北境的天空,湛藍中帶著一絲慘白。
雪鳥在慘白的天空下翱翔,睥睨著腳下卑微的萬物,留下一道似有似無的白色痕跡。
「你個死鳥,總有一天我要把你翅膀摘了烤來吃!」高山之上,一個身披明綠色披風、眉目精緻的少年,正獨自佇立著,用一絲羨慕的目光追隨著雪鳥飛翔的高傲身影,隨之卻是惡狠狠道。
他的四周,是綿延的雪山,最高的五座山峰,如同五指豎立,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手掌。可是在雪諾?卡蘭斯特看來,它們更像一個巨大的雞爪,於是他便將它們稱為「爪子山」。
如此年輕的年紀,便能夠出征北境,獨自率領大軍,面對野人,這是一般人不可能有的勇氣,也是一般人不可能得到的殊榮。可是這位凌雪城城主莫頓公爵的二兒子,卡蘭斯特家族剛剛十四歲的二公子,此刻,站在北境的冰天雪地之中,看著連綿的雪山,腦中想到的,卻是一個雞爪……
威爾?戴蒙親衛隊長這個時候從山峰的一側爬了上來,他的面色焦急,野人的部隊正在集合,似乎就要發起總攻,可是雪諾卻沒有任何的表示。
雪諾部下的三個隊長催他已經催的不行了,威爾?戴蒙覺得要是雪諾還這樣坐以待斃,那他們只怕要全軍覆沒了。
「雪諾大人!雪諾大人!」威爾?戴蒙隊長來到山峰之上,卻看不見營長的身影,他急的大喚,可是哪裡有半點反應。
雪諾早已在威爾露面之前逃開了。
山峰後方山腰處的一個山洞裡,雪諾一動不動地躺在一張皮毯子上,戴蒙的聲音隱隱約約還能夠傳到他的耳朵裡,不過雪諾像沒有聽到一般,一個人想著心思。
這次出征北境,抵抗野人,並非雪諾的本意。他實際上還只是聖法師學院二年級的學生。這次放假回到凌雪城,雪諾本來想好好過個寒假,結果野人恰好在此時入侵,因為凌雪城的將領都去王城學習培訓了,暫時無大將可用,這樣的情況之下,雪諾因為在軍事方面的「天賦」,硬是被長老會拉來臨時充當第三騎兵營的營長。
他的部隊與野人在北境已經對峙了三個月,野人有五千,可他從凌雪城帶來的第三騎兵營則只有兩千的將士。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鬥,他們的勝率實在是很低,想要贏,似乎只能等待一場奇跡。
雪諾想到這裡,略微有點心煩。因為他已經在長老會的面前立下了軍令狀,發誓可以擊退野人,所以雪諾不得不贏。
他之所以重視這場戰爭,也不止這一個原因。他贏了倒也沒什麼,可如果輸了,他知道他的哥哥卡蘭一定會在長老會面前說他許多壞話,極力破壞他的形象……
更加讓他無奈的是,卡蘭的話是非常管用的!去年過年的時候,就因為卡蘭的一句話,雪諾這一年的生活費用頓時減少了一半;這還沒有完,因為卡蘭的告密,說他在學校的時候天天騎著風獸到處鬼混,連他的坐騎『灰風』都被父親收了回去,弄得他現在想去哪裡只能開11號。
想到卡蘭,雪諾就一個人不快起來,他搖搖頭將卡蘭從腦中趕走,心思再次回到了戰爭之上。
隨著對峙的繼續,騎兵們已經變得越來越膽小,而野人也漸漸變得焦躁不安了。如今戰事一觸即發,可雪諾仍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確實讓人難以心安。
事實上,雪諾不像屬下想的那樣無所謂。可是戰爭就是戰爭,不能因為急功近利就亂了自己的分寸和計劃。雪諾知道這一點,無論是自己熟讀的那些兵書,還是自己仰慕的傳奇將領的故事,都告訴他這一點。
雪諾對這場戰爭有著自己的計劃,只是他的計劃現在還不夠條件來實施。野人凶狠殘酷,打起戰來更是不要命,要想擊敗他們必須一鼓作氣。所以雪諾才一直在等待。
等待什麼呢,等待的是一場雪霧。
一場由他製造的雪霧!
等到雪霧真的降臨,大家就會知道奇跡是真的有的。不過所謂的奇跡,不是憑空出現的;所謂的奇跡,大多數恰恰是因為人的努力。
雪諾想到這裡,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因為這場雪霧也是他證明自己實力的一次實驗,證明自己,這才是他來北境最主要的目的!
「看來該思索具體的部署方案了!」雪諾這時自語了一句,微微閉上眼睛,想仔細思索一番。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雪諾想著想著,不知怎麼就進入了夢鄉……
爪子山前方的另一座山峰之上,雪諾的隨從希爾正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前方。他的雙眼中佈滿瑩綠色的光芒,看起來帶著一絲詭異。
他那樣一動不動地站了許久許久,直到遠方的雪原上忽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乳白色的霧氣,他才猛然一怔。
眼睛裡的熒綠光芒更加的濃了,希爾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面上終於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起雪霧啦!」他微笑著轉過身子,朝著遠方,輕輕地、悠長地喊了一聲。
與此同時,希爾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山坡上,三個身戴名藍色披風、身材挺拔的騎士,正在認真地看著前方,那白皚皚的雪原。
名藍色披風,這代表著中階中位騎士的實力!
雪原之上,距離山峰七八里路的地方,搭建著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厚重營帳。那是用雪原獸的皮毛製成的營帳。雪原獸是很溫馴的魔獸,也是北境獨有的珍惜野獸,看那營帳,似乎每一頂都用了好幾匹的獸皮,可說每一頂都是價值千金。
「雪原獸的皮毛製成的營帳,如果能弄到一頂,應該能值三個月的餉銀吧?」那三人看了一陣,最右邊的凱倫爵士忽然開口說。
「放心吧,凱倫,等到戰鬥勝利了,雪諾大人會賞你一頂的。」他的話音剛落,便聽中間那個騎士,笑了一聲說。
「嗯,我也覺得,雪諾大人最大方了。」凱倫笑著道。
「別再哄他了,戴爾莫。如果指望那個花花公子,你就等著送死吧。」凱倫的笑聲剛落,便聽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卻是一個女子。
「別這麼說,卡琳,雪諾公子那叫一表人才,而且,他在軍事上的天分可是公認的,要不然莫頓公爵和長老會怎麼敢把擊退野人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他?!」戴爾莫爵士立刻說。雖然雪諾年紀輕輕,但也不知是故意諂媚,還是真的以為雪諾也是像卡蘭一樣的天才少年,一提到雪諾?卡蘭斯特,戴爾莫和凱倫的臉上總是立刻堆滿笑容。
卡琳哼了一聲,道:「如果真的想要營帳,就帶兵隨我衝下去。暴風雪就要來了,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不要……千萬不要。」戴爾莫立刻說,「雪諾大人說了,敵不動我不動。」
「哼……,我們都來這裡三個月了,你們就跟那個白癡學會了這一句話!我看,你們就一輩子呆在這裡看風景吧!」卡琳說罷,似乎很生氣,隨即頭也不回地朝著山下走去。
希爾的聲音,也恰好在此時傳來。聲音落到卡琳的耳朵裡,她苗條的身體忽然一震,接著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起雪霧了?」卡琳喃喃地說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自語還是在問凱倫和戴爾莫。
凱倫和戴爾莫也是同樣吃驚的表情。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雪原上也會起霧,雪原上有的只有暴風雪,而「霧」這個名字,更是向來與北境沒有半點關聯的。
「雪諾大人說了,只要起了雪霧,我們就要立刻衝下去……」凱倫看著不遠處野人的營地,乾嚥了一口口水,底氣不足地說道。
卡琳冷笑了一聲,露出一絲鄙夷的表情,道:「那你們到底是沖還是不沖?」
凱倫沒有說話,戴爾莫乾笑了一聲,道:「衝!當然沖啦,這可是雪諾大人的命令。」他說完,卻仍然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是一具被冰封了的雕像。
卡琳終於不再將希望放在這兩個人的身上,她凝視著前方,舉起了纖柔的右臂,接著狠狠一揮。掌號官見此,毫不猶豫地舉起自己的牛角號角,用力吹響。
沉悶的號聲在山坡之上響起,整裝待發的騎兵們聽到號聲,同時拉動韁繩,一時之間,馬蹄之聲在山坡上下雜亂地響了起來。
卡琳早已飛身上了自己的戰馬,第一個衝下了山坡。凱倫和戴爾莫一陣猶豫,終於還是跟在卡琳身後,一起衝向前方。
第三騎兵營的二千精銳騎兵,也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踏破冰雪,很是迷惘地衝向了野人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