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點了點頭,略一閉眼,將遠近煙花爆竹盡數遮住,再睜眼時已經是清亮無比:「是不是質監局的事情?」
「質監局的事情只是一個,低保的事情也要算上,歷來要想局面穩固,內外就不能亂,至少不能同時亂起來。現在質監局的高壓政策,導致那些大商家對懷化實行封鎖,懷化物價一下子漲了三成多,老百姓所有好處都被削減了三成,對你自然有怨氣,這是一」
李長江眼中明滅不定:「低保的事情,幾乎把懷化底層幹部一掃而空,這些人沒有什麼大的理想,只想做一個庸人,對你的政策多半是擁護的。這麼一竿子打盡了,很是動搖你的根基。」
說到這裡,李長江轉頭過來,凝視著李斌道:「你的行事作風我也知道,不是這樣躁切從事,我想知道,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李斌目光凝實,迎上了李長江的凝視:「沒別的,就是覺得懷化老百姓可憐,想吃點安心的東西,都要費這麼大的力氣。」
李長江嘴角微笑:「跟我有什麼好隱瞞的,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想把懷化弄得棘手一點,斷了那些人的念想。這樣想也不能說錯,但是四九城裡面的那些人,別的不會,這裡面的道道比我們還要強好多,可能不會有什麼用處?」
李斌眼中精芒一現,知道李長江誤會他了,卻也不說明,雖然懷化做得很好,但是他畢竟只是一個剛畢業三四年的大學生。官場上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懷化的最大危機不在於內,而在於外,而最大的外部危機,莫過於四九城裡的那些太子。
這些人身份尊貴,過來歷練也要挑選一個好位子,如果挑中了懷化,那就是懷化的太上皇,就算李斌佔了天時地利人和,也未必能與之周旋。與這些人相比,什麼三鹿什麼蒙牛,只是微不足道的威脅。
心中這麼一想,李斌眼神又復激烈:「這些人總不能奪了我的位置吧。」
「是不能,但是他們要佔了你副手的位置,卻是一點都不難,到時候略微發難一下,就能讓你坐不穩當這個位子,就算我想要保住你,也未必能保得住,所以不要跟這些太子爺對抗,他們所謀的就是一個權,好好把他們供養好了,等到他們回到中央,就是你的大靠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斌抬頭遠眺,眸子裡卻有熊熊火焰,懷化是他竭盡所能創造出來的,就這麼輕易讓人摘了桃子,他心中也是不甘:「懷化不是我一人的懷化,如果那些太子要過來,我自然是歡迎的,別人我就說不好了。」
見李斌絲毫不知道退讓,李長江眉毛一挑,心中怒氣頓生,有心想要拿出家長的架子,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兒子。
可是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對於李斌他心中有愧,只生不養,二十年沒見到,見到的時候又因為陰差陽錯挨了一槍,幾乎丟了性命。有了這兩件事,在李斌面前,李長江有些抬不起頭:「算了,你一切小心,有事的話多跟我溝通一下。」
李斌聽著心中感動:「你也不用擔心,年後就會出個大事,到時候那些大廠商不但不會封鎖我們,反而會爭著搶著把產品送過來,到時候就是我們制定規則了。對於懷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聽了李斌這麼一解釋,李長江心中石頭落地,自家的兒子自家清楚,雖然手段激烈,但是言出必行,從來沒有落空的。這件事一定是非常大的事情,要不然不能同時動搖這麼多大廠商的決策,不知道對海西省有沒有影響:「對海西省會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李斌凝神想了一會,三鹿奶粉的事情一旦爆發,引發的質量危機風暴勢必會影響全國,海西省自然也在影響範圍之中。想到這裡,李斌說道:「有很大影響,以前的食品檢驗模式,多半要改變成我們現在這樣的。」
李長江臉上色變:「會有這麼大的影響?」
李斌苦笑道:「三鹿奶粉裡面摻加了很多化工原料,這種化工原料會導致嬰兒腎結石,光是我們懷化,就有兩名嬰兒因此住院了。而且據我調查,很多奶企都在摻加這種化學物質,一旦被揭開,恐怕全國奶企都要牽扯進去。」
李長江這才真正吃了一驚,如果真是李斌所說的這樣,就不難解釋懷化目前的作為了:「謀而後動,你做的很好,只是這件事不能由你揭開蓋子,還是找別人揭蓋子,以免受到牽連。」
說到這裡,李長江已經心中有數,他回家的主要目的,就是提醒兒子安定內部,盡快消除外部隱患。見李斌準備若定,心中也是放下一塊石頭:「既然你已經有了安排,我就放心了,我明天一早就要走,有什麼事情電話裡面聯繫吧。」
李斌微微點頭,省委省政府領導的慣例,大年初一上老幹部家中拜年,李長江擠出時間回家過年,已經難得的很。恐怕只能在家裡小睡幾個小時,天不亮就要回榕城準備,一路顛簸下來,只是為和老婆孩子相聚幾個小時,接下裡的時間寶貴的很,就讓老爸老媽多聊一會。
父子兩要說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李長江先回到了臥室,又過了一會,臥室的門緊緊關上,燈也熄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旖旎氣氛在空氣中飄蕩。
李斌獨自一人閒看煙花,心中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妥,似乎忘了什麼最重要的事情。過不多時,滿天的煙花變成了稀稀落落,最後一天繁花落盡,李斌的心中悵然若失,卻不知道到底缺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