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我已經說過一次,這次就不再說了,這次說的是州府之道,在咱們中國歷史上,官位有幾個台階,過得了接下來的官路一片坦途,直到碰到下一個台階,一般說法是知縣、知州、巡撫、上書房或者軍機處,你現在直接從知縣轉為知州,台階跨的太大了。「
電話裡面肖楠的聲音有些急促,平緩了一下之後從容起來:「知縣之道在於細,千絲萬縷件件清楚,這一點你做的很好,閩青新城颱風過後水不沒鞋,如果不是掌控到了極點,是不做到這一點的。在知縣這一級別上,就算有人能比你做得好,也只是毫釐之差,你已經做的超乎我的想像了。
知州之道,在於以線控面,一州之地之地方圓數百里,人口數百萬,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面面俱到。所以這時候就要獎勤罰懶,把有能力的人提拔起來,沒能力的人調到不重要的位置上,這樣才能開創局面,這一點你也做得很好,懷化那些人,在我看來都是愚鈍之輩,卻一個個被你調教的成了才。「
說到這裡,肖楠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長長的歎了口氣:
「不過一州之地,需要的人才太多,你這一步跨的實在太大,我當初雖然是連升三級,卻不是當主管,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不像你主管一方,具體的做法我說不出來,只有四個字,遠交近攻。先親後疏,因勢利導,不可操之過急。「
李斌心中的迷霧被肖楠一席話去了大半,心情輕鬆了許多:「老師,你那裡怎麼樣了,是不是快要高昇了。」
肖楠哈哈大笑,卻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回答。
這已經是一種回答,李斌心領神會,正是換屆的要緊時候,兩人時間都緊張,閒聊也免了,肖楠檢查了一下作業,見李斌做的紮實,讚許了兩聲之後就去忙自己的事情,李斌則開始盤算,如何收下閩青。
如今閩青新城已經是懷化的一部分,閩青縣少半已經成為懷化的一部分,剩下的就是舊城區的接收,還有眾多官員的安撫工作,上次新城下水道改造中,已經打擊了一大批不聽話的官員,接收的難度大為減少,不過這裡面並不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懷化本來只是閩青的一個鄉,成為省試點之後一年升級為縣,與閩青平起平坐,而懷化的官員大部分都是鄉里的幹部提拔起來的,這難免會引起眼紅的人。中國歷來都是不患貧患不均的國家,懷化幹部資歷淺官位高,能不能驅動閩青的官員是個大問題。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懷化現在的投資政策,成年人每人投資額度不超過三十五萬,對於不足四萬成年人的懷化來說,只有一百多億的規模,剛好對應懷化現在的投資規模,可是三個縣七八百萬人口,換算下來投資額度就是一萬多億,懷化可沒有這麼多的廠子可供投資的。
如果不能適應人民投資的**,懷化的吸引力就會大為降低,老百姓得不到實惠,對他的信任也會隨之降低,李斌得到的氣運就會大大減少,惡性循環下來,恐怕大好局面會因為這次升級而變得糟糕。
與此同時,在浙江慶元縣內,縣委書記辦公室大門緊閉,門口懸掛了一塊請勿打擾的牌子,門內七八個人站在縣委書記路宗元面前,群情激奮,一個四方大臉的男子扯著嗓子叫道:「路書記,這活沒法干了,今年我們做的辛辛苦苦的,沒想到一個文件下來,咱們等於是白幹了,海西省除了泉州漳州廈門,還有好地方嗎?」
四方臉話一說完,頓時引來一陣附和聲,一個三十多歲的半老徐娘聲音尖利的說道:「老路,懷化李斌我也聽說過,是個狠人啊。李振當初為了提拔他,親自派人下去護駕,要不然他一個毛頭小子,怎麼能搞出那麼大的場面。就是因為擋了他的路,其實還不算是擋路,就是站了縣委書記的位子,結果雙規了,你說他對恩人都是這樣,對我們能好得了嗎?」
「劉娜說的對。」一個小個子男人擠了出來,五官雖然比常人小了一號,但是聲音一點都不小:「路老大,咱們不能讓李斌這個小媽收了,咱們要跟陳書記反應,讓他想辦法跟上面反應,我們是浙江省的,為毛去海西省,建國以來還沒有這樣的事情呢!」
小個子說完,辦公室內頓時又是一片憤慨聲,路宗元輕輕地哼了一聲,辦公室內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都一起看著他,路宗元眉毛筆直,鼻樑挺拔,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風流人物,只是歲月不饒人,沉重的眼袋暴露了他的衰老,但是在慶元縣,只要路宗元不走不倒,就是毫無疑問的一號。
目光在眾人面前一掃而過,路宗元心中有數,拍了一下桌子:「你們膽子好大,這是什麼地方,有意見可以提,通過正當渠道去提,去反應,都糾結在一起算什麼,逼宮嗎,告訴你,我路宗元絕對服從黨的領導,你們這些混球,不想著提高群眾福利,成天爭權奪利,看著都噁心,都給我滾出去。」
眾人僵住,小個子男人還想說點什麼,路宗元眼睛一瞪,怒喝道:「都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這句話一出,眾人都知道路宗元動了真怒,不敢再耽擱,魚貫走出了辦公室,唯獨那個半老徐娘沒有走,等到只剩下她和路宗元之後,反手把門關了,杳杳裊裊的朝路宗元走去,嘴上安慰道:「老路,幹嘛發這麼大的火啊!小心氣壞身子。」
路宗元看著劉娜性感的身姿,火氣頓時小了許多,不過同時對於她的遲鈍也深感無奈,剛才那些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怎麼這個娘們還是沒有聽出來。聽話不是聽語氣,也不是聽聲音,而是聽裡面的意思,這女人功夫不錯,可是當官一竅不通。
這些年為了提拔這個蠢女人,路宗元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機,縣委書記雖然是一縣之長,權威最大權柄最重,但是提拔一個完全沒有做官天賦的女人,付出也是巨大,很多時候,他都要親自教導她如何處理,調配資源幫她成功,就算如此照顧,還是事倍功半,到處漏風。
想到這裡,路宗元不由得厭惡起來,如果早知道這樣的話,還不如金屋藏嬌,現在劉娟氣候已成,手上也有不少他的把柄,想要動手都有忌憚,真有點投鼠忌器的感覺,反正他也沒有幾年好幹,不如這樣糊塗下去:「你呀,怎麼不懂我的意思呢?」
劉娟款款走到路宗元身後,伸出手在路宗元頭上輕輕揉著,嬌聲笑道:「老路,我就是不懂嘛,你跟我說說唄,我看他們說的也不錯,陳書記一直對咱麼不錯,要不要跑一跑,這些年溫州發展這塊,中央應該給陳書記一點面子吧。」
路宗元頭靠在豐乳之間,太陽穴被人不輕不重的按揉著,舒服的哈了一口氣,擺手說道:「陳書記面子是不小,但是這次是明文電報,等於是已經下了旨意,誰能讓這份旨意收回去?不要說路書記不行,就算海西省省長和浙江省省長聯合起來,也買不下這個面子。」
「那怎麼辦,難道真的並到懷化去?海西省東部沿海還將就些,這些西部山區都是窮的要死的,咱們慶元這麼有錢,那不是變成我們補貼他們了!」劉娟一聽就急了,在慶元縣她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想走路宗元的門,首先要給她做好工作。要是投到懷化試點,說不定就沒有這麼大的權勢了。
「你急什麼,坐穩了看戲就是了,慶元這麼大,懷化這麼小,想要蛇吞象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說不好就會撐破肚皮,懷化試點只是一個試點,並不是真正的行政區,如果出了大亂子,懷化試點也就沒法繼續下去,到時候一解散,咱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有什麼發愁的。」
路宗元還有些話沒有說,剛才他在辦公室說得那些話,就是默許那些人通過各種渠道向上面反應,想必出了劉娟這個笨女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經心領神會,開始組織人手反映情況了吧,這種反應雖然不會受到上級重視,但是反應得多了,總會有一些意外。
如果懷化本身或者外部再有一些矛盾的話就更好了,這些因素結合在一起,也許會掀翻懷化這條小舢板的。做官三十年,路宗元看的很清楚,李斌這樣的年輕人,好處在於銳氣十足,壞處在於辦事情多半不留餘地,很難妥協。
路宗元的渠道遠比手下多,得到的消息也更詳細,雖然李振一案跟李斌沒有多少直接關係,但是李斌藉著各種名義,已經把閩青幹部梳理了好幾遍,三分之一的幹部因為不聽話被免職,這麼大的打擊面,就算路宗元老謀深算,也感到吃驚。
按理說這樣處理下去,少不了會激起眾怒,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告黑狀打黑磚,一個縣局的局長雖然不算什麼,但是沒有門路也坐不穩當,三分之一的局長運動起來,也是一非常大的能量,閩青動盪幾個月是免不了的。
但是最後的結果就是,閩青連三天都沒有動盪起來,所有沒被免職的官員都乖乖的上街修下水道,這次珍珠過來,慶元水深一尺,閩青新城水深不沒鞋,下水道改造竟然出人意料的成功。
這說明李斌的後台不單在海天市,還在海西省,而且在海西省也是重量級的,所以才能壓制住閩青眾官員的反彈,如果再加上手上的傳真電報,這人竟然在中央也有強大的後台,如果猜測的不錯的話,這樣的人是玩玩硬抗不得的。
跟這樣有來頭的人硬抗,最後結果不會比閩青好多少,雖然三個縣人口幾百萬,幾乎等於一個小市的規模,在省裡已經算的上重要,但是在中央那邊根本不算什麼。浙江雖然強勢,但是中央的幾個領導都曾是浙江省的省委書記,在老領導面前,又怎麼能強勢的起來。
現在路宗元能做的就是非暴力不合作,把部門的錢花光吃光,然後躺倒等著看李斌熱鬧,反正這個指令也不是他下達的,到時候也找不到他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