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舞蹈學校開車回到閩青新城,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的事情,路面上仍然可以看到忙碌施工的工人,有些路面已經修復,漆成粉紅色的自行車道,看上去十分的可愛,而沒有修好的路面則黑洞洞的不成樣子,美好和不美好同時存於道路上,讓閩青新城顯得十分怪異。
按照現在這種進度的話,大約等到七月中旬或者下旬,就能修好全部的路面吧,李斌打量了一下路口左右的路面,作出了一個粗略的估計。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能避開夏季的暴雨,當然也有可能,在竣工前與異常暴雨甚至颱風正面對抗。
李斌的心臟頓時漏了一拍,如果碰到這樣的情況,閩青新城的後果不堪設想,甚至還不如沒有進行修建之前的後果,一個是擁有不合格但是完整的下水道系統,一個是擁有合格甚至良好,但卻不能自成體系的下水道系統。
無論如何,這樣的情況不能出現,李斌馬上加大油門,開到了新城的辦公室,這處本來是李振的辦公室,屬於正牌子縣委書記的辦公室。李振入獄之後原本是馬長福的,但是馬長福嫌這間辦公室晦氣沒有住,所以成了李斌的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比李斌在懷化試點的辦公室大了很多,足足有三十多平方米,這還只是辦公面積,在辦公室側門後還有一套居室,足足有一百多平方米,全部傢俱都是歐洲的,就連浴缸都是意大利進口的,可以說奢華無比。
推開辦公室的門,李斌馬上看到了一屋子人,馬局長也赫然在列,李斌用眼睛一掃,這些人都是烏雲罩頂,氣運甚至還不如普通人,黑線倒是一個比一個多,當即明白這些人都是被他免職的官員,臉色頓時鐵青:「你們來做什麼!」
屋子裡面的人頓時都是一哆嗦,這些人能走到現在這一步,不知道費了多少辛苦,卻因為一句話被免了,心中都是不服,所以才相約一起過來找個公道,但是真正面對李斌的時候,卻又止不住的害怕起來。
還是馬局長因為送禮成功,心裡有點底氣,笑呵呵的說道:「李書記,我是建設局的小馬,我這次來是向您道歉的,您佈置任務的時候,我剛好處理一件事情,是省建設廳侯廳長的女兒丟了重要財物,為了避免項目損失,我只能過去陪著。」
「不要說這麼多,我只問你,侯廳長的女兒跟你的本職工作,那個輕那個重?」李斌絲毫沒有給馬局長面子,如果是省建設廳佈置下來的任務,把他的事情頂了還好說一些,侯廳長的女兒跟重建下水道有一毛錢關係?這個姓馬的心思只怕生到了狗身上。
見李斌絲毫不通融,馬局長臉色難看起來,有心想要在說幾句,甚至把送了文房四寶的事情透露一二,但是李斌回來的太快了,萬一沒有得到消息怎麼辦,要是真的頂牛起來,不管李斌結果如何,他這個官小的一定是吃虧的。
可是要閉口不說的話,剛才他可是跟同僚打了包票,拍了胸脯的,臨上陣軟了,這個面子丟不起,想到這裡,馬局長眼睛一亮,胸有成竹的問道:「李書記,聽說你喜歡文房四寶,我這裡有個典故,不知道李書記想不想聽。」
李斌微微一笑,馬局長依仗的無非就是那個黃金做成的墨塊,如果他不知道的話倒是有可能被馬局長鑽了空子,但是既然他已經發現了,馬局長的依仗,注定是要落空的:「馬局長請講。」
馬局長眼睛都瞪大了,他本以為只要稍微露出口風,李斌就會服軟,到時候群情激憤之下,不得不收回成命,而他也憑借這麼一個功勞撈取好處,沒有想到李斌竟然不為所動,這下反而把他逼到了絕路上,咬了咬牙,馬局長加重了語氣問道:「李書記,當真要我說嘛?」
李斌甚至連話都懶得說,直接點了點頭,神態十分悠閒。
馬局長的汗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到了這個關節點上,他不說也不行了:「清朝光緒年間有個王爺,特別貪財,有一年賣官,兩江漕運總督賣價十五塊徽州端硯,有個二百五就覺得合算,當即接了單子,跟王府管事的人說,端硯不好買,要等三個月才能全部買齊。王府的人就答應了,這個二百五就樂呵呵的去上任了。」說到這裡馬局長頓住不說,再說的話就太明顯了,他還不想鬥得魚死網破。
馬局長說到這裡,李斌才曉得,這個端硯的故事是從這裡面來了,馬局長無師自通,竟然從這件事情上得到了靈感,可惜了這股子聰明勁,要是用在正道上該有多好,見馬局長說到這裡不說,當即笑道:「繼續說下去啊,十五塊端硯,換一個漕運總督,這個買賣合算的很啊。」
漕運總督是負責漕運的,官二品,但是油水比的上海關衙門,就算在清末也是一等的肥缺,想想京城裡面千萬人口的吃喝,一年下來過手的銀子有上千萬兩,稍微卡油就是幾十萬,就算是標價十五萬兩銀子也是合算的。
馬局長汗出的更快了,這時候他不說也不行了:「三個月到了,王府的人過來找二百五,二百五就拿了十五塊端硯給他,王府管事的頓時變了臉色,將硯台摔了個粉碎,罵道『你這個二百五,在官場上這麼多年,難道連一方端硯的意思都不懂?』」
「後面的我知道,沒想到馬局長竟然知道這個典故?」李斌臉色平靜,點漆一般的眸子在辦公室內眾人臉上一掃而過,緩緩的走到辦公桌前,看著窗外的藍天,徐徐說道:「一方端硯就是一萬兩銀子,為什麼是一萬兩銀子呢,我想可能是因為方字和萬字類似吧。王爺要的不是十五方端硯,而是十五萬兩銀子。」
說到這裡,辦公室內的人才明白馬局長的意思,感情他送的禮物中,文房四寶裡面的端硯,不是真的端硯,而是一大筆錢,如果李斌真的收了錢,那事情就大有轉機,說不定大家一人一份端硯送過去,就把這件事情給擺平了。
只要李斌收錢,這事情就根本不難辦,能來這裡的人都有錢,為了屁股上的位置,掏,個十幾萬幾十萬都肯,他們最怕的就是李斌為了立威,執意要找人開刀,那樣的話他們就算有錢,也挽回不了他們的權力。
這樣一想,辦公室內的氣氛頓時輕鬆許多,只是通常送錢都是單個單個的送,這樣一屋子人一起送的聞所未聞,就算他們敢送,李斌也未必敢收,不如先告辭出去,等到晚上再來,至於怎麼做,這些人都是老手,根本不擔心找不到門路。
正當辦公室內眾人心思活動的時候,李斌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剛才馬局長講的故事很好,我也講一個故事,也是清朝時候發生的事情,不過不是光緒年間發生的事情,而是光緒他爹,同治年間發生的事情。
那時候曾國藩依靠曾家軍打敗了太平天國,仗打完了就要裁兵,有個軍官為了不被裁撤,給曾國藩送了一件國寶,當真是國寶,從南京搶出來的。你知道曾國藩怎麼處理的,他拿出這件寶貝,當眾砸掉了。「
說到這裡,李斌目光炯炯的看著馬局長:「古人尚且能做到不昧暗室,我們**的幹部,為什麼做不到這一點,馬局長的禮物我笑納了,文房四寶我已經送交慈善基金會出售,所得款項作為助學資金,對於馬局長的善舉,我表示十二萬分的感謝。「
完了!馬局長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李斌這一手當真狠毒,一下子吞沒了他的禮物,卻還是一點毛病都說不出來,那可是幾十萬塊錢啊,又是明晃晃的金子,就算再不貪財的人,看到這麼一大塊純金,難道還捨得讓出去?
似乎是猜到了馬局長的心思,李斌眼睛看著他,淡淡的說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這錢帶血,我不敢收,也不會收,聽我一句話,回去好好閉門思過,不要把心思都動到這種事情,不管是王爺的端硯,還是曾剃頭的當眾砸禮物,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時代變化了,我們也要跟著變化。「
馬局長一拍大腿,雙手摀住臉開始哭,他不能不哭,幾十萬塊錢打了水漂,還落了一個送禮要挾的惡名。以後再想送禮活動一個位子都不能了,就算人家不怕他留把柄,也怕得罪了李斌這個煞神,早知道這樣的話,硯台就送一個真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