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十分明亮,照亮了趙秉志臉上的每一個褶皺,但是他覺得,肖楠的眼光比陽光更明亮,更有穿透力,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外號鐵索橫江的常密,會執意要求他遠離是非,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存在,因為如果他參與了行動的話,在面對如此犀利的肖楠的時候,肯定會露出破綻的。
有些人溫文爾雅,似乎永遠都看不到他鋒利的爪牙,就像在蟄伏的鯤鵬,三年不鳴三年不飛,沉靜的宛如平靜無波的湖面。
但是…。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沖天,君子一怒震動四塞,被意外攻擊激怒的肖楠,徹底放開了自身的氣場,宛若一柄絕世利劍般顯露出了自己的鋒芒:「你是說,李斌參與了這件事?」
趙秉志沒有轉開頭,而是將視線落到肖楠眼鼻之間,既避免了與肖楠衝撞的可能,又不顯得心虛,雖然他心中已經竭力想要離開這間該死的房間,但是為了前程,他只能為之一搏:「我不敢這麼說,但是之前岳父大人被帶走的時候,曾經說過一句話『李斌害我!』,然後就跟紀委的人走了。」
「李斌之前有沒有跟李振聯繫過?」肖楠眼中的火焰閃爍了一下,跳的更盛,如果趙秉志說些其他的話,他肯定會認為這是對李斌的誣陷,但是李振含恨而發的四個字,卻讓這份指控變得無比真實。
沒有人會用自身的前程去誣陷一個同樣職位的人,用再多的承諾都不可能,一個縣委書記何等尊貴,出門辦事只要一個招呼,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讓他們拋棄這些享受,比砍了他們的頭還要難過,自然不會為陷害一個縣委書記待遇的人做次犧牲。
「沒有,自從上次開會之後,我都沒有見過李斌。」趙秉志如實回答,早前他還覺得常密有些小題大做,如果在陳述的過程中添加一些李斌的蹤跡,會讓這個指控更有力度。但是現在他明白了,常密不但不傻,而且非常的精明,在面對肖楠的時候,只要露出一點破綻,他就會迅速發現,然後讓貌似完美的佈局支離破碎。
肖楠猛然站了起來,眼光更加銳利,在趙秉志身上掃了好幾遍,這才沉聲問道:「那李斌會不會通過其他渠道找到李振?」
「這很難做到,我是他的女婿,也是他的接班人,很多事情他都不瞞著我,按理說這種事情也不會瞞著我的。」
肖楠垂下眼皮,朝外面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好好想想。」
趙秉志小心翼翼的朝肖楠敬了個禮,如果說再見面之前,他還覺得老天爺不公,讓一個跟他差不多的人成就高位;那麼現在他已經明白,老天爺是公平的,肖楠的能力遠遠在他之上。
肖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眼睛明亮無比,似乎在回憶什麼事情,這麼一座就是四五個小時,天色變得陰暗下來,肖楠的眼睛閉上,這一閉就是三四個小時,肖楠才陡然間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好算計,好算計!」
笑完之後肖楠眼睛猛然睜開,黑暗之中,只能看到肖楠眸子的光:「只可惜機關算盡太聰明,最後誤掉的是卿家性命!」
正在這時,肖楠的手機響了起來,低頭看了一下號碼之後,肖楠把手機關掉:「小傢伙,平時不打電話問安,現在出了事情趕過來探聽消息,不覺得遲了一些嗎!」
「嘟嘟嘟!」手機被掛掉,李斌的臉色有些難看,現在他已經確定,是肖老師那邊出了問題,只是看頭上對應肖楠的那根命線,由灰轉黑、又由黑轉灰,反覆轉了幾次之後變成灰色,他還以為只是一個誤會,打電話溝通就能解決,沒想到肖楠竟然不接電話,這個問題就嚴重了。
李斌從來沒有過不接電話的時候,在他看來最差的溝通也比不溝通要強上一百倍,只要溝通了,就能通過溝通得到一些訊息,但是如果拒絕溝通,就會讓事情走向一個危險的境地,雙方無法建立互信,進而產生猜忌,直到最後猜忌達到高峰,任何舉動都會被認為是惡意攻擊,產生過度自衛,將局勢扯到不可預見的深淵。
對於肖楠,李斌還是非常熟悉的,這位政治上的老師擁有常人難以揣測的政治智慧,在為人處事上也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拒接電話也許並不是拒絕,而是一種其他的表示,至於這種表示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就只能由李斌一個人摸索了。
李斌也沉思了一會,這次他沒有看頭上的氣運,他始終相信人力可以扭轉天意,氣運之說雖然屢次應驗,但是如果只是相信氣運,那還需要人力做什麼,沒有了拚搏努力,人這種動物跟其他的動物還有什麼不同。
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開,關了又關,前來匯報蓋章的人見李斌在沉思,就靜靜的把文件放在最下面,然後同樣靜悄悄的走開,於是李斌面前的案牘就越堆越高,幾乎擋住了他的身子。天色逐漸黑了起來,路燈也亮了起來,門輕輕打開,劉月欣走了進來。
「李斌,我要回家一次,我爸那邊有點麻煩。」劉月欣看著沉思中的李斌,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你這邊也出問題了?」
李斌長長呼出一口氣,抱住了劉月欣:「有一點問題,現在我能確定,有人一定等不下去了,但是我不太確定,動手的人到底是哪個勢力的?他們最終想要做到什麼程度?泰山大人那邊的情況怎麼樣,要不要我提供一些幫助?」
李斌這句話也不是空口說出的,在他手上擁有閩青縣小半的開發用地,在現在的地價下,幾乎等同於數十億人民幣,這麼多的現金對於任何一家企業來說都是十分重要的,就算資產規模超過千億的南方重工,也是一個非常有份量的數字。
對於大部分的企業來說,流動資金都不會保留很多,越是大型的企業,流動資金的比例越低,像南方重工這樣的企業,流動資金有一百億已經算是非常不得了了,想要動搖南方重工的根基,從流動資金上著手是最常見的做法。
「不差錢。」劉月欣調皮的說道,反手抱住了李斌「只是公司內部的一些問題,有些老人覺得公司虧待了他們,所以現在有了機會,就忍不住跳出來,只是這些人不知道,先跳出來的人一定不會得到什麼好果子的,所有收割果實的,都是最後跳出來的。」
「所以你要馬上回去,第一時間把公司的內亂扼殺在萌芽之中,讓後面那些想要摘果子的人不敢亂動?」李斌聞歌知雅意,馬上知道了劉月欣的想法。
「嗯,如果不是明年有個坎的話,我更想忍一忍,等到事情鬧大,我再出手收拾這些毒瘤,他們以為自己勞苦功高,卻不想想如果不是我爸爸,他們又怎麼會有今天,升米恩斗米仇,當人被貪慾所掩蓋的時候,他們就失去了公正心。」
劉月欣說完,又看了看李斌:「你也要小心,要是沒有猜錯的話,對你的攻擊也會馬上到來的,他們隱忍了這麼久一旦動作起來,肯定是電閃雷鳴,不會給我們一點時間休息的。」
李斌點了點頭,很嚴肅的說道:「你說得對,時間很寶貴,不能隨便浪費。既然你要走了,那咱們把梅秀紅叫上,一同談論一下兩匹的事情……。」
劉月欣臉色緋紅,一把掐在李斌的軟肉上:「竟然敢說這樣的話,看本姑娘這次不把你搾乾。」
夜色朦朧,夜色朦朧,李斌的辦公室的燈關掉了,桌子開始輕微的搖晃,間或聽到一兩聲異樣的聲音,堆積如山的案牘開始顫動,嘩的一聲傾倒下來,然而桌子卻還是沒有停止晃動,聲音也一點點不可壓抑的變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