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閩青縣大部分地區進入雙搶,由於機械化施工的不足,大部分鄉鎮還是停留在手工收割的階段,雖然他們很想搶前收割,但是在春播的時候,他們就被懷化鄉落下一段不小得距離,稻子的成熟期是120天,就算再怎麼壓縮,也只能等到九月初。
這些鄉鎮中,以樂侯鄉的進度最好,樂侯鄉是個農業大鄉,土地面積大,適合機耕機種,前幾年大部分地區都是機械化耕種。鄉長和書記都看到了這裡面的商機,每當農忙的時候,就收取一定的費用,每台收割機一天收費五百,就算過路也要收取一定的過路費,結果這幾年收割機都繞道走,機種機收的比率也大幅度下降。
「這不會影響樂侯鄉的糧食產量,今年我們樂侯還是閩青縣兩市第一大鄉。」樂侯鄉鄉長金開來是個敞亮人,對此根本不太在乎,去年樂侯鄉產量四萬五千噸,超過第二名一萬三千噸,憑借超出其它鄉一半的土地數量,樂侯鄉拿到第一是天經地義的事請。
「鄉長不好了!懷化鄉的數據出來了,兩萬一千噸!」闖進來的是金開來的助理,一個胸大無腦的花瓶,這次難得的說了一回實話。
金開來眉毛一挑,伸手在她胸部抓了一把,嘿嘿笑道:「扯淡的吧,懷化鄉那個窮地方要是能出這麼多糧食,我把靳字倒寫。」
「不是假的,是真的。」女助理拿過一份簡報,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懷化鄉糧食產量朝兩萬噸。這下金開來也認真起來,拿起紙筆算了一起,再結合收割的情況,到最後竟然發現,樂侯鄉這次春季稻產量,無論如何也趕不上懷化鄉的產量。
首先是春季稻的單產,樂侯鄉的稻種是金開來指定的稻種,跟平價化肥掛鉤銷售,畝產相對比較低,每畝只有三百五十公斤左右,而懷化鄉的稻種是農民自發選擇,產量相對比較高,每畝平均四百二十公斤左右。
至於為什麼靳鄉長選擇產量低一些的品種,這裡面的貓膩就沒人知道了,要說金開來受賄,他是絕對不承認的,最多就是一個工作粗糙,連個警告都不會有,相比於損失,得到的收益是實實在在的,做出選擇並不困難。
然後就是機種機收的差別,懷化鄉大部分都是機種機收,樂侯鄉則只有三分之一採用機種機收,這樣就導致了至少百分之五的差距,樂侯鄉百分之五的糧食沒有收割下來,而是夾雜在草末土地裡,白白的浪費掉了,而懷化鄉則將這部分損失挽回了。
最後一個就是耕種面積的變化,樂侯鄉有七萬四千畝地,其中大部分都是好地,懷化鄉有四萬八千畝地,其中一小部分是好地。但是這些都是五年前的數據。五年後,懷化鄉的土地由四萬八千畝上升到了五萬三千畝,而樂侯鄉的土地則由七萬四千畝下降到了六萬四千畝,兩者的差距急劇減小。
所以最後的數字懷化鄉是2.26萬噸,而樂侯鄉只有2.13萬噸,第一次把最大產量鄉的寶座讓給了懷化鄉。這個結果看起來好像是偶然,其實卻是必然,如果不是樂侯鄉橫徵暴斂,以樂侯鄉的條件,又有誰能奪走他們第一的寶座呢。
看著分析結果,金開來的心一直沉了下去,再算了即便,依然是這樣的結果。一直佔據的第一被意外的對手奪走,他有些不知所措,樂侯沒有什麼像樣的工業,一直以來支撐他們面子的就是農業,每次開會他都可以憑借這個招牌得到不錯的評價,可是一旦丟掉這個金字招牌,他該如何面對同僚,如何面對縣裡的領導?
本來按照金開來的想法,春季稻收割完畢之後,晚稻的稻種也要指定,選擇的是另外一個廠家的種子,他從中可以得到三十萬的意思。但是現在不能這樣做了,如果晚稻仍然輸給懷化鄉,那麼樂侯鄉第一農業大鄉的地位就保不住了,他的前程也就沒了。三十萬雖然可愛,也不值得拿前程去換。
稻種一定要選擇高產稻種,好不好吃不要緊,反正國家都有統購統銷的政策,也不愁賣不出去,只要產量高就行。此外機耕機種的費用也暫免,過路費一定要收,而且要狠狠的收,種子上的錢已經損失了,過路費就要加倍的收回來,這樣才能保持一個平衡。
機耕機收的補貼是絕對不會出的,懷化鄉這麼做愚蠢到家,都是公家的事情,怎麼費那麼大的心思,把鄉里的錢全部貼進去,那還有什麼油水留給自己。總之公事公辦,金開來是絕對不會做任何虧本的生意的。
草擬了這三條之後,金開來的手有些遲疑,這樣做的話固然可以拿到第一,可是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些,高產的稻種回扣只有十幾萬,所以第一條至少虧損十五萬,過路費本來就不算多,機耕機收的費用才是大頭,雖然今年收的不算多,但是如果不收錢的話,全鄉肯定大部分都會上機耕機收,要是按照這個比例收取的話,那就是虧損了五十萬。
金開來的手在紙上挪來挪去,最後在第三條上加了一句話,機耕機收費用酌情減免,這樣的話就可以吧減免機耕機種的權利收到手心裡面,到時候自然有人過來打點,不但不會有什麼損失,可能還會多收個三五萬。
那就剩下稻種的事情了,十五萬可不是小數字,金開來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妙計。讓種子供應商進行招標,到時候提前洩露標底,讓這些人爭去吧。總之保證金不能低於三十萬,到時候尋個錯處,就把這個錢吞了,反正這些種子供應商也是人精,這點事情應該都懂的。
把這些要緊的事情想清楚了,金開來心情又舒暢起來,色迷迷的看著助理:「小妞過來,給本大爺親一個。」
而在閩青縣,幾位常委已經知道了早稻的收成情況,趙秉志看著報告臉色陰沉,幾次暗算李斌不成之後,他已經失去了信心,原本不準備對李斌施展手腕,但是現在看到這份報告之中,他發現李斌實在是太耀眼了,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屈居鄉鎮之中,如果讓他升到縣裡,無疑將成為趙秉志的勁敵。
趙秉志今年剛好四十,雖然在處級幹部中算是比較年輕的,但是要是跟李斌相比,他就差得多了,李斌比他小了十五歲,政治生涯只是剛開始,而趙秉志的政治生涯已經到了中端,一步錯過就是一輩子錯過。
作為組織即將到來工作會議的常委,趙秉志很快拿到了懷化鄉其他的資料,這讓他的心收到了更大的衝擊,這還是懷化鄉嗎?
「2005年1月到2005年8月,懷化鄉工業gdp一千五百萬,增長幅度百分之一千一百,農業gdp九千七百萬,增長幅度百分之八十一,全部gdp兩億一千萬,增長幅度百分之兩百四十。」
懷化鄉的成績,就這麼耀眼的出現在趙秉志面前,幾乎晃瞎了他的氪金狗眼。
這個成績一定是假造的,趙秉志氣憤的想到,作為縣裡的常委,他沒少看過這樣誇張的報告。有些人門路很廣,有些人膽子很大,他們會在換屆的關鍵時候爆出巨大的成績,運氣好或者靠山硬的順利陞遷,將爛攤子丟給後任,運氣不好的原地不動,承受自己造成的苦果。
李斌一定就是這樣打算的,想要憑借一份耀眼的成績謀求升職,然後把滿目蒼涼的懷化鄉丟給一個倒霉蛋,能夠一下子增長這麼多,而且是全方位的增長,李斌一定把懷化鄉全部的潛力都激發出來了吧。
絕不能讓李斌離開懷化鄉,讓他繼續呆在那裡,直到他透支的惡果出現,懷化鄉徹底陷入深淵。在懷化鄉調入深淵的時候,趙秉志不介意伸出手…推李斌一把,讓他掉的更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