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飛逝,轉眼便是年底,2005年元旦即將到來,誰都知道這是一個坎,過去了一片坦途,過不去萬事皆休,除了李斌之外,懷化鄉大小幹部都開始忙碌,為元旦做最後衝刺。
懷化鄉人口兩三萬,事情也就那麼一點,自然有工作人員頂著,貴為副鄉長,劉振的心思都放在了打點人情上,錢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得到的只是一些模稜兩可的話,始終沒有確切的消息,但是這個錢又不能不花,不花的話到時候連個幫你說話的人都沒有。
心疼錢,又恨上面這些人拿了錢不辦事,劉振的火氣一天比一天大,別人上火都是喝涼茶消火,劉振消火的辦法與眾不同,他是靠打麻將消火,雖然是年底十分,但是懷化鄉還是暖暖的,除了早晚涼一些,其他時候都不覺得冷,劉振就找人在河邊涼亭處搭了一桌麻將,楊柳岸秋風送爽,消火賺錢兩不誤。
這件事落到了鄉黨委副書記林風的耳朵裡,一個人關在辦公室裡面想了許久,終於想通了什麼,下套設計劉振。
至於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李斌也是從別人嘴裡知道的,那天早上市電視台記者急匆匆殺到懷化鄉,向趙國棟詢問劉振鄉長去了那裡,趙國棟雖然清楚劉振去了那裡,但是面對記者他是絕對不會說的,就說劉振去了村裡開展集資修路。
話是圓上了,但是這次記者可是兵分兩路,一路在鄉政府採訪,另外一路已經把攝像頭對準了打麻將的劉振。這麼安排之下,就算劉振長出三頭六臂,也是在劫難逃,當天晚上市電視台將節目播出,海天市市委書記親自批示,一定要嚴懲肇事者。
劉振停職檢查,鄉長的位置自然不保,趙國棟也受了處分,副縣長功虧一簣,林風暗自高興,認為鄉長一職非他莫屬。
檢查團終於到了,伴隨檢查團到來的是強熱帶風暴龍王,雖然還沒有登陸,但是懷化鄉已經忙亂不堪,就連停職檢查的劉振也暫時赦免,下村佈置防颱風的事情了。
「老闆,還差一半沒有修好,怎麼辦?「牛欄子村中心小學只修好了一半,但是檢查團明天就要到了,重壓之下牛莉心慌意亂,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斌身上。這次檢查團帶隊團長叫做牛喜功,省教育廳的副廳級巡視員,對於一個懷化鄉來說,就是無法想像的大人物。
李斌一攤手:「我也沒有辦法,明天他們來了,我就實話實說,看看他們怎麼處理,實在不行的話,我腦袋上還有頂帽子,雖然說不太值錢,也能夠平息民憤的了。「
牛莉咬了咬嘴唇,氣惱的說道:「老闆,你不能坐以待斃,你一定能想出辦法的。「
「山人自有妙計!」李斌手中便簽紙輕搖,拿出手機給牛莉看,牛莉看了之後滿臉通紅,推開門氣沖沖的走了。
「近視眼真可怕。」等到牛莉走了,李斌把手機翻轉過來,陡然間眼睛也睜大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身材妖嬈的女子,不斷做出熱火的動作。
「喵的,這不是天氣預報的頻道嗎,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圖片呢?」李斌只想把天氣預報的事情告訴牛莉,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令人噴血的圖片,也難怪牛莉生氣,屏幕上的女人身材可真好,李斌決定把照片,嗯是罪證保存好,以便日後找供應商索要,嗯索賠。
把證據保存好之後,李斌撥了牛莉的號碼,但是話筒裡面傳出移動話務員刻板的聲音「您的電話已欠費,請及時充值。」流氓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也能對付,但是會移動的流氓,就特別的可怕了。
第二天龍王出了事情,在海西省邊上擦了一道邊,又拐到台灣省,本該大雨滂沱狂風怒小的天氣,變成了晴空萬里,檢查組沒有遭到任何阻擊,就輕鬆的抵達懷化鄉,牛莉臉色慘敗,手腳都開始哆嗦。李斌的手腳哆嗦的更加厲害,他甚至連身子都開始哆嗦。
「老闆,你這樣子很不像樣的,我還指望你提振士氣呢?」牛莉一邊哆嗦一邊規勸。
李斌抖的更厲害了:「你不也是在抖?」
「我是感冒了,你也感冒了?」
「嗯,我沒感冒,但是我現在熱血沸騰,不抖不行啊。」
等到車子的引擎聲遠遠傳來,李斌也不哆嗦了,牛莉也不哆嗦了,兩人的臉色一瞬間恢復正常。這世上就是有這麼一些人,事情沒來的時候表現的一點都不靠譜,但是等事情真的到來的時候,他們反而會變得鎮定自若。
十幾輛車在懷化鄉大樓門口停下,檢查團團長牛喜功率先從車裡面走了出來,錢能訓稍微落在後面,低聲解釋道:「牛巡視,本來李書記要陪您的,但是颱風來了,他實在走不開,真是對不起了。」
牛喜功卻不覺得,鼻子裡面哼了一聲:「李書記好忙。」然後不顧錢能訓,自己大步走了過去。
錢能訓臉色不變,心裡卻是把牛喜功看低了,副廳級巡視員不是領導職位,所以要降半級對待,再加上不是實權部門,還要再減半級,算下來牛喜功在正處副處之間,斷然沒有讓縣委書記親自作陪的道理,錢能訓這麼一說,也只是為了顧全牛喜功的面子而已。
鄉委大樓門口,鄉里主要領導趙國棟、林風、劉振攜非主要領導李斌在門口迎接,按照正常的流程,基本上就是領導講話,然後到指定的地方去轉轉,跟已經安排好的托講幾句話,這日程也就結束了。
不過牛喜功因為李振沒有親自作陪,心裡很不痛快,難免看什麼都不高興,跟懷化鄉的領導說了兩句話之後,看了看身後的秘書:「趙秘書,下面我們要去那個學校參觀啊?」
牛喜功去的第一個學校是懷化鄉中心小學,經過緊急擴建之後,懷化鄉中心小學看起來不錯,教室和校舍都粉刷的白白的,老師的講桌和備課桌椅是從閩鋼的廢舊桌椅改出來的,樣式雖然土了一些,但是都是實木厚板做出來的,看著就氣派。
牛喜功看了一圈,臉色還是那樣不冷不熱的,也不知道他滿意不滿意,李斌站的遠,看不清楚他頭上雲氣變化,只能聽到一些詞語,「簡單、粗」什麼的,料想不是什麼好話。
看完懷化鄉中心小學之後,牛喜功並沒有回程的意思,他提出繼續看一所小學:「懷化鄉適齡兒童兩千多,這裡只有八百左右,還有一千多在那裡?」他看著秘書,看這意思是想一查到底。
李斌心裡咯登一下,大罵牛喜功不通人情,隨便看看也就是了,只要不出大問題,到時候報告一寫,對誰都有好處。至於這麼刨根問底,把底下這點沉渣掏出來,熏死一大堆人嗎?
再說了,牛喜功你也是教育口的,把基層負責教育的部門搞臭了,你就能得到好處嗎,到時候對下苛刻的牌子一掛上,誰還敢做你的手下。難怪混了這麼久,也沒有混到領導崗位,只是一個副巡視員,活該!
佳洋村中心小學距離懷化鄉中心小學有十幾公里,但是在車輪下只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牛喜功對這條路表示出了很大的興趣。當他知道這條路是李斌修建的時候,臉上有一點驚奇的表情,然後他提出一個問題:「這個小學裡面有六百名學生,那麼還有至少六百名學生到哪裡去了。」
一瞬間,所有的視線抖落在了李斌身上,這些視線帶了少許審視,同時也是一種表示,他們與李斌並無關係,完全支持牛組長的任何指示。
李斌深吸一口氣,拋開那些撇清的視線,微笑的對牛喜功說道:「還有一個中心小學,只是現在還沒有建好,如果您想看的話……。」
「不要囉嗦,頭前帶路!」牛喜功喝道,臉色還是不冷不熱,但是頭上對應李斌的那條命線,卻有些微微發黑。
一行人驅車十幾公里,這十幾公里卻沒有家養村村路那麼平整,足足在路上顛簸了一個小時,車隊才到達牛欄子村。牛喜功第一個打開車門走了下去,站在車頭處看了一眼還沒建好的學校,然後又看了看李斌,頓時把李斌龍蟠內紅氣削掉三成,只剩下三成左右。
秘書等人跟在後面,陪同視察的錢能訓故意落後幾步,走到李斌身邊,臉色十分難看:「小李啊,你怎麼能這麼辦事呢,你這樣做丟的是我們閩青縣的臉啊!」
錢能訓一跺腳走了,李斌也只能苦笑,頭上氣運翻滾,紅氣又消了一成,已經不到兩成。
難怪現在當官要體察上意,李斌的氣運四成來自官位,六成來自百姓,可是只是一個副廳級巡視員的藐視,就削了大半來自百姓的氣運,再加上錢能訓的責問,幾乎將來自百姓的氣運全部斬去,官民之間的差距之大,由此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