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有人來,襪剷金釵溜。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取意於這首名詞的「露濃閣」呈九合之數,鋪有九級的白玉台階,遠遠看去,猶如蜿蜒銀龍俯臥大地。
在台階末端,是一塊寬約十丈的檯子。
白玉為階,黃金鑲邊!
而在檯子四周,高聳著九根計算時辰用的「華龍雲表」,通體晶瑩剔透,竟然是價值連城的「白雪玉」雕琢而成。
這就是露濃閣!
可以想像「明月樓」是如何富麗堂皇,而能夠在最奢侈的「露濃閣」消費的起,不是財冠一城,就是身世顯赫的大人物。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蓮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
曲調婉轉幽怨,琵琶聲聲,嘈嘈雜雜,如靈蛇游入洞中。露濃閣台座上,端坐著一位青衫如水,粉紗遮羞的女子,天籟之聲正是從那女子口中傳出。
「好好好,姑娘果真是才藝無雙,姿色絕世,我想天上地下再無其他女子,可出姑娘左右!」撫扇擊掌聲響起,卻是坐在夜明月對面的羅多孫大聲讚歎道。
羅多孫二十來歲,身材魁梧,濃眉、國字臉,穿戴的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烈焰火袍」,赤袍如火,格外顯眼。
在羅多孫身後杵著八名打手隨從,各個雙目如鷹,太陽穴高高鼓起,分明都已經在煉骨煉膜的階段,最起碼有武士二品以上修為。
「羅公子褒獎,明月受之有愧!」婉約如風的聲音竊竊響起,如同戀人呢喃,讓人聽得如癡如醉。說罷後,蒙面女子夜明月即站了起來,微微欠身道:「曲藝獻罷了,明月也要告辭了!」
「秋兒,將琴物收好!」夜明月聲落,一旁面容清秀的少女就上前收拾起了琴物。
「且慢且慢!」羅多孫一幅豬哥模樣。
夜明月嬌軀微微一頓,回身輕柔問道:「不知羅公子喚住明月,又有何事?」
「沒有沒有,啊……有事!」羅多孫有點語無倫次的道:「有事,明月,你該清楚本世子的心意,本世子對你一往情深。他日我繼承父親大人爵位,勝任總督高職,掌控數州!只要明月你點一點頭,榮華富貴就會享之不盡,用之不窮!」
夜明月聞言心念微微一動。
以她風塵女子身家,想要登堂入室,嫁入世家豪門成為正室那簡是癡心妄想。若是普通風塵女子,只奢望能夠贖身,回歸良人自由身份已是幸事。不過夜明月不同,雖然追求愛慕他的門閥世家子弟,多如過河之鯽,但自視甚高的她從未想過要做個妾待。
寧做窮人妻,莫做富人妾。
給一個富人,特別是有權有勢的人做妾,看似風光,實際上跟一個奴婢沒什麼區別。夜明月對此事可是心知肚明,因此,她柔聲的拒絕道:「羅公子!明月墜入風塵,同公子是萬萬般配不上!俗話說紅顏命薄,明月身份骯髒,只會給羅公子帶來禍事!」。
「哈哈哈,禍事?」羅多孫頓時仰天狂笑道:「我父乃是本朝凌霄閣二十七開國功臣之一,除我大趙乾皇!我羅家又怕了誰?」笑過之後,羅多孫又柔情若水的對夜明月說道:「所以,明月你大可不必擔心那些閒言碎語,只要你肯點頭,成為我羅多孫妾侍,就只管享受榮華富貴,我羅多孫保你一世平安!」
「哦?是嗎?我怕你羅多孫承受不起!」就在這時露濃閣大門轟然炸破,木屑四面飛射,有不少竟然鑲嵌進玉壁。
塵埃飛揚中,楊頂天跟在小侯爺身後闖入進門。
「黃金鋪地,白玉鋪階?」
楊頂天當下就被眼前所見驚嚇住了:「明月樓還真不是一般的奢侈富裕,雖然不如侯府雄偉有氣魄,不過論富貴華麗,卻把侯府都比了下去!」
楊頂天入侯府前,跟隨魏老頭遊蕩江湖,不過就是人人喊打的小竊賊。雖然在侯府半年作為小侯爺的「替身」而大開了眼界,然而侯府的一切,並非他囊中之物,他也不敢順手牽羊,據為已用。
此刻見了露濃閣的黃金白玉,職業本能使他動了歪歪心思。
「小侯爺?」見到是舒世福,夜明月不由吃了一驚。
「明月你盡可放心,有本世子在誰也不敢欺辱威逼你!」小侯爺上前幾步,目光凌厲的盯著羅多孫,倒顯得雄姿英發、氣勢昂然。
「舒世福?」卻聽羅多孫一臉不屑的道:「一個連武士境界都突破不了的廢物,仗著你老子武威候當年的餘威才作威作福到現在。可惜你老子十年前閉關,到現在都沒見出來,只怕已經走火入魔魂消魄散了。沒有了你老子的庇蔭,你舒世福就是個連廢物都不如的人,還敢對我羅多孫爭女人?不知死活,來啊,把這個廢物給本世子扔出去!」
羅多孫一聲令下,就聽叱喝聲響起,只見在羅多孫身後的八名打手,個個如雄鷹撲兔,鷹鳩翱翔就般朝舒世福的方向殺來。陡然之間,拳芒腳影,激射如箭,好像暴風暴雨。
楊頂天臉色頓變,感覺到一股無與倫比的毀滅力量,好像能夠將他徹底撕裂成肉末。
這八名打手,居然個個都是武士以上的級別,實力最差的也要比他強得多。
楊頂天心中震驚,反倒是舒世福卻好像見慣了這樣的大場面一般。面對凌厲無比的攻勢,他臉色不變,好像視若未睹一般。
不過倒不是舒世福對此不畏,而是對他身邊的嵐先生有足夠的信心。
「吱」的一聲。
楊頂天只覺得眼前一花,就見嵐先生如鬼魅一般擋到了舒世福的身前,手法如流星般飛速點出八指。
嗖嗖嗖嗖!
羅多孫的八名打手,最強的已達到武士五品境界,但卻都架不住嵐先生一指之力,被手指點中,就如電擊一般甩飛了出去,狠狠砸到了地上。
強,不可思議的強!
第一次見「嵐先生」的可怖實力,楊頂天的內心震驚得難以平復。
「哼,幾頭下作的東西,也敢對本小侯爺動手動腳!」舒世福先是輕蔑的掃了一眼那八名在地上慘叫中的打手們,跟著又換了一付表情,對神色發呆的夜明月說道:「明月,羅多孫連自己都難保周全,又怎麼能夠保護的了你。只要明月姑娘你點一點頭,本世子就替姑娘你贖身,做我侯府妾侍,日後保證讓你享盡榮華!」
「舒世福,我羅府同武侯府,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傷我護衛不說,還敢欺我羅多孫,欺我羅家?」
見手下護衛,一出手就被別人打的慘叫翻滾,羅多孫不由齜牙裂目,先是質問了舒世福一句,然後又喝斥這八名護衛道:「個個都是沒用的廢物,八個人都打不過一個老頭子,本世子要你們有什麼用?」
羅多孫的話自然刺激到了他的八個護衛們。
對於八名護衛而言,忠心護主,執行主人的命令,維護主人的顏面就是他們的使命,所謂主辱臣死,如果不能維護主人的顏面,只會眼睜睜的看著主人受辱的話,那就只能落得個身首分家的下場。
因此,被羅多孫怒罵之下,這八個護衛不顧一切的又站起來,再一次的向舒世福發動了攻擊。
「天地無極,八荒**!」
「縱有千古,橫有八荒!」
「囊括四海之意,吞併八荒之心!」
如寒霜,似灼灼烈火,冷暖無常,天地荒涼,為了保住自己性命,八名羅多孫的護衛拚命了。齜牙裂目,如同猛虎下山,惡蛟出海似的四面八方攻向舒世福。
「筋骨齊鳴,雷鳴爆音,猿舉泰摔?不行不行!」
面對凌厲攻勢,種種攻擊防禦手法在楊頂天腦中如電閃過,想要上前護主,不過卻一時之間思緒混亂,竟是呆滯住了。
「呈八荒,現**?」嵐先生乾枯的臉色,微微一變:「世子請後退,這是八荒**聯手陣法,大陣一發,威力成倍遞增,不好阻擋!」
登登登登,舒世福聞言不由驚的連退數步。
羅多孫的護衛,實力最高的才武士五品修為,這等修為,縱然是有寶器在身,陣法輔助,也絕對難敵武師八品的嵐先生。
不過這八人卻不顧一切,拼起命了!
所謂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這八名護衛聯手拚命之下,威勢一下子就顯露了出來。
只聽「嗚嗚」的聲響,虛空出現一團火焰,火焰洶洶和一頭霜狼!那頭火焰一陣扭曲,竟然幻化成了「赤角炎犀」,而那頭霜狼,竟是「嘯月極霜狼」。
「很好很好,組合攻勢果然威力倍增,區區武士修為竟然也能夠勁氣外涉,有萬公斤的攻擊力道!」嵐先生一步踏出,陡然間他似睡非睡的雙眼睜開,道道精光爆射:「不過在老夫面前,區區萬公斤之力不足一提。初涉武師境界,也能夠打出龍象般若,一龍象之力,也有足足有十萬公斤!」
武師境界可打出龍象般若,而嵐先生的修為,就算是比起侯府一等一的高手,武師七品的鐵臂熊舒震,也不遑多讓。
嗡嗡嗡!
無數的精光從嵐先生雙眼中迸發法寶,那些精光凝聚成一柄柄利劍,可刺破天地,幻化成一尊尊丈高長矛,組成一道道洪流,對著赤角炎犀和極霜狼沖刷、洗滌,彷彿要將那八名侍衛,抹殺在天地之間。
精氣形成的刀劍,居然能披荊斬棘,四面席捲。
「這就是武師的力量?這就是武師和人戰鬥的景象?恐怖、霸道、彪悍……」楊頂天看的滿臉震驚,瞠目結舌。
在這一刻,楊頂天感到了詞窮,搜腸刮肚也想不到,還有任何可以讚美的詞語,去形容嵐先生,形容眼前所見的一切。
「鐵臂熊舒震,當初打出龍象般若只不過是表演性質,氣勢中並沒有殺敵之威,現在的嵐先生…不知道嵐先生和舒震相比,誰更強悍一些!」
猛虎開眼,廣目無雙,食人無骨,血流成河。
嵐先生的力量越來越強,氣勁也越來越凌厲,凌厲到露濃閣的白玉台階都抵受不住,開始塊塊碎裂。
「砰!」「砰!」
地面連著兩聲顫動,兩道黑影正是羅多孫的護衛,被狠狠的甩砸到了地上,身上千孔百瘡,眼看是活不了了。
「常聞羅家的**八荒大陣,多麼凌厲,變化莫測,依老夫看來也不過爾耳!」大陣被破,嵐先生袍袖連抖,就令其餘六名羅家護衛步入了先前兩人後塵。
「住手,住手!」
眼見自己手下護衛個個慘死,羅多孫頓時雙目赤紅,咆哮道:「武師八品對付我羅家武士,舒世福你也欺人太甚,有本事就一對一,讓我羅多孫對你舒世福上巨戮台一戰,簽訂生死狀,生死無常!舒世福,你可有那膽子?」
羅多孫和舒世福,雖然都是門閥世子,巨象城一等一的世家公子,紈褲風流,不過相對而言,羅多孫在修習武道則是要用功了許多,兩人要是一對一的戰鬥的話,舒世福絕對沒有半分勝算。
「這孫子一年前,就已經是武士一品修為,同本世子巨戮台約戰?本世子不過武徒八品修為,要是應承下來,豈不是老壽星上吊,自嫌命長!」
舒世福雖然紈褲,可卻不傻。
「呵哈哈,怎麼啞巴了?威武侯多麼霸氣惶然,據聞當初幼年時候,就單身匹馬,隻身潛入『獸人帝國』,斬殺了蠻夷大隊長『赫多斯』。舒世福,他日你還要繼承武侯爵位,卻不敢同我巨戮台一戰?」羅多孫步步緊逼道:「敢,還是不敢?」
「哼!我父侯雄風,還輪不到你品頭論足。羅多孫你也用不著激我,眼前形勢,你難道不覺得,沒有資本和本世子討價還價?」舒世福那肯上當,輕佻的冷笑道。
「嗯?有高手,好強悍的氣息,世子小心!」突然之間,嵐先生咆哮了起來,他袍袖一抖,一條黑影朝著虛空猛然抽出。
鞭是寶器「蟒蛟烏鞭」,蟒蛟幻化出虛影,在半空翻騰,蛇無眼珠呈青光之色。只不過嵐先生的蟒蛟烏鞭,比起當初侯府的那兩名紅袍護衛,更粗更大,施展起來更顯凌厲非常,蛇雲吞霧。
轟隆!
「蟒蛟烏鞭」與一股無形的氣息猛然碰撞在了一塊,整個露濃閣都顫抖了起來,而玉階、欄杆以及白雪玉雕刻的華龍雲表,都在碰撞中龜裂剝落著。
數米開外,楊頂天和小侯爺被震的耳膜嗡嗡作響,腦子都暈眩了起來,彷彿嵐先生再用力幾分,單憑音波就足以廝殺他們。
「朋友,來了何不現身需要躲躲藏藏!」嵐先生對著身後,吐氣開合的道。
「不愧是變形門大師,嵐先生,你和鳴鴻已有十個年頭未見,依舊老當益壯!」氣浪當中走出一中年男子,奇裝高冠,仙風道骨,手持一支碩大畫筆。
「畫匠,牧鳴鴻!」
嵐先生雙眼一瞇,脫口而出。
「一劍一葫酒,天下盡紅塵!瓊漿瓊漿,可有,可有?可有否?」從羅多孫身後閣門中,又跌跌撞撞的走出一名男子,披頭散髮,肆意姿態。
「詩癡,李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