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陳洪此時說話,心情是十分的複雜,望著鼴鼠,竟然一時不知該從何處問下去。
陳峰卻一直盯著鼴鼠,等他說話。
鼴鼠看了看陳洪,又望著陳峰,終於明白了:真正的對手是陳峰,並非陳洪。
「好的,二公子,」鼴鼠立刻說道,「陳家主是知道,我是一直跟隨在陳家主父親的人,而且陳家主父親在世之時,對我也是格外的優待,允許我一個人獨住,這在陳家,原是沒有的道理,最多可以在娶妻之後,才可以另外居住的。」
「是的。」陳洪點了點頭,說道,「但你既沒娶妻,更無子女,卻是一個人住。父親當時只是說,你住慣了山窯,可能不太習慣群居,最關鍵是,也沒有人願意跟你住在一起。」
「是,」鼴鼠說道,「陳家主的父親說這話,是很有道理我,我原來的確是住在山窯上的,雖然不是聖觀城的人,但是,卻也是世代居住在山上的,而且常年不曾跟人相處。」
「但是,自從我和我弟弟出生後,便一切改變了。」
「你弟弟?」陳峰望了一眼鼴鼠,突然之間,靈光一閃,脫口而出,「你弟弟難道跟你是雙生兄弟?」
鼴鼠聽見陳峰說出這樣的話來,吃了一驚,不自覺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果然是這樣。」陳峰似乎突然間明白了一切,不再插話,任由鼴鼠獨自一人講了下去。
「我和我弟弟,是雙生兄弟,生下來之後,本來也是平平常常,當然,打洞的本事,也是多少有一些的,有一天,我父母下山辦事去了,突然有兩位高人路過此地,那時候,我和弟弟只有七八歲,見到有陌生人來,也是很好奇。」
「那兩人就問我們叫什麼名字,家裡有什麼人,一直呆到很晚,等到我父母回來。」
「我父母見有陌生人在家裡,先是吃了一驚,見他們在這裡呆了這麼久,既沒有傷害我們,更沒有把我們私自帶走,然後便熱情的招待了他們吃飯。吃過之後,我們倆兄弟便上床睡覺去了。」
「第二天,當我們早上醒來的時候,見父母已經出去了。只有那兩個人還在。」
「我們便追問我父母哪去了。那兩人便拿出一封信來,交給了我們。我們那時已經認得父母寫給我們的信,也認得父母的筆跡。」
「那信上寫得什麼?」陳洪插了一句,問道。
「唉,」鼴鼠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眼圈紅了起來,望了望外面的天,說道,「其實,我那時候,是完全認得父母的筆跡的,所以那封信,我一看,便知是父母親筆所為,而且還是父親的印記。上面寫著:『嚴樹嚴森吾兒:今有雙生門兩位英雄途經此地,見兩兒潛力無限,欲收為徒,身為父母,萬分不捨,奈何不忍耽誤吾兒來之不易有大好前途,故此答應了兩位前輩,同意吾兒拜入雙生門下。因吾夫妻不忍於吾兒告別,故不辭而別,等汝等學成之後,汝之師傅,必將告知吾夫妻新居之地。吾兒可前去尋找。父嚴開親筆」
「後來,我們兩兄弟哭得昏天暗地,便一直以為父母是將我們給賣了,死活不肯跟兩位前輩走,認定他們是騙人的,然而,我們兩兄弟在家裡久等不見父母,直到等了三年,仍然沒有見到父母回來。這三年之中,那兩個人居然也沒有離開我們家裡,一直便住在我父母的房間裡,並開始傳授我們雙生門的功夫。」
「後來,到了第三年的時候,父母仍然音訊全無,我們便斷了想法,跟隨他們去了雙生門教地。」
「我們兩兄弟去了之後,便開始認真習武,跟隨著那兩人,死心塌地的好好學習雙生門的靈技靈法。」
「雙生門有一個特別的門規,不論是什麼樣的層階的師傅,所收的徒弟,在出師之外,除了雙生兄弟自己之外,任何人不能互相說話,不能互相溝通。而且一般不會擅自離開自己所居住的地方,直到學成為止。」
「然而,有一次,卻出了一點意外,那天,我弟弟突然生病,那兩人卻沒在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走投無路,為了救我弟弟,便擅自離開了我們住的地方,去找另外的人求助。」
「我所求助的人,自然也是一對雙生兄弟,他們見到我,本來不想理我,但看見我弟弟大汗淋漓,知道如果再不搶救,必死無疑,便只好橫下心來,放我們進去,並設法救了他。」
「我和弟弟在臨走之前,他們再三的叮囑我們,一定不能將此事跟那兩人說,不然的話,我們四個人都得死。」
「我其實很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便忍不住說道:既然是父母讓我們來的,正正當當的事情,為什麼反而弄得跟見不得人似的?」
「『你們在走之前,見過父母嗎?』那個小兄弟突然問我,我當時吃了一驚,說道,『沒有,只有父母留下的一封信。』」
「『小強,不要多嘴!』他們家的大家突然嚴厲的制止了他家小兄弟的問話,並立刻叫我們趕緊走。」
「我心裡十分納悶,便只好背著弟弟回到自己的住處了。後來,這件事越想越令我起疑,便再次想起父母的那封信來,突然間,便知道了其中的疑點:我父親是個多情善感之人,常常對我母親說:『其實,那個忍字,用心字作底,十分的殘酷,讓人望見這個字,便感覺十分傷痛。』母親便笑道:『那你不妨去掉一點便好。』」
「我父親聽了,便很是贊同母親的話,說道:『夫人說的極為有理!』此後,父親每逢寫到『忍』字的時候,便會把『心』字去掉一點。那時候,看見父親親筆信的時候,一來年紀尚小,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二來,那時候只擔心父母已經把我們給拋棄了,所以心裡極為煩躁,所以沒有特別留意。」
「後來,我便慢慢的想明白了:所謂父親的親筆信,是假的!」
「啊?」陳峰吃驚地問,「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而且你自己也說,那個時候,你年紀很小,怎麼就能確定是假的呢?」
「我那時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我們家除了擅長打洞之外,還有另外一種靈技,這種靈技,是秘而不傳的。」
「既然是秘而不傳,那就不必說了。」陳峰趕緊阻止他說下去,說道,「就算我們是家主,是國王,也不能逼迫別人把自己秘而不傳的靈法靈技交待出來的。」
「沒有關係。」鼴鼠望了望陳峰,眼睛裡突然有一種晶瑩閃亮的東西出來,「雖然我知道二公子現在已經貴為國王,而且勢力也遠非我所能比的,但有些東西,並不是人人可會的,我今年已經有九十多歲了,其實,」說到這裡,鼴鼠的口氣突然變得沉重起來,說道,「恐怕要失傳了。」
陳洪聽了,望了一眼陳峰,他已經明白鼴鼠的想法了,但此時卻不好點出來:從來沒有家僕可以收自己主子做徒弟的道理,更何況,陳峰此時已經貴為國王,更不是他所能收的了。不過,鼴鼠分明是想說出來,因此便接了下去,說道:「既然這樣,不妨有什麼就直說好了。」
「嗯。」鼴鼠知道陳洪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看了一眼陳峰,見他也沒說什麼,便繼續說道,「我們家一種秘法靈技,就是在自己寫過的東西之後,會在桌子下留下痕跡,這種痕跡,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
說到這裡,鼴鼠立刻起身,取了一張紙筆出來,在桌子上揮手寫了幾個字,然後把紙移開,果然桌子上什麼也沒有留下。
「二公子,麻煩你來寫一行字。」鼴鼠說著,把紙筆遞給陳峰,自己遠遠的走到一旁去。
陳峰看了一眼陳洪,陳洪點了點頭,陳峰便立刻揮毫而作。寫完之後,陳洪立刻把紙收了起來,折疊了一下,放在另一張桌子上。
鼴鼠見陳峰已經寫完,走了回來,望桌子上看了一眼,忽然有淚湧了出來,向陳峰微微一鞠躬,感激的說道:「多謝二公子!」
「那麼,你知道寫的是什麼了?」陳峰這樣說的時候,其實已經從鼴鼠的眼神裡看明白了:他已經完全知道自己寫的是什麼了。
「是,二公子寫的是:父母被害、兄弟遇難、嚴樹鼴鼠、矢志報仇、窮路追殺、投至陳家、卑微求活、尋找傳人。」
「是,正是這幾個字。」陳洪聽了點了點頭,剛要去把那紙取了過來,鼴鼠卻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說道,「二公子的字寫得雖然極快,文風卻是不好。」
陳峰聽了,臉紅了起來,這一點,他自己是有數的。
鼴鼠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道:「幸而二公子文風不是極好,不然的話,還真是麻煩了。」
「啊?」陳峰吃了一驚,說道,「難道文風不好,反而有用嗎?」
鼴鼠取過剛才他自己寫的那行字來,又去取了陳峰寫的字,放在一起。
陳峰和陳洪見了,俱是大為吃驚:兩個的字體,幾乎是一模一樣!那個橫字,中間都有一折,似乎無法一氣呵成。那一捺的部首,卻在尾部,都有一道折痕。如此種種,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