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人真正坐在高處,她才會懂得孤單的含義。
曲高和寡,尚有知音可覓,但是王權霸業,卻只有孤獨為伴。
艾琳娜雖然不如其他的君王一樣,對人處處設防,但是一旦站在了這個位置之上,就不可能與往常一樣,她必須要拿出一個君王的威勢。
艾琳娜入主赫寺裡國皇宮之後,並沒有急於即位,而是當著全國人民的面,發誓只有抓住洛菲克西黛之後才會正式登上王位。
對於公主想要為父報仇的心情,大多數人都是可以理解的,他們自發組織起了一些搜索小隊,開始在全國通緝洛菲克西黛,相比於洛菲克西黛統治時期不同,現在的國民更喜歡為艾琳娜公主做事。
那些本來歸屬於洛菲克西黛的士兵現在也全部歸降了艾琳娜,一切事情都在朝著一個好的方向前進,現在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詹姆斯路德會發起什麼反擊了。
蘇琪在戰勝之後,心情反而越發凝重了起來,別人或許看不出他的心思,但是艾琳娜卻是一清二楚,每當月夜的時候,她看到那個在月光下遙望東方的冷清身影,心中就會忍不住開始揪疼。
除了下令追捕洛菲克西黛之外,艾琳娜還頒發了一系列的政令,先是喝止那些淘金者繼續開採落月島的河床,然後又派出使者和伊斯莫力島與拉瑪干島建交,不過借他們的士兵卻沒有這麼快歸還,因為艾琳娜還需要他們來對付詹姆斯路德。
兩島的島主也是十分開明的人,畢竟三島現在正處於蜜月時期,尤其是伊斯莫力島,在得到了艾琳娜承諾的眾多物資之後,伊斯三十六世更是覺得自己的名字一定會被載入史冊,成為伊斯莫力建國以來最偉大的君王。
一向對外敵視的拉瑪干島也是首次與別的島嶼建交,當然這一切都是在烏卡家族最年輕的族長沃克?烏卡的強烈要求之下,烏卡家族長年以來製造的各種機械也終於有了銷量地,他們的專家還對伊斯莫力島的土地展開了研究,爭取找出這片土地不長經濟作物的原因,在這樣友好的環境之下,兩島島主怎麼可能不幫助艾琳娜繼續追捕洛菲克西黛呢?
詹姆斯路德號稱算無遺策,他有時候靠的不僅是睿智的大腦,有時候也要靠強烈的直覺,就比如這一次,他是真的感覺到了叢林深處的危險。
剛剛準備入睡的士兵們再一次端起了手中的槍,他們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嚴密的方陣,詹姆斯路德站在方陣中央的作戰高台上,拿著紅外望遠鏡密切注視著前方,可是叢林之中,並不是靠這種高端設備就能看清的,紅外線縱使能夠望穿黑暗,卻不能望穿這常年不散的沼氣。
士兵們等了良久,都不見有什麼敵襲,繃緊的神經再一次放鬆了下來,他們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抱怨詹姆斯路德草木皆兵,但是很快,他們就聽到了一聲槍響。
一聲狙擊槍的長鳴!那回音甚至現在好圍繞在耳邊,久久不去,詹姆斯路德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副官,喉嚨中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咕嚕聲。
「全體注意,敵人已經來了!」雖然心有餘悸,但是詹姆斯路德知道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於是他還是大聲開始指揮軍隊,不過這一次,他隱藏在了眾多副官之中。
隨著第一聲槍響,叢林深處就開始湧出許多的士兵,他們叫喊著向這邊衝來,機槍的掃射聲不絕於耳,火舌噴出了幾米遠,帶走了一條有一條年輕的生命。
詹姆斯路德大致估摸了一下敵軍的數量,立刻得出了己軍不敵的結果,並不是人數不敵,而是他們的軍隊在叢林中連續行軍多天,早已彈盡糧絕,又加上疲憊不堪,士氣低落,從各種因素上一分析,這支軍隊是不可能支持作戰需求的,所以詹姆斯路德在甫一開戰就已經準備開始逃跑,這算是他第一次在正面戰場上逃跑,心中的恥辱不覺又加重了一分,若說三十年前輸給烈火傭兵團,他無話可說,但是現在卻輸給一個二十多歲的黃毛丫頭!他心中悲憤無以言明,看了一眼病懨懨的洛菲克西黛,他長歎一聲,提起他就朝叢林深處飛奔而去。
眾多副官中,只有一兩個比較精明的,看見詹姆斯路德第一個撤退,他們也機警地跟了上去,跟他走還有可能活下去,但是留下來……肯定會死的很慘。
當然也有一些士兵見機行事,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他們總是本能壓過理性的,詹姆斯路德灰頭土臉,提起比他身材還要高大的洛菲克西黛猶如提著一隻小雞一般,在叢林中飛馳著,他心中卻在暗暗發誓,一定會回來報仇!
與此同時,月夜之下,蘇琪長身而立,遙望東方,他布的局現在已經成功了一半,但是他的使命卻還是剛剛開始,一想到那熟悉的城市,熟悉的人,他的心中便湧出一股莫名的感慨。
高心怡,你現在應該恨透我了吧,林青青,你還在傻傻等待嗎?葉曉晨,諸葛玄雨是否已經俘獲了你的芳心?還有楊嬌嬌,劉長傑應該已經帶你走了吧……
曾經那些數不清的人和事一個一個,一件一件浮上了蘇琪的心頭,本來他跟隨艾琳娜來到赫寺裡就沒有打算活著回去,但是現在有了希望,有了寄托,他反倒開始了猶豫,自己的人生不是應該一往無前嗎?為什麼會有猶豫?
何時出現的猶豫?蘇琪自己也惘然無知,他面對生死,面對危險的時候,都未曾出現過這樣的彷徨不前,但是此刻,大道就在前方,腳下卻再難抬步。
相隔一海之遙,伊斯莫力島的祭祀大殿之中,塞琳正背靠著五米多高的神殿牆壁,眼睛半張半合,猶如玉蔥一般的手臂伸向遠方,像是要觸摸那冷清的月光,她的心底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是否他也在沐浴著這月光,這算是和他唯一共同享有的東西嗎?
「神靈,如果你真的存在,是否能夠聽到我此刻的呼喚,為什麼我的心中沒有一絲的虔誠,你卻還是實現了我的願望,看來你這個神靈也是人們虛構出來的東西,人們信仰你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還不如他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終有一天,連你也踩碎,因為你保護不了我的父親,保護不了那些死去的人,你只是他們為了尋求自我安慰而捏造出來的東西而已,你是多麼可憐……」
大殿之中,塞琳語無倫次,喃喃自語,自從她開始入住祭祀大殿之後,這裡的守衛都被她一一遣退,她喜歡一個人呆在這座大殿的感覺,就像呆在自己的城堡之中,然後等待著王子前來迎娶一樣,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心事一天重過一天。自她答應蘇琪擔任伊斯莫力島的大祭司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的命運從來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從裝腔作勢的占卜,到諾基大祭司的授課,她都深深厭惡上了這個虛偽的職業,所謂的神靈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東西,而總有些人一定要相信他們的存在才能生存。
站在祭祀大殿之外的諾基突然面色一變,本來今晚他是要來教授塞琳月光占卜的,但是聽到塞琳的自語之後,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只是錯在了哪裡,他又一時說不上來,就好像真相和現實之間隔了一層膜一樣,諾基捅不破。
她的信仰……為什麼和我們不一樣?諾基思索了半天,並沒有進去打攪塞琳,而是緩緩退出了祭祀大殿,從明天開始,他不準備教授塞琳任何的祭祀課程了,他發現古老相傳的祭祀方法對於塞琳來說,好像並不管用,就算她什麼也不學,也同樣能夠說出最準確的天意。
不管她的信仰是什麼,只要能夠保護伊斯莫力島,信的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更何況,神不一定觸摸得到,但是人,卻可以切切實實地站在世界面前。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諾基終於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在自己的住處盤膝而坐,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歷代大祭司的臉一張張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們臨死之前或是猶豫,或是不捨,或是抱憾,但是諾基這一刻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好像放下了全部的重擔一樣。
第二天,伊斯莫力島宣佈前任大祭司諾基?烏肯達與世長辭,伊斯三十六世為其舉辦了隆重的葬禮,由新任大祭司塞琳?洪主持整個葬禮的頌詞。
經過一夜的奔波,詹姆斯路德終於來到了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回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幾十名士兵,詹姆斯路德臉上的陰鬱越發明顯。
「放我…放我下來!」洛菲克西黛被詹姆斯路德提在手上,一路顛簸卻又不是常人可比,此刻他的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一樣,一口冷氣吸入體內,就是火辣辣的疼。
詹姆斯路德也不答他,只是手中一鬆,洛菲克西黛就掉在了荊棘遍地的大地上,頓時身體各處傳來的針扎疼痛又讓他嚎叫不止,面對自己的君王被如此虐待,其他幾名士兵卻置若罔聞,現在這個時刻已經不分將軍和士兵,能夠活下去都已經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