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之後,蘇楊望著周圍一片狼藉的戰場。這些兄弟都是無家可歸的浪子,跟著他一起闖蕩天下。雖說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是也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他們將性命交給了自己,最終落個身死的結果。也許能夠躺在故土的土地上是他們人生中最大的榮幸吧。
當然,死亡注定是悲傷的。不知不覺間蘇楊似乎想到以後的自己,以後的路該怎麼走,自己該去向何處。也許自從自己跟隨煙哥踏入這個圈子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光明吧!
「猛子,清理戰場,厚葬兄弟們!」蘇楊淡淡的說了一聲,話語之中透漏著無盡的哀傷。
他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機器,心是肉長的,也是有感情的。坐在他這個位置也許不該有這樣的憂傷,也許是經歷的太多讓他變得老了許多容易感傷了吧!
歲月催人老,這話一點也不假!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笛聲從遠處漸漸飄來。那是熟悉的聲音,總之,蘇楊對這已經不感冒了。而警方似乎總喜歡在事後才站出來,不知道是跟修羅門聯通好的還是怎麼的。
不多時,十幾輛警車已經來到青州別院的門後。當然,在這之前蘇楊已經命人將傢伙收起來,畢竟國內可沒有所謂的持槍證之類的東西,槍支這玩意可是大罪,開不得玩笑。
警隊領頭的男子是一個四十歲出頭微微發胖,應該是比較壯實黝黑的男子才對,留著大平頭,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臉上寫滿了正義。一雙地攤貨的膠皮皮鞋被他擦的老亮老亮,從他的穿著上看就知道此人是一個比較注重自己外表的男人。
警方很快便拉開了戰線,一個個虎視眈眈的向著這邊走來。當然,王寶這些剛從國外歸來的兄弟對於這些人並不感冒,畢竟在老家,他們可是經常跟當地政府打交道。只是不知其強不明其害,李猛深深感受到這點。當然,這一切都要從一個剛剛到青州上任的男子開始說起。也就是這個男人,原本風平浪靜的青州徹底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男子帶著三名警員大步向著蘇楊等人走了過來,這不,還未等蘇楊等人開口,男子已經從內衣兜中掏出一份搜查令,然後剛正不阿的說道:「我是青州公安分局於正,剛剛接到有人舉報說這裡有人藏有槍支,組建黑社會性質組織,麻煩諸位配合,謝謝!」
「娘的,什麼玩意?那個什麼黑社會性質組織是什麼玩意?」王寶小聲嘀咕一聲,不過在被蘇楊瞪了一眼之後,他趕緊閉嘴。
只聽於正大喝一聲:「收!」
眼見得這幫警察就要展開行動,王寶大喝一聲:「誰敢?還他娘的有沒有王法了,難道不知道這裡是私人住宅區,你們有什麼權利搜查這裡?」
於正晃了晃手中的搜查令:「就憑這個。」
「什麼玩意?」王寶哼笑一聲,「不就是一張破紙嗎?你以為你是誰啊?」
「這是搜查令。如果你要是再敢多嘴的話,我會以妨礙警方辦案的罪名將你逮捕。」
「你……」
「不信,你可以試一下。」於正一揮手,他帶來的人已經四散而去。
幸好有蘇楊攔住了王寶,不然,還不知道這沒頭沒腦的小子會幹出什麼事情來呢!這個人,李猛沒有打通跟他的關係,不是說李猛沒有這麼做,恰恰相反,他曾經試過好幾次。別看這個於正來到青州上任不到一個月,李猛幾乎都要把他家的門坎踩平了。反正這個人就是軟硬不吃,是個難啃的硬骨頭,分局不少人都討厭他,畢竟他擋了很多人的財路。總之,威脅也好,利誘也好,對於他來說都沒有用。
在剛開始的時候,李猛本以為他是修羅門特意找來的靠山,打算通過上面的關係廢掉這小子。只是這個於正並不簡單,能夠爬到這個位置上,足見的此人並不簡單,他的岳父老大人可是京城的高官,也就是靠著女人的裙帶關係才有了今天。不過怎麼說,相對於今天官場上的眾人來說,此人就是一個異類。他剛正不阿,上任僅僅一天就打掉青州三個小型犯罪集團,而且對於修羅門也不感冒。總之,只要你惹是生非讓他抓到把柄,你就倒霉了。
這年代,像這樣的人並不多見了!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李猛也就沒有跟此人廢話只是跟他身邊兩名副隊開始套起了關係。這兩個人對於李猛並不陌生,在於正還沒有上任之前,他們可是經常一起夜不歸宿。在青州領導圈子裡,李猛做的還算不錯,總之跟所有人的關係都很好。當然這也跟他的棒槌糖豆法則是密不可分的。只是,這一切在於正上任之後,都變了。這小子不但找他們這棵搖錢樹的麻煩,而且三天兩頭還找他們的麻煩了。
總之,在這些人眼中,這個於正就是一個異類,而且比紀檢委還要討厭。
「馮兄,王老哥,給個方便。你看,這大半夜的,弄什麼不好,又不是什麼大事,幹嗎非這麼認真。我們可都是大大的守法市民,時候也不早了,也該回去休息了!」說著,李猛在二人背上拍了一下,這兩人也明白,立刻收好李猛掌心處的那張支票。
那個馮姓副隊笑呵呵的說:「李老闆放心,政府是絕對不會錯怪一個好人的。」
說著,這二人來到於正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跟他聊起政治來,顯然是為這個腦筋不轉彎的傢伙做政治工作。只是他們所作的一切不過都是徒勞的,畢竟於正這個頑固分子腦筋繞不開。
「行了,於兄,這大體過得去也就行了。何必較真呢!」那個姓馮的副隊說道。
另外一個人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於兄,你要知道這位李先生可是青州的大老闆,他的底細咱們又不是不清楚,乾淨的很。既然人家給咱們這個臉,自己也就應該自覺找個台階下來。更可況,事情鬧大對誰都不好。簡單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你們兩個是不是收了他什麼好處?什麼叫意思一下?你們告訴我?」於正整理了一下領子,剛正不阿的說道,「身為一名警務人員,秉公執法是我們的職責。祖國和人民既然賦予了我們這個使命和責任,我們就應該為新時代新社會交上一份令人民滿意的答卷。」
顯然,這位於正並不賣兩人的面子。也難怪,人家有一個有本事的老丈人,他們可沒有。這該說的都說了,嘴唇都磨干了,對於這件事情,這二人顯然也無能為力。
很快,那些四處查探的警務人員已經紛紛返回,一個個上報的都是一些無用的信息。當然,這些下面跑腿的人也知分寸,他於正後有大樹腰桿硬,他們可沒有什麼靠山。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們心裡比誰都清楚。一個月領著兩三千塊錢的工資,沒必要非得跟命較勁。
「報告隊長,後院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報告隊長,正院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
……
聽到這些消息,於正的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望著這個鐵石頭,沒錯,這是於正公認的外號。至於什麼時候流傳的,沒有人知道。總之這傢伙人如其名,又臭又硬。李猛上前哼笑這說道:「於隊長,檢查的怎麼樣?不知道我們有沒有犯法,犯的是哪家的法,如果於隊長要是不給我們一個交代,那麼明天青州日報的頭條就會打上,於正濫用職權,深夜騷擾市民休息的,到時候,於隊長還是想想該怎麼面對廣大媒體吧。」
「這個就不勞煩李先生關心了,我自會給廣大市民一個交代。只是……」突然之間,於正剛毅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就這麼彎下腰撥了撥地上的塵土,食指跟中指從其中夾出一枚彈殼出來,「這個東西,李先生怎麼解釋?」
當時李猛就愣了,四下一片駭然。彈殼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出現在居民家中呢。這未免有些太詭異了吧!沒錯,看樣子還是剛剛打掉的,因為於正後面又補上一句,這個彈殼還熱乎著,並不是什麼抗日年代的陳年老貨。
本來以為事情已經進入尾聲,結果因為於正這麼一句話,事情再次發生誰也不願意看到的逆轉。沒錯,如果真的跟於正所說的一樣,那麼這裡不久前一定有人開過槍,既然有人開槍,那麼私藏槍支的罪名便成立了。
「這……這一定是一個奇跡!」馮姓副隊長站出來說道。
聽到這句話,幾乎所有人都想笑。沒錯,這一句話簡直太他媽的經典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出來的。
於正轉過身來望著馮姓隊長笑著說道:「那好,馮隊長告訴我,什麼叫做奇跡?」
「奇跡就是……奇跡就是……」
「就是什麼?」於正冷哼一聲,「別跟我說這些沒有用的東西,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狗屁奇跡一說,有的不過是現實。身為一名執法人員,馮隊長,你難道就不知道知法犯法的嚴重性嗎?況且,你拿什麼對市民交代?你好糊塗啊!」
說完,於正轉身環顧了一眼蘇楊等人,彈殼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難怪我怎麼感覺這裡的空氣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原來……小鄭,在這裡四處搜查一下,我還不信就沒有蛛絲馬跡。」
那個小鄭名叫鄭暉,是個初出茅廬的警員,自從於正上任之後,他便把於正當成自己的偶像。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話一點也不假,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總之,他跟於正是一個類型的臭石頭,在青州警界之中是兩個特別的異類。
果然,沒多久,一個個彈殼已經被他找了出來。於正用密封袋把這些所謂的證物收好,一步一步向著李猛走了過去:「李先生,這些東西怎麼解釋?」
李猛吞吞吐吐了半天,愕然了半天。他並不是一個擅長耍嘴皮子的人,如果不是有所顧忌,他真恨不得上去給於正幾拳頭讓他知道一下什麼叫做知難而退。
在這個時候,蘇楊挺身而出,一根香煙取了出來就這麼叼在嘴邊,點燃,隨著火機的熄滅,他就這麼望著於正,淡淡的問道:「那於隊長想怎麼樣?」
「現在我以私藏軍火、煽動黑社會團伙組織罪名請李先生和諸位到青州公安分局走一趟,將來你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現在,你們有權保持沉默,不過王法如山,朗朗乾坤,是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的。」
「是嗎?」蘇楊就這麼緊緊盯著於正,對於此人,他心中多了一絲好奇和欣賞之意。
在這個被金錢和權利腐蝕的年代中,像眼前這樣剛正不阿的官員真的已經不多了。
「我就怕我們這些人都去,你們青州公安分局沒有那麼大的地方供我們落腳。對了,你們不是說什麼抓捕黑社會組織頭腦之類的話嗎?好像是這個吧,我也記不太清了。這樣,我和李猛跟你們走一趟,於隊長,你看怎麼樣?」蘇楊問。
「你是什麼人?」於正望著蘇楊,心中升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眼前這個男人的鎮定,那種從容不迫面對問題的態度既讓他感到棘手又讓他感到好奇,因為在他接觸的人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像蘇楊一樣的人。
他越是想看清蘇楊心中的想法,結果得到的都是失望。那平靜無奇的面孔,淡然面對世界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有一種預感,眼前這個男人或許是他一生最大的宿敵。
「怎麼了,於隊長?有什麼不對的嗎?」蘇楊和和氣氣的笑著說道,「我想,就憑我是李猛的老闆,想必這個理由夠充分吧!」
在這一刻,於正哈哈大笑起來,不過他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別人都是想方設法往後退,你倒是真是給我一個很大的驚喜。既然你想自找麻煩,那好,一起帶走。」
眼見得蘇楊就要被帶走,一個個兄弟已經急紅了眼,說什麼的都有。如果不是蘇楊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場面只怕便會失控。那種將事情擴大化的結果並不是蘇楊想要的,他知道,今天這一劫是躲不了的。其實,他之所以這麼做不過是想投石問路而已。毒蛇率領修羅門對己方突襲,什麼都沒有得到就那麼退去,顯然他們不會傻到就這麼折騰一下給洪門一個驚喜。在毒蛇拿出手機的那一刻,蘇楊便有一種懷疑,他們是想借刀殺人,用警方的力量來牽制洪門,到時候他們能坐收漁翁之利。而現在,事態的變化恰好驗證了這一點,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麼不如將計就計,或許能夠得到更加想像不到的結果。
臨走前,蘇楊交代完一切,這才同李猛一起上了於正的警車。不知道是今天跟這於正初次相見,還是心中那模糊的直覺,總之讓他對這個男人感到好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