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邢強顯然還沒有明白過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甚至想要上前去看一看那條魚是不是真的。究竟自己有沒有眼花。
當那條肥大的鮭魚被放在魚簍之中的時候,一切才恢復了平靜。
老瞎子再次下鉤,只是呵呵笑著說道:「雖說不要求年輕人做到心如止水,但是至少也要有個把握。魚兒是不會自己上鉤的,也許,我說的這話沒有人會同意。想要靜等大魚,不僅僅需要的是時間和餌料,還需要的是冷靜的頭腦和平靜的心情以及超凡的技巧甚至那麼一點點獨到的眼光。」
說著,老瞎子轉身笑呵呵的問蘇楊:「小伙子,你說,我說的話對與不對?」
蘇楊恭敬的說道:「聽到老先生一番教誨,在下心有感悟。如果不是老先生的一番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老瞎子呵呵笑著說:「我這個老頭子,眼睛瞎了,至於什麼是黑,什麼是白,我看不見了,也不知道世界怎麼樣。不過我很高興,我的眼睛瞎了,但是心沒有瞎,我可以用心去感受這個世界。恰恰相反,在這個世界中,很多人眼睛沒有瞎,但是心卻瞎了。他們總認為自己已經看透了這個世界,殊不知,看到的只是世界呈現在他們面前那有些虛化甚至夢幻一般的絢麗多姿。」
「老瞎子我這個人沒有什麼大才,也不知道什麼所謂的黑與白,更不明白所謂的大事。我只會釣魚,就拿釣魚這項運動來說吧。」老瞎子指了一下河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得到,「往往看到的只是水面上的釣浮乃至那微波粼粼的水面,至於魚兒的動靜你一概不知。盲目的去追求表面釣浮的動靜並不可能勾上來真正的大魚。而往往,用心去聽,用心去看,用你的心去感覺,這樣你就能看得到河底下的狀況。甚至,你能夠感受到這個世界的呼吸聲。而怎麼去用心去聽,怎麼去用心看,乃至去感覺,這靠的就是你自己的控制力。」
「老言道,心如止水,風不止而心在動。曾經有一個故事很有意思。說是有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法師坐在禪台上參禪,下面的兩個弟子望著老法師身邊飄動的旗子,其中一名弟子說,是風動,另一個弟子卻說是旗動。兩個弟子爭論不休,最後老法師呵呵一笑,搖著頭說道,不是風動,也不是旗動,而是你們的心在動。」
老瞎子依舊是那副笑呵呵的樣子,似乎看不清這個世界,反而讓他的心態給人一種超凡脫俗般的感覺,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蘇楊並沒有打斷老人家的話,就如同一個受教的孩子一般聆聽著老瞎子的話,是那般認真。很難想像,一位堂堂的洪門龍頭大哥會有如此好的脾氣,而這已經超出了人們的想像。
老人家捋了捋自己的鬍鬚:「有人常說釣魚最好的世界是在春暖花開之極,冰兒化凍,餓了一冬的魚兒是最容易上鉤的,這才是釣魚的最好季節。在老瞎子我看來,這倒不然,釣魚,不是為釣魚而釣魚,它是一種自我鍛煉的運動,是一種幫人排憂解難的辦法,更是一種提升心境的途徑。深秋,柳河風肆虐,寒人根骨,秋水波蕩,讓人看不清答案,魚兒入眠,少了幾分上鉤的概率,但是,這種季節正是這項運動最好的事宜。在人的一生之中,面臨著這樣那樣的狂風,看不清這樣那樣的虛虛實實,找不到成功的路。這些不都是人之一生要面臨的困難嗎?」
「釣魚釣魚,很多人都是為釣而釣,殊不知釣魚所蘊含的一種哲學道理。釣魚這種運動所謂的收穫,並不僅僅是看你釣了多少魚,而是你從中領悟了多少。人往往有時候真的愚蠢。「老人家拿起隨身攜帶的葫蘆喝了一口燒酒,笑呵呵的說道:「老了,老了,就喜歡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上啊。這身子骨也不行了。想我年輕的時候,這點磨練算什麼,現在柳河風一吹,骨子裡都發涼。」
說著,老瞎子轉身微笑著面對著蘇楊,遞過來葫蘆:「要不要來一口暖暖身子?」
蘇楊猶豫了一下,結果葫蘆說了一聲謝謝,咕嚕咕嚕喝了兩口,火辣辣的熱量從胃裡散發而來,只覺得一股剛力直逼額頭。這酒的後勁很大,不過說實在的,這喝上兩口,身子還真的就不冷了。
「好酒!」
老瞎子呵呵笑了笑:「人在困難的時候,應該給自己找一點能量來充斥。盲目的承受非正確途徑啊!對了,咱們剛才說道哪裡了?」
老瞎子一拍自己的額頭,笑著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了。說的還是釣魚。在這天冷地寒之際,不是魚兒不吃食,是你沒有承受這種磨難的心境。佛家有言,面壁苦禪三十載,一朝頓悟便得道。三十年,三十個春秋冬夏。這承受的又是一種怎樣的煎熬和磨難。也許,在釣魚之際,你會發現這樣那樣的難題,不要說天冷沒魚咬鉤,只是你又堅持了多久。一天不行,兩天,秋去春來,早晚魚兒都會有上鉤的那一天。只是你沒有耐心去等,你受不了這種煎熬,所以你才釣不上來魚。」
說著,老瞎子將話題轉移到了邢強身上:「就拿這位小朋友來講,就不是這種心如平水之人。你就比他好多了。」
「你……」邢強剛想說什麼,顯然是被老瞎子的胡攪蠻纏所惹惱了。不過,被四哥瞪了一眼,邢強只好退了回去。倒是蘇楊依舊面不改色,依舊傻呵呵的笑著說:「老先生此話不假。我這位兄弟雖說穩重,但是卻少了一種衝勁,雖說能忍眾壓,但是卻缺少一種如同老先生所說的需要用另外一種途徑來充斥自己。」
說著,蘇楊拐彎抹角的問道:「在下一直有一個問題始終找不到答案,特此求教老先生,希望老先生能夠指點一二。」
「說吧,說吧!」老瞎子揮了揮手,笑呵呵的說。
「從前有一個幾百戶同姓與世隔絕的小山村有這麼一家住戶,過著平靜豐衣足食的生活,一直以來與鄰居家也是和和睦睦的。突然有一天,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者帶著村裡所有住戶的家主來找到了這家住戶,想要這家男主人搬走,讓他的妻子另嫁他人。男主人當時很生氣,沒有理會這些人,甚至,他在想,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家人,大不了跟村裡所有人翻臉。只是,平靜下來之後,他發現他錯了,這樣並非上策。也許,他能繼續擔任這家家主,但是他已經與全村的人都鬧僵了。可是,他實在想不通到底該解決這件事情,這商量別人沒有人理會他,不商量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如果家人都能活的幸福,他可以忍痛離開,放棄自己的愛,放棄一切。可是,他心裡明白,全村的人是故意找他麻煩,只是有人貪戀他老婆的美色。在這種情況下,老先生說,他應該怎麼辦?」
老瞎子呵呵笑了起來:「清官難斷家務事啊!人也好,家也好,國也好。不可能一直都是風平浪靜,總會是有這樣那樣的坎坎坷坷。也許擋著你道路的是一塊小石頭,也許是一塊參天巨石,但是無論怎麼樣,只有兩種可能,要麼你搬掉它,要麼,你繞過他,不然,你就不可能繼續前進。依我看來,那戶人完全可以搬離村子,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就得了。」
蘇楊眉頭微微緊鎖,從老瞎子的話中似乎覺察出什麼,然後搖頭說道:「不然,不然。老先生難道就沒有想過他們搬走以後,那些人就不會再找他麻煩嗎?」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老瞎子這話一出,蘇楊頓時愣住了,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這個年代,很多人都有病,也都想治病,但是他們總會找一些拐彎抹角的辦法來治病,往往都是治標不治本,這樣的隱患導致的結果就是舊病復發。往往很多人都把治病這件事情想的太複雜了,就拿這種樹來說,樹生病了,只要你能保護好它的根它就能健康的成長,沒必要非得在枝葉上下功夫。」說著,老瞎子呵呵笑著問,「蘇掌門,你說,我說的對與不對啊?」
雖說蘇楊對老瞎子總是感覺怪怪的,但是怎麼也想不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
邢強反應的很快,這掏了好幾次都沒有掏出的手槍終於亮了出來,直接對準老瞎子冷聲問道:「你是什麼人,到底想幹什麼?」
面對威脅,老瞎子仍然保持著一種從容不迫,似乎是看不到威脅,似乎是別的原因,只是呵呵笑著不語。
「邢大哥。」
「四哥,他……」
「收槍。」蘇楊淡淡的說了一聲,然後站起身來,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蘇楊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雙腿微微彎著,最後竟然跪了下來。也許老瞎子看不見,但是那砰地一跪是能聽的到了。
老瞎子這下再也坐不住了,趕緊拉起蘇楊:「蘇掌門這是做什麼,這不是折殺老朽嗎?「
「求老先生救救我洪門,救救我中華千萬萬同胞。」蘇楊說。
「蘇掌門,你先起來。有事可以慢慢說。」老瞎子扶起蘇楊,捋了捋鬍子,呵呵笑著說,「又有魚上鉤了。」
果然,老瞎子這才來多長時間,已經連釣兩條大魚,而且是在看不見甚至是這種惡劣的天氣之中。這第二條是一條紅色肥碩的大紅鯉魚,兩腮還呼呼的喘著粗氣,就這麼被老瞎子連同第一條鮭魚放生到河裡:「回去吧,回去吧,以後莫要貪小便宜,否則,會上命的。」
說著,老瞎子呵呵笑著說:「人有時候很愚蠢,他們就像是這河裡的魚,明明知道是個套,但是就是經不起那點魚餌的誘惑而喪了命。釣魚的人常常笑魚兒傻,殊不知,有時候他們比魚兒還傻。」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幫蘇掌門的。」老瞎子此話一出,蘇楊頓時愣住了。此人看上去並非歹人,說的一番話也頗具聖人風範,但是在這一刻,蘇楊心中不由產生了一種懷疑。他會不會是別人特意安排而來的,而這些詞都是事先準備好的呢?
不對,不像!
「昨日,我在南海遊玩說道,在路邊下榻之際,見北方神光黯淡,掐指算了一卦,原有貴人需要相助。於是,我便駕鶴而來,不巧在這裡卻碰到了蘇掌門,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緣分啊。」
說著,老瞎子從腰間的布兜之中掏出一件錦囊:「在這件事情上,老朽也幫不了太大的忙。自古萬事皆有定數,非人力可為之。至於此事到底何時能解,這就要看蘇掌門的造化了。」
「天冷了,身子骨不行了,也是該回去的時候了。」說著,老瞎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一遍吟唱著,「預知古今事,佔盡人生難,殺神滅惡鬼,唯我神半仙。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我自三百歲,看盡世間冷與暖。」
「四哥,就這麼放他走了?」邢強小聲問道,「這老頭子神神叨叨的,八成我看就是坤沙派來誤導四哥的。」
蘇楊沒有理會邢強,望著神半仙的背影,高問一聲:「先生何去?」
「我自在世間,卻不在世間,雲遊四海,不知何去。」
「今日與先生一番談論令小四茅塞頓開。還望先生能留下大名,以便小四日後報先生大恩。」
「記不清了,叫什麼已經記不清了,好像是閣靖齋吧!時間太遠,真的記不清楚了。」老瞎子揮了揮手,頭也沒回,渾厚的聲音在天地之間迴盪著。
「神神叨叨,我看,八成就是裝神弄鬼的神棍,沒有什麼真本事。」邢強直接將這個閣靖齋一棍子打死,「四哥,快看看這老頭給的錦囊裝的什麼。」
「閣靖齋,這個名字我似乎在哪裡聽說過!」蘇楊皺著眉頭,喃喃自語著,「怎麼想不起來了?不對,應該有印象,肯定聽說過。」
「莫非……」突然之間,蘇楊好像想起來什麼,直接向著前方追去,邢強緊隨其後。
這空曠之地至少方圓百里,這才剛剛多大一會功夫,閣靖齋居然已經無影無蹤了。雖說這裡草木橫生,但是不過已是枯草,零零散散的紮在一堆也並不能藏人。
這邊,邢強一拍額頭,暗道:「怪事,怪事。」
「這老瞎子走的可真快,一眨眼功夫居然已經沒人了。」
「不然。」蘇楊望了一眼四周,說道,「老瞎子從我們視線離開不過僅僅五分鐘,這麼大一片空地,我給你一輛摩托車你能用五分鐘離開這片空曠地嗎?再者說,那位老人家的眼睛可是已經瞎了。不比你我,這都追了兩分鐘,按理說他走的再快也能追上,但是事實呢?」
突然之間,邢強頓時後背發涼,有些結結巴巴的說:「莫非是遇到鬼了吧!」
「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才對。」蘇楊呵呵笑著說,「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這麼熟悉,原來曾經三爺活著的時候對我提起過。」
「閣靖齋,真乃神人也。」蘇楊忍不住感慨著,望著手中的錦囊久久不能平息。
「他該不會真的是駕鶴西去了吧。」說到這話,邢強自己都有些傻眼了,他甚至輕輕的用食指揉了揉眼,懷疑自己有沒有漏看了什麼,是不是在做夢。
只是,這就是事實。他沒有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