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中,蘇楊就這麼靜靜的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仍然沒有睡著。他害怕,害怕自己一閉上眼就是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對自己吶喊。
有三爺的,有煙哥的,有貓蛇的,還有張倩的,太多太多數也數不清。他試著想要遺忘那段過去,但是記憶這種東西是想忘就能夠忘記的了的嗎?
顯然,這並不是一件可能的事情。
身上的槍傷到現在仍然沒有好利索,也不知道那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這煙抽多了,不但肺鬧騰的厲害,這全身上下的骨頭好像散了架一般。記得張光北曾經說過一句話,人活一口氣,而這所謂的氣就是元氣,像咱們這種刀裡來劍裡去,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混飯吃的人,身上這股氣早就隨著那一道道傷疤消耗的七七八八。隨著年齡的老化,這種傷痛會一天比一天厲害的折磨死你。
似乎,自己的身子跟張光北說的一樣,已經未老先衰了吧!
蘇楊苦笑著,雙手抱著頭望著屋頂的天花板,就這麼靜靜的躺著。就在這時,咚咚的房門聲響了起來。
「木頭,你睡著了嗎?」
聲音是李曉曼的,雖說時間不算完才九點半,但是晚飯已經吃過了。晚上應該沒有什麼活動才對,她來找自己有什麼事?
蘇楊來到房門錢打開門,望著李曉曼的容顏傻傻的笑著說了一聲:「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來你這坐坐不歡迎啊!」
「歡迎,歡迎!」蘇楊笑著說。
笑話,這房間還是這女人幫忙安置了,不歡迎,攆你滾蛋沒得商量。好在,當時治療槍傷的時候,自己的頭腦還算清醒。不然,這麼個大明星看到自己身上的傷疤,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李曉曼打量著四周,然後來到床邊坐下,拿起床頭櫃上那本貨幣戰爭的巨著,忍不住笑著問:「你怎麼還看這種書?都是騙人的!」
蘇楊傻傻的笑著:「這床頭櫃自帶的,其實別說,這書寫的蠻有意思的。」
「有意思?」李曉曼掩嘴一笑,「我看,八成都是他騙人的。」
蘇楊微微一笑,沒有出聲。有些事情,也許未必有書中那麼誇張,但是也不是絕對沒有的謊話。世上太多太多的事情,又有誰能說得清道的明。也許,等到有一天你站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或許,你就明白神奇並不等於夢幻。
見李曉曼用手捂著嘴打了個哈哈,蘇楊乾巴巴的問道:「你是不是困了?」
李曉曼白了他一眼,暗怪蘇楊的確配得上自己給他起的名字。他簡直就是一塊超級大木頭,一塊愚不可及的超級大木頭,一點點情趣都不懂。
至此,李曉曼心生一計,打算將計就計,讓蘇楊講個笑話逗逗自己開心,於是說道:「是啊,我困了。你給我講個笑話什麼的,我一高興,或許就不困了。」
「可是,這樣會打擾你休息的。我看你是真的困了,打擾人睡覺不好!」
蘇楊這話一出,差點沒讓李曉曼傻眼了。此刻,她甚至在想一件事情,自己是不是有點高估他的智商了!
見李曉曼咬著牙,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好像恨不得咬自己一口的樣子。蘇楊望此忍不住問:「你沒事吧?看你的樣子很不好,臉色很差!」
說著,蘇楊右手輕輕的放在李曉曼的額頭上,然後又試了一下自己的體溫,自語了一聲:「沒有發燒啊!」
李曉曼直接打掉蘇楊的胳膊:「我想讓你講故事給我聽,現在你明白了吧!」
蘇楊頓時恍然大悟,如果說男人之間的勾心鬥角讓人身心疲憊,女人耍起心眼子則讓人是哭笑不得。
只見蘇楊撓了撓頭,一邊自語著:「講故事啊,那講個什麼樣的故事呢!」
望著蘇楊那傻傻的樣子,李曉曼頓時懵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撿了個寶了呢,還是就只是一塊木頭而已。
這時,蘇楊好像想到了什麼說:「有了。」
說著,蘇楊讓李曉曼坐下,很認真的說道:「從前有一個人大英雄叫做岳飛,岳飛你知道吧!他啊,小時候特別調皮搗蛋,有一天她的母親在他背上刻了四個大字,精忠報國,從此,岳飛走上一條英雄之路。」
「這算是故事嗎?」李曉曼愣愣的望著蘇楊,如果不是他那很認真的表情,她甚至懷疑蘇楊是不是在耍自己。
「這個故事不好聽嗎?」蘇楊想了想,「那就換一個。我給你講張郎刻木的故事。從前,有一個人叫張郎,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惡棍,他有一個老母親,每次見到老母親都打他。這天,張郎正在幹農活,由於餓了,就躺在地頭的一棵大樹下休息,他抬頭看到書上的烏鴉窩一群小烏鴉叼著蟲子餵那已經瞎了眼的老烏鴉。也許是佛家所謂的頓悟,在這一刻,張郎在想,連這小小的畜生都知道孝敬父母,為什麼我連這畜生都不如。似乎是烏鴉的故事感染了張郎,這時,他的母親來給他送午飯,也許是路不平,老母親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悔悟的張郎連忙上前想要攙扶她,這可把老母親嚇了一跳。她以為自己是送飯來得晚了,張郎想要打自己。老母親跑啊,跑啊的,結果一頭撞到那棵大樹上,死了。」
望著李曉曼,蘇楊接著說道:「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張郎總覺得自己欠母親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於是他將那棵大樹伐掉,找了當地一個有名的木匠用那大樹為母親做了一個木像,就這麼供在家裡。也許是生前感覺虧欠母親是在是太多的緣故吧。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過去了,張郎也結婚生子了。有一天,他夢中夢到母親給他說,兒子啊,我要被勒死了,你就把我燒了吧!夢醒之後,張郎很奇怪自己為什麼做這個夢,於是問妻子,母親的木像沒有什麼事情吧,妻子說沒事。於是,這天張郎依舊出去幹活,不過他多了個心眼子,這並沒有下地而是偷偷的回到家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原因,結果,看到自己的兒子正綁著老母親的木槍當玩具玩。在這一刻,張郎直接衝了進去,將兒子和妻子痛打了一頓,最後將老母親的木像放回她的墳墓之中,從此,再也不做這種愚蠢的盡孝之事了!」
其實,蘇楊也是現學現賣,他聽到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什麼臥冰求鯉,孟母三遷之類的故事,都是從師父那裡知道的。而恩師就是教導他要做一個忠、義、仁、孝、德,五品兼備之人,稱之為五德之人。這是一個人,一個有血有肉的中國人應該具備的優良傳統。而現在,蘇楊感覺自己並沒有做到這樣的人。
李曉曼就這麼發呆的望著蘇楊,最後說了一聲:「好感人啊!」
「是嗎?」蘇楊笑了笑,「不過就是一個故事而已。」
「那個張郎算得上是孝順嗎?」李曉曼問。
「這個誰有能說的清楚。父母生前不孝,死後孝敬,又有什麼用。」蘇楊微微一笑,說道,「不過就只是一個故事而已,何必當真啊!」
「可是,真的很感人。」李曉曼說,「要不然再給我講一個行嗎。」
望了一眼牆上的鐘錶,蘇楊笑著說:「好了,天不早了,早點休息吧,你明天不是還得接著拍電影,別累壞了自己。女人熬夜,很容易變老的。」
一聽這個老,李曉曼頓時緊張起來,兩手捂著自己的臉:「我是不是很老。」
「怎麼可能呢!」蘇楊說道,「我是說,熬夜的人容易變老,又不是說你。不過,多聽聽中國古典故事無論是做人,還是做事,都會對你有莫大的好處。相反,我倒是覺得西方所謂的童話倒是沒有多大的意思,翻來覆去長篇一律,根本就做不到什麼育人的東西。倒是咱們中華五千年傳承下來的故事那才能稱得上是童話。太多太多的故事從咱們身邊流失,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文化的不幸和社會的悲哀。」
「你好老啊!」李曉曼端著下巴打量著蘇楊說,「只有老頭子才會這麼容易感慨。」
「是嗎?」蘇楊笑著說,「也許我忘記了許多,連我的年齡也忘記了吧。」
「行了,今天晚上就不打擾你了,祝你做個好夢。」
望著李曉曼離去的背影,蘇楊雙手抹了一把臉,就這麼靜靜的躺在床上,最終,他沒有戰勝困魔進入了夢想。
夢境變了,不再是那血色飄飛的場面,也不是長篇一律那個男人的身影。在屍山血海之中,顧忌的他就這麼愣愣的呆在,在他面前是地獄,沒錯,火燒般的地獄。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小四,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三爺猙獰的面孔在火海之中飄蕩,「你忘記了,當年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是誰收留了你?當初在你被段天揚追殺的時候,是誰賦予你一切,我讓你坐上洪門副門主的位置,有意提拔你為我的接班人,為什麼還要背叛我?為什麼?」
緊接著,面孔變的扭曲起來,那是煙哥的。
「小四,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你忘記了帶你出道的人是誰了?你忘記在你快要露宿街頭無依無靠的時候,是誰收留了你?你就是一個不仁不義之人……」
……
畫面越變越快,緊接著一張張陰森的面孔出現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三爺、貓蛇、煙哥、張光北、段峰、段天揚、坤達……太多,太多,數也數不過來。
他們衝著自己笑著,同時在吶喊一句話,小四,我們在地獄等著你,我們等你下來。
在這一刻,蘇楊頓時被噩夢驚醒。當他從床上坐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全身已經被冷汗浸濕了。
來到洗手間,簡單的沖洗了一下,雖然休息了一夜,但是自己的眼睛仍然佈滿了血絲,顯然,這一覺睡的並不香,也並不好,根本就沒有起到休息的目的。
大口大口的喘息著,蘇楊在心中告訴自己,小四,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那只是一個夢,一個夢而已。你能振作起來的,沒問題,你應該重新開始。
就在這時,咚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也許是噩夢影響了自己的心情,在這一刻,蘇楊很不好,可以說,心情已經糟透了。
「誰啊?」冷喝問了一聲,良久才聽到李曉曼回答:「是我!」
至此,蘇楊來到房門前,打開門,望著已經裝扮完畢的李曉曼笑著說:「早啊!」
「你……你剛才沒事吧?」想到蘇楊那聲冷喝,聽著就嚇人。尤其是看到蘇楊臉色蒼白的樣子,李曉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病了?」
「沒事,就是昨天沒睡好!」蘇楊說,「怎麼,今天劇組休息?」
李曉曼點了點頭,來到房間中坐了下來,然後打量著蘇楊:「坐啊,愣在那裡幹什麼?這裡可是你的房間啊!」
蘇楊呵呵的傻笑著,說:「其實,也是讓你破費了。我倒是感覺怪不好意思的。你放心,我有手腳,有力氣,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我不能用你的錢。」
「怎麼,跟我客氣了?」
「不是……我只是覺得,人活著應該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不然,身子也就頹廢了。」
李曉曼打量著蘇楊,沒有出聲,對此,蘇楊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我臉上開花了?」
「不是,就是覺得你這個人跟平常人不太一樣。」
「哦,有什麼不一樣的?」
「說不上來。」李曉曼說,「對了,你不是想找事情做嗎?那好,你的衣食住行這些錢先別說還我,如果你要是不介意的話,給我當私家保鏢怎麼樣?當然,薪水方面,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那我可要多謝謝李小姐了。」
「叫我曉曼就行了。」李曉曼站起身來說,「我的私家保鏢,木頭大哥。現在本公主想去外面逛逛,你是不是得負責保護我的人身安全啊!」
「榮幸之至,這是我的本職工作。」蘇楊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