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幕透露出一絲魚白,儘管月亮沒有出現,但依舊讓亡域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鬆弛感。
狗人在亡域、痛苦女王、龍王、以及眾多狼人平民的反擊下,潰不成軍。他們也似乎感覺到了事情有些不妙,紛紛開始後撤。
亡域盯著剛剛變回正常顏色的大地,深吸了幾口氣。儘管屍骸遍地,但是空氣依舊頗為清新。
「結束了!」龍王也發現狗人們正像海水退潮般的撤去。「幹得好!」他忍不住稱讚道。
「現在該怎麼辦?」亡域看著眼前殘破的村落。「儘管狗人撤退了,但我們的損失也很嚴重。」
「我認為,」大祭司拄著手杖走上前來,他對這場戰鬥既滿意又遺憾,遺憾自己沒有親手多殺幾個狗人,等他帶領恢復正常的狼人貴族趕到的時候,一切就都結束了。「我認為,」他繼續說道:「我們應該慶祝。慶祝你們贏得了一場不可能打贏的戰爭,慶祝這場狼人歷史以來最偉大的勝利。你們都是英雄——」
「可我只是個平民。只有貴族才配得上英雄這個稱號。」亡域避開了大祭司的眼光。他不安的思索著大祭司對他的看法。一方面,他寧肯自己在剛剛的戰鬥中戰死,也不想面對大祭司的責罰——畢竟,他不是狼人貴族,進入到神殿也不是通過正常的途徑。另一方面,他也為自己做為一名「平民」能夠在夏啟和龍王的身邊戰鬥而感覺到無比的興奮和滿足。這將成為他永久的回憶。
「跪下。」大祭司說道。
「什麼?」亡域木然的問了一句。
「平民之子亡域,」大祭司故意提高了聲調,彷彿是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我命令你跪下。」
「是。」聽到大祭司不容置疑的口氣,亡域連忙低垂下頭,順從的彎曲膝蓋。
「我以狼族大祭司之名,宣佈你,亡域,成為一名貴族。」大祭司朗聲宣佈道:「亡域,你是否願意成為一名貴族,為整個狼族服務,至死不渝?」
「我——」亡域的大腦一片空白。
榮譽來的太過突然了,以至於他有些手足無措。
他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他茫然的轉過頭去,發現自己的母親正含笑看著他。
這不正是他一直以來夢寐以求的嗎?
「亡域,你是否願意成為一名貴族,為整個狼族服務,至死不渝?」大祭司又重複的問了一遍。
「我願意,」亡域顫抖的回答道:「我將整個狼族服務,至死不渝。」
「很好,」大祭司將手杖放置在亡域的肩頭,「接受起源的祝福吧。」
亡域猛的一個激靈。他感覺到一股憑空而成的風正在從未知的方向向他吹拂。
這股風生於黑暗之中,卻帶著月光一般的聖潔。這股風充斥著死亡和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危險,似乎是在考驗亡域的承受力。
亡域不由得閉上了眼睛,挺直了身子,接受這股暗風的考驗。
片刻之後,風中的混亂感褪去,那些令人作嘔的**味也逐漸淡去。迎接亡域的,是開滿花朵的春天的味道。亡域從暗風中感受到了最旺盛的生命力,腦中的淡綠顏色覆蓋了每一株青草,就連灌木的枝頭也泛起了點點紅星。他感到自己的身體漂浮了起來,暗風正柔和的帶著他飛過整片結界,草地上泛起片片漣漪,萬物正在迅速生長——
再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女性的笑臉。不是狼人女性,而是人類女性的臉。
「這就是起源的真面目?」亡域猛的清醒過來。他先是疑惑的看了看痛苦女王,因為他在幻象中看到的臉跟痛苦女王的非常像,都是白白淨淨的。「難道起源也是月苔狼人?!」
大祭司笑而不答,只是伸手輕輕拍了拍亡域的臉頰,示意他站起來。
人群中爆發出一股發自內心的歡呼,慶祝亡域成為一名真正的貴族。最為高興的是亡域的母親,她曾經以為自己永遠都看不到這一天。
一道奪目的青光從遠處傳來,那是聖物的光澤。
狼人們全都停住了動作,等待著,幾乎忘卻了呼吸。
片刻之後,夏啟和哀煞出現在狼人的面前。
「是狼王!」亡域大聲的喊道:「我們的領袖——夏啟!」
「狼王、夏啟!狼王、夏啟!」狼人紛紛高呼著,用激動的神情向著夏啟行禮,並恭恭敬敬的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哀煞滿懷愧疚的走到大祭司面前,雙膝跪倒在地,不敢迎視大祭司的眼睛,「父親。我很抱歉。我背叛了您,背叛了整個狼人族群。我為我的私慾而感到羞愧。我希望得到您的原諒,希望得到所有生者的原諒,希望得到所有死者的原諒,我願意將我的生命奉上——」
大祭司將顫抖的手按到哀煞的頭頂之上,「都過去了,孩子,都過去了。你雖犯下了嚴重的錯誤,但根源並不在你。我的責任比你還大。如果要贖罪,我想,我們兩個都應該被處死。」
「不,父親!」哀煞緊緊的抱住大祭司,淚流滿面。
「幸好月亮在上,賜給我們一個新的狼王,擊敗了聖物彎月,你我雖然罪孽深重,但仍然有機會可以得到寬恕。」大祭司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按照狼族的習慣,任何罪過都可以被狼王寬恕的,這既是為了彰顯狼王的特權,也是為了表達狼族內部的寬恕精神。
大祭司愛憐的拉起自己的兒子,走到夏啟的面前,雙膝跪倒在地,「狼族之王,月亮之子,請寬恕我們吧。」
夏啟連忙將他們攙扶起來,「當然,我寬恕你們。」
「要寬恕我們的罪過,你必須先加冕為王。」大祭司提醒道。
「加冕為王?喂,等等,我不是已經得到了你的承認,並且別起源祝福過了嗎?」夏啟問道。
「沒錯,所有的狼人都承認你是狼王,但狼族領袖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必須經過一個儀式,正式加冕,才能行使你作為狼王的權利。」
「這麼說,我現在還不是狼王?」夏啟問道。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大祭司回答道:「你還不是。」
「那只要再來個加冕儀式就行了嗎?」夏啟問道。
「嗯,加冕儀式後,你就是真正的狼王了,」大祭司補充道:「你將擁有一處行宮,如果你未曾婚配的話,你還要迅速選出一名伴侶——」
「喂,我不能在這裡呆到結婚生孩子啊!」夏啟皺著眉頭說道:「可不可以把這個什麼什麼儀式省略掉?」
「不可以!」大祭司說道:「狼王的加冕日是狼族的大節日,只要你還在位,狼人都會將你的加冕日視為最大的節日慶祝的。」
「可是我時間很緊,」夏啟看了看痛苦女王和龍王,「我的隊友需要我——」
「沒關係。」痛苦女王笑著說道:「我反正我所謂。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直到我找到合適的機會幹掉你。」夏啟著急出去是為了及時找到琥珀大小姐,並且得到治療蒼嵐的解藥,而這些都不是她關心的事情。能生活在與世隔絕的狼人結界裡,免去對付明光會的麻煩,對痛苦女王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幹掉他?」亡域笑著說道:「你們真愛開玩笑啊,幸虧我認識你們,瞭解你們,不然還以為你們是敵人呢。」
「我們本來就互相是敵人。」龍王冷冷的哼了一聲,輕蔑的對夏啟說道:「你就留在這裡安心做你的狼王吧,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來做就行了。反正,我從來就沒指望過你。」
「喂,你們這些混蛋,過河拆橋啊!」夏啟憤怒的吼道:「向日呢,我的向日呢,向日肯定是最希望我離開的——」
向日正手握著[恢復之源],進入到了休眠狀態。
「那麼,」大祭司清了清嗓子,說道:「既然沒有人反對,根據狼人族最古老的律法——」
「等等,什麼叫沒有人反對!」夏啟大喊道:「我難道不是人嗎?」
「根據狼族的律法,只要沒有其他人反對就行。」大祭司一臉正經的說道:「自己反對自己不算。」
「為什麼!」夏啟問道。
「因為狼族的律法裡沒有寫明:[若狼王本人反對自己加冕將怎樣怎樣]的條款。」
「你這是在利用法律漏洞!」夏啟說道。
「沒錯,如果您對這條律法有什麼不滿的話,您可以提出抗議。」大祭司依然一臉嚴肅。
「那麼,我抗議!」
「抗議無效。」大祭司頓了頓手中的手杖,宣佈道:「根據狼人律法,當事人不得對自己本身的事情提出抗議。」
「喂喂,我是狼王!」夏啟說道:「不要搬出什麼狼人律法來壓我!難道我連抗議律法漏洞的權利都沒有嗎!」
大祭司畢恭畢敬的說道:「狼王擁有最至高無上的權利,甚至可以同時擁有多名妻妾,只要對方願意。狼王掌握著所有狼人的生死,既可以流放任何人,也可以寬恕任何人。當然,您更可以修改狼族律法,更別說提出抗議了。但是——」
「但是?」夏啟瞪著大祭司的眼睛,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但是,您必須先加冕為王。」大祭司笑著說道。
「說來說去,還是要讓我成為狼王啊。」夏啟哭笑不得,「不瞞你們說,我其實根本就沒有資格成為你們狼人的領袖,難道你們沒有發現我跟你們長的不一樣嗎?」
「狼王殿下,」亡域恭恭敬敬的說道:「請不要因為自己的相貌而自卑!」
「我這不是自卑!」夏啟大呼頭痛,「我根本就不是狼人——」
「我們知道,你是月苔狼人。」亡域回應道:「痛苦女王、龍王、向日,跟你一樣,都是月苔狼人。」
夏啟百口莫辯,覺得自己就算跳進農夫山泉裡也洗不清了。「大祭司,大祭司閣下,你應該知道,月苔狼人這個種族是根本不存在的吧,你早應該看出我的身份來了!」
大祭司用力的回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曾經也是一名英雄,直到我膝蓋又中了一箭!」
「喂!你這都回想到哪裡去了!」夏啟懊惱的吼道。
「那麼,您是打算加冕為王呢?還是打算加冕為王呢?」大祭司一本正經的問道。
「怎麼只有這麼一個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