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啟行進的方向正好與痛苦女王等人相反。
他隱隱約約的感覺到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那個狡猾的魂器用狗人牽制住他的隊友,只讓他一個人追逐哀煞。
但夏啟一點都不擔心。起源的祝福讓他渾身充滿了力量。不僅如此,他的視覺、聽覺、嗅覺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甚至他對危險的感知力,也更加的敏銳了。
越是前進,哀煞的氣息就越濃烈,這樣夏啟認識到,自己距離哀煞不遠了。可森林的地勢也跟著發生了變化,變成更加崎嶇起伏、佈滿坑窪的山脊。
以夏啟現在的能力,跨越坑窪根本就不算是什麼問題。但是四處都是哀煞的氣息,讓夏啟不得不停下來仔細的分辨方向。
氣息參照物的增多,就相當於多了幾條路。要不走這些晚路,顯然難了很多。但真正的道路卻只有一條。
凍雨已經停止,遠處村落的火光也不再那麼刺眼。事情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但森林裡依舊壓抑,到處都是凍雨的積水。某種入侵的植被不像原生植物那樣根基扎實,大部分山脊都被凍雨引發的泥水沖刷成了岩床,山谷裡也塞滿了淤泥。
但在那些低窪的地區,那些怪異的青色植物異常的茂盛。他們彷彿是瞬間生長而成,剛剛那裡還空無一物,一個轉身之後,那裡就充滿了這些植物的籐籐蔓蔓。
空氣開始令人作嘔,但遠不如在白鴉嶺時那麼嚴重。在某些地方,夏啟被迫慢下來,用手中的哀卍心披荊斬棘,自己開路。
這些青色的植物大大的減緩了他追逐的速度。當他以為自己難以追上哀煞的時候,哀煞卻出乎意料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怎麼?」夏啟冷笑道:「你醒悟過來了?」
「醒悟?」哀煞突然大笑了起來。
夏啟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這似乎比問題本身更加可笑,哀煞的笑意徹底止不住了,淚水從他的眼眶流出,他的肋骨也笑的生疼。
「夠了吧。」片刻之後,夏啟說道。
可這卻讓哀煞的笑聲更加難以遏制。
又過了一會兒,等他終於能說話的時候,他擦乾眼角。「看來,你還不明白你現在面對的是誰。」
夏啟猛的一怔,他看到了哀煞的眼睛已經徹底的變成了青色,而魂器[半月彎刀]卻失去了光澤,被哀煞握在手心裡。
「你附身在哀煞的身體裡了,」夏啟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魂器?」
哀煞得意的點了點頭,很隨意的說道:「沒錯,我是魂器,可是魂器並不止我一件。我更喜歡被稱呼為聖物彎月。」
「既然你可以附身在哀煞身上,」夏啟沉著臉問道:「你為什麼不早一點附身,而非等到現在呢?」
「不是我要等到現在。」彎月歎了一口氣,「狼人的身體雖然強壯,但並不適合我附身,我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將哀煞改造成這個樣子。再說,我也沒有預料到你們會來,你們打亂了我的計劃,要不是你們,我恐怕早就控制住了狼族了。」
「那你為什麼在神殿的時候還承認我可以做狼族領袖?這也是你陰謀的一部分嗎?」夏啟問道。
「陰謀?」彎月仰頭一笑,「或許吧。」他話鋒突然一轉,收起臉上的笑容,「其實你我心裡都明白,根本就沒有什麼[月苔狼人],你和你的朋友都只不過是人類而已。」
「這一點我不否認。」夏啟回答道:「但我是狼王,是被大祭司承認,經過起源祝福的狼族領袖。」
「起源一定是瘋了,」彎月又重新笑了起來,「不然她怎麼會蠢的讓一名人類來當狼王?她可是最恨人類的了。」
夏啟的心咯登一沉。他這次明白,讓自己成為狼王的這個決定,起源是下了多大的決定才做出的。回想起來,起源確實有理由憎恨人類。
「還有一個問題,」彎月活動了一下脖頸,「在神殿的時候,你身上帶著一塊不屬於你的魂器。你的骷髏朋友也有一塊。這兩塊魂器對我產生的共鳴讓我很難承受,我必須遠離它們,才能擺脫你對我的影響。」
「沒錯,」夏啟回答道:「它們和你原本是一體的吧?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會進入到狼人結界裡,尋找你。」
「尋找我?」彎月說道:「這真是太戲劇化了。沒錯,我們都屬於同一靈魂,我們是那個靈魂的碎片。不管時間多麼久遠,我們之間都有斬不斷的關聯。你不是第一個想把我們拼湊到一起的人。」
「我知道,一共有七塊。」夏啟說道。
「那你可知道,每塊魂器相互之間有什麼聯繫?你可知道,將這七件魂器湊在一起會引發什麼樣的災難?」彎月瞇著的眼睛問道:「你自作聰明的認為自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今天我真的敗在你的手裡,你將我從狼人結界中帶出去,而最終湊齊了七件魂器,世界會不會因為你的決定而陷入毀滅之境呢?」
聯繫?夏啟回想起自己的[恢復之源],以及琥珀大小姐的琥珀墜飾,還有向日的招魂球,想不出它們之間能有什麼聯繫。
也許確實就沒有什麼聯繫。彎月只是在迷惑他,把他誤導向錯誤的方向。
可這根本就沒有什麼必要。
作為一件魂器,在沒有結界的世界裡,它就會跟[恢復之源]一樣,只能起到特定的作用,而不會成為有自我意識、並且能夠附身的惡魔。是狼人結界幾千年的供奉,才讓彎月的力量史無前例的增大,只要夏啟能夠打敗他,並且把他帶出狼人結界,那麼他就會失去這些被增大的能力。
可如果事情真的如彎月所說的那樣呢?
不殺雨想要湊齊七件魂器,而這些魂器都是非常危險的東西,就以現在所知的這些魂器,任何一件都有逆天的本領。夏啟相信,不殺雨和他背後的支持者,不會無緣無故的將這些魂器湊在一起,萬一他真的想要毀滅世界呢?
光是思考這種可能就已經夠困難了,而且也沒有什麼意義:現在他想什麼都沒有用。
夏啟橫握著哀卍心,鋒利的刀尖直取彎月的咽喉。
「話還沒說完,這就著急動手了嗎?」彎月冷冷一笑,閃身躲過夏啟的進攻。
夏啟自認為自己的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沒想到彎月能提早一步洞察他的動作,並且輕鬆的做出閃避。
一個魂器居然能這麼強大?
夏啟還沒有回過神兒來,就感覺到肋骨的正下方吃了重重的一擊。鮮血瞬間從傷口中湧了出來。
「沒有了魂器,你根本無法限制住我。」彎月舔了舔爪尖上的鮮血,一副非常享受的樣子。
夏啟怒氣上湧,再次朝彎月的右側肋骨刺去。
彎月的動作依舊匪夷所思,他巧妙的繞到夏啟的身後,揚起的利爪再次擊中了夏啟的肋骨。「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將你的魂器給了你的那些隊友。」
「而你最大的錯誤,」夏啟緊攥著哀卍心,「就是不該跟狼族的新領袖為敵!」他猛的將哀卍心一揮,刀尖擦著彎月的額頭而過。
「哈,」彎月快速的後退幾步,退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沒想到你居然用自己受傷來反擊我。只可惜,這種反擊,你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只要能打敗你,再大的代價我也可以承受。」夏啟捂著自己的傷口,冷冷的說道。
「看來你還是沒有弄明白啊。」彎月搖了搖頭,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你的動作,我早已經提前掌握了。你以為剛剛下過的那場凍雨只是惡劣的天氣嗎?」
「你能偏移月光,自然也可以控制凍雨。」夏啟早就想到凍雨是出自彎月之手。
「可是你不知道,凍雨沾在你的身體上,會將你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傳遞給我。」彎月得意的笑了笑。
「怪不得你能提前知道我的動作。」夏啟這才明白了過來。
「沒錯,你永遠沒辦法騙過我。速度再快也不行。」彎月露出了一絲竊笑,盯著夏啟的臉,上下打量著他,補充的說道:「何況,你的速度也快不起來了。」
夏啟猛的一驚,他突然感覺身上一陣刺癢,像是被千根細小的針頭刺中了一樣,他朝自己的皮膚望去,發現那些粘在皮膚上的凍雨,正以不可控制的速度生長出粗壯的籐蔓。夏啟試著將這些籐蔓晃掉,但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會引發他劇烈的疼痛。
「這些青色的籐蔓已經連接到你的神經,只要輕輕一動,就會讓你的神經疼痛難忍。」彎月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
籐蔓越長越多,越纏越重。壓迫的夏啟根本無法站立,他試著用哀卍心切斷籐蔓,但籐蔓卻像早就知曉他的意圖一樣,提早將哀卍心捲走了。
夏啟放鬆肌肉,吸了口氣,然後用盡全力想從這堆長在自己身上的籐蔓中掙脫出來。
那感覺就像是試圖去折斷鐵棍一樣。
「別以為你有起源的祝福,就能跟我對抗,你沒有任何勝算。」彎月冷笑著說道:「在你臨死之前,讓我告訴你這七件魂器的聯繫吧——赤橙黃綠青藍紫,每件魂器都代表一個顏色,一旦將七件魂器重新組合起來,神魔將重新將來於世間,那時候,不是世界要毀滅,而是人類要毀滅!」
夏啟無力的掙扎了幾下,然後他感覺到有東西揪住了他的頭髮,他感覺到粗壯的籐蔓纏住了他的脖頸,他感覺到風吹進了頭顱裡。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來阻止彎月,在一切為時已晚之前——
但他根本無法思考,也無法感覺到自己了。
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