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東西接住了他。眩暈感也隨即從骨釘的身體裡消失。
起初他以為接住他的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那只是懸崖側面的籐蔓,強韌的碎石和裂隙中生存的籐蔓。它們隱藏在視角無法看到的位置上。
他應該很慶幸自己被這些籐蔓纏繞住了。但骨釘懷疑自己根本不應該這麼幸運的。籐蔓所生長的角度跟他所墜落的路徑根本沒有交集點。但此刻他顧不得多想,與生俱來的求生**在他心中燃起。
他回望自己墜落的位置。腳下不遠處就是一塊凸起的尖銳的石頭,如果沒有籐蔓,他會在墜落到海面之前就撞死了。他抬頭向上望去,並不見長腿的身影。顯然,長腿也不敢朝懸崖下看,他也會眩暈的。
這給了骨釘一個很好的反擊的機會。但首先他必須擺脫掉籐蔓的纏繞,並且能安然的爬上去。
徒手攀巖對特種兵出身的他來說一點都不困難,但這個懸崖陡峭的有些誇張,就像被用刀垂直切開的斷面一樣。灰白的巖壁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堅實。
骨釘拉住最粗的那根籐蔓,小心翼翼的用腳試探合適的落腳點。
這片天然的羅網立刻因為他的動作而吱嘎作響,並隨即下陷了少許。鬆動的土塊和腐爛的籐枝悄無聲息的在他身邊滑落。骨釘秉住呼吸,生怕哪根籐條不夠穩當,直接將他送入死神的張開的大嘴中。
他從籐蔓中掙脫出來,摸索著爬向巖架。突然,腳下那塊薄薄的巖頁辟啪一聲斷裂了,他借助手臂的力量奮力尋找新的支撐點,他瞄準了下方狹窄的的石縫邊長出的那顆幼小的樹苗。
他抓住了它,可它卻像一個無法承受熱情的愛人一樣,順著他的手掌滑落。好在最後一刻,他的腳重新找到了牢靠的支撐點,然後,他一鼓作氣爬上懸崖。
「不錯不錯!」長腿像一隻圓規一樣站在他的面前,衝他鼓掌。「果然是特種部隊出身啊!」
想要搞突然襲擊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骨釘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氣喘吁吁了,就像跑了很久的路似的。心臟在狂亂的跳動著,雙臂也因為剛剛經歷過的驚險而顫抖不止。
最讓他頭痛的還不是他的身體,他的匕首在剛才眩暈的時候就已經從手中脫落了,現在正握在長腿的手中。骨釘盡力的挺直了自己的身子,「我早已經不是特種部隊的成員了。」
「是啊,」長腿饒有興趣的玩弄著手裡的軍用匕首,「要是被你的同伴們知道你淪落成這樣,他們會怎麼想呢?我倒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成為死囚呢?幹了你長官的老婆?」
骨釘覺得自己的肌肉正在控制不住的抽搐。他無法容忍長腿對他敬愛之人的侮辱。「我成為死囚是因為我殺了一個像你這樣的混蛋,現在我準備再殺一個。」
「喲,」長腿肆意的笑了起來,「開個玩笑嘛,怎麼這麼容易就生氣了。」
「我可不願意跟死人開玩笑。」骨釘暗暗攥起了拳頭,他的眼睛在尋找長腿的弱點。
「知道嗎?現在貴賓大廳裡塞滿了豬頭,正在翹首以盼我們之間的對決。」長腿指著飛行在他們頭頂之上的飛行攝像機說道:「看到了沒有,幾乎所有的攝像機都聚集過來了,這說明現在還活著的就我們幾個人了。我猜我剛才把你推下去的時候,我的主人心臟病都要犯了,哈哈哈哈。」
「為什麼?」骨釘有些納悶,「你的主人跟我有什麼關係?!」
「跟你當然沒有關係,」長腿嘴角掛著一絲嘲笑,「但你的主人是金俊。我的主人要巴結他。我的主人讓我堅持到最後,然後裝作打不過你輸掉比賽,這樣他就能藉機結識那些權貴了。而且我答應了。」他聳聳肩。
「什麼?」骨釘懷疑的看著他,「你就這麼心甘情願的送死?」
「當然不會,」長腿狡黠的笑著,「我是個罪犯、是個壞蛋啊,他居然傻乎乎的相信了我的話,哈哈哈——」還沒笑完,他就抬起長腿,朝著骨釘的膝蓋側踢過來。
骨釘沉著的躲避開長腿的攻擊。但這個狹小的平台並不適合防守。他沒有什麼退路。
「我的主人為了這一刻簡直是不擇手段,」長腿手中的軍用匕首不停的戳刺,直把骨釘再次逼退到懸崖的邊緣,「你不知道他對我所做的那些事情——」他臉上的表情在扭曲,彷彿提到了什麼令他極度痛苦的事情,「有時候我覺得他才是十惡不赦的罪犯,真正應該被扔在這座孤島參加死亡競賽的是他!他把所有的錢都押在你贏上,哈哈,我要讓他輸,輸的傾家蕩產!」他恣意揮舞的匕首掃到了骨釘的手臂上。
「很好,」骨釘看都沒看傷口一眼,「我也不喜歡有人放水。就讓我們堂堂正正的一戰吧。」他一矮身,躲過了長腿的橫踢,同時快速出拳,擊中了長腿的膝蓋。
長腿搖搖晃晃的站立不穩。
骨釘沒有給他機會,一個虎步衝了上去,打掉了長腿手中的匕首,雙臂牢牢的鎖在他的咽喉處。
長腿拚命的掙扎著,像一隻被按到水池裡的貓。他喉嚨裡發出含糊且憤恨的吼聲。
「放心吧,你的主人輸定了。我不會贏的。」骨釘的眼睛沒有一絲嘲笑,「我們誰都不會贏的。」說完,他用力將長腿的脖頸一掰,只聽卡嚓一聲,長腿就像一灘軟泥一樣癱倒在地上。
骨釘拾起自己的軍用匕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他從未感覺如此的疲憊,也從未感覺到如此的絕望,他的雙眼茫然的望著黑暗的天空,大吼道:「你在等什麼?」
岩石迴響著他的聲音,將他的質問傳遞回自己的耳朵裡。
「你又在等什麼呢?」
骨釘猛的一震,他發現這句話並不是出自他的口中。而更像是——他朝長腿屍體的位置看去——長腿早已經站了起來,一臉嘲諷的看著他。
「你又在等什麼?」長腿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等待你自己的死亡嗎?」
「你怎麼可能?!我明明——」骨釘驚愕了忘記站起來迎敵。
「我說過,我要讓我的主人輸掉比賽,」長腿的身軀變得更高了一些,他簡直是在俯視骨釘,「你無法體會我這種堅定的心情。」
有那麼一瞬間,骨釘覺得是自己的技巧生疏了,才讓長腿存活了下來。但很快他就明白,問題並不在自己。長腿不是看著更高了,而是真的變龐大了。之前他只比骨釘高一個頭,現在至少要高二個頭了。
長腿晃了晃腦袋,關節處竟然發出金屬般的聲音。
就連長腿的速度都變得快的無法看清。骨釘站起來的瞬間,長腿的腳夾帶著千斤的重量,擊中了他的右肩。骨釘登時覺得呼吸無比的困難費力。他聽到自己的骨頭斷裂的聲音。當他恢復神志觀察自己的疼痛的來源的時候,發現帶血的白骨已經扭曲變形,從他之前的傷口處戳了出來。
他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類能夠使出的力量。對於經歷過無數生死考驗的他來說,這簡直就是場並不真實的噩夢。
「怎麼樣?」長腿促狹的笑道:「被人擊敗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你還沒有擊敗我!」骨釘忍著疼痛,用牙齒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個布條。
「你的骨頭都已經穿出來了,用繃帶根本無濟於事的。難道這點常識你都沒有嗎——」長腿搖搖頭,口氣像是一個要糾正學生錯誤的老師。
骨釘沒有回答他,他快速的將繃帶繞過右手的手掌,他沒有用繃帶綁傷口,而是將軍用匕首牢牢的固定在右手上。
長腿哈哈大笑道:「你瘋了吧,你的右臂都已經廢了,還把匕首綁在右手上有什麼用?你應該拿到左手上——」
「左手需要用來格擋,」骨釘的聲音堅硬如鐵,「是用來保護心臟的。這是最基本的格鬥常識。」
「喂,」長腿不屑的說道:「死到臨頭你還在乎什麼格鬥技巧?你這特種部隊成員還不如一個街頭打架的混混。」
骨釘把僵直的右臂抬了起來,巨大的疼痛讓他彷彿又經歷了一次斷骨之痛。但是鋒利的軍用匕首直挺挺的指向長腿的心臟。「我的整個手臂都是武器。」
此刻驚愕全都寫在長腿的臉上,「你、你是真的瘋了!」
「我瘋了?或許吧。不過我這次準備徹底的幹掉你,這不是什麼譁眾取寵的花招,而是直來直去的普通招數。我會快速的攻擊你的左側,因為你習慣用右腳攻擊,所以重心總是支撐在左腳上,如果你稍微慢一點或者有一點猶豫退縮,我的整只匕首就會刺進你眼睛裡。」
長腿咆哮道:「哪有人會在拚死決鬥的時候告訴對方他的攻擊方式!少對我用心理戰!不管用的!」
「我說到做到。」骨釘的聲音硬的如同他自己一樣。
「我會把我幹掉的,你敢衝上來我就把我幹掉!」長腿有些聲嘶力竭。
「我不在乎。」話音未落,骨釘就朝長腿的左側發動攻擊,他用左臂格擋開長腿驚慌失措的右腿的攻擊,直挺的右臂長驅直入,瞬間刺穿了長腿的眼睛。
「不、不可能!」長腿搖晃了兩下,跪倒在骨釘的面前。匕首的開口處,閃動著劈劈啪啪的藍色電流。骨釘朝裡面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可笑吧,」長腿斷斷續續的說道,「這都是我主人幹的。」他的聲音漸漸轉弱,就像一個快要沒電的半導體一樣。「他把我改造成了一個機器,一個機器——」
長腿痙攣了幾下,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動彈過。
骨釘贏了。但他眼裡卻充斥了憤怒的淚水,他朝著天上滑翔的飛行攝像機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嘶吼。
「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他大吼道:「這就是你們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