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這裡不應該有風的。痛苦女王對整個地宮再熟悉不過了。沒有她的允許,任何風都不可能通過層層的通道進入到大廳裡,就如同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能通過迷宮一般的通道走出地宮一樣。
但剛才的一刻,她確實感覺到了風的存在。那恐怖的氣流從四面八方襲來,彷彿要把她扒個精光,好讓她在他面前赤身**,毫無遮攔。她緊緊地縮著身子,從來沒有這麼懼怕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懼怕在夏啟面前袒露身體,她的身體在洗澡的時候已經驕傲對他的展露無餘。至今她還記得那讓他不安的場面。
但是現在完全變了,她的皮裝還緊緊地貼在身上,但卻讓她擔心自己會隨時失掉它們,她感覺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無助。這一刻,她寧願立刻死掉,也不願赤身**的站在夏啟面前,這會讓她不像自己,不像一個女王,而像一個——一個迷茫的小女人。她突然意識到他與夏啟顛倒過來了——他是王,而她只是他的寵物。
痛苦女王顫抖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冰涼的呼吸像一把刀子,直接插入她的心肺,又抽了出來,反反覆覆,讓她難以言語。但她不能停止這種折磨,正如她無法停止呼吸一樣。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差點把手中的痛感棒扔掉。她努力的告誡自己,[她是痛苦女王,是掌控一切痛苦的無比高貴的女王,她可以征服任何人。]但她很快就明白這樣的念頭不過是自欺欺人,她或許可以征服全世界的人,但卻無法征服眼前的這一個。
事實上,她覺得他正在征服她。這樣的想法比驟冷的溫度還讓她心悸。而她努力的驅散腦中的各種雜亂的念頭,努力的讓自己保持清醒。但這並不那麼容易。眼前的夏啟就像著了火一樣,他的眼睛赤紅,像來自地獄的紅色寶石。而周圍的溫度卻在急速下降,她渾身僵硬,連痛感棒都幾乎握不住了。她鼻腔裡滿是灰燼的味道,這是氣味來自夏啟手腕。那傷痕纍纍的手腕緊箍著她的下巴,黑色的火焰正順著手臂朝她的臉上撲來!
「啊!」痛苦女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奮力掙脫了夏啟天鐵般的手掌,拚命向後倒退,直到身體抵住牆壁時,胸脯仍沉浸在驚駭中起伏不定。
夏啟似乎也有點意外。痛苦女王的優勢在於給人製造痛苦,但她本身並沒有什麼搏擊技巧,甚至很容易就失掉了鎮定。他本以為她無法掙脫自己的力量,但那一刻痛苦女王的力量大的嚇人。「你說的沒錯,」夏啟淺淺的一笑:「害怕是一種強大的驅動力。」
痛苦女王盡力的喘息著。她的下巴還在隱隱作痛,還有她的脖頸,她的肩膀、她的背、她的腰,而她的腿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只是虛弱的支撐著整個身體。「哼,這不過是你可鄙的超能力而已!是你的超能力讓我變虛弱了!」
「這不關超能力的事情,」夏啟的冰火冷焰徹底的將他包裹起來,「不是我的超能力讓你變弱了,而是我讓你變弱了。」
「別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我是痛苦女王!你的女王!」痛苦女王咬咬牙,她信心十足的說道:「你無法打敗我!」
夏啟唇上露出一彎微笑,「我的女王啊,你為什麼要說我無法打敗你的話呢?難道你不是應該說[你可以征服我]嗎?」
什麼?!痛苦女王猛的一怔。她的話已經暴露了她的潛意識。作為痛苦女王,她已經明白自己無法征服他,這對於她來說已經算是失敗了。
就在痛苦女王怔住的一瞬間,夏啟詭異的消失在她的面前。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了她的身後。冰冷交織著烈焰,緊緊地貼著她。
從未有過的眩暈感擊穿了她的意識,她的雙腿虛弱到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她閉上眼睛,頭往後靠。一瞬間,她想起每個小孩子都玩過的一個遊戲:她的孿生妹妹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用雙手蒙住她的眼睛,要她猜猜是誰。但這種感覺很快就灰飛煙滅了,這不是她的回憶,更不是她的遊戲,而是讓她喘不上氣來的現實。她感覺到透心的寒意,也感覺到背後的貼身皮衣正被驕縱的火焰舔舐著,千瘡百孔。但這無法讓她停止向後摔倒的動作。她就像一個柔弱的女生,正放心的暈倒在她渴望的男生懷裡一樣。黑暗越來越濃,濃到她幾乎看不清自己。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黑暗就像現在這樣,眼前有一雙溫暖的大手覆蓋著,身後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胸懷將她接住,那麼,黑暗或許就不會可怕。
可怕?這個詞讓她心頭一緊。她終於明白了自己正在害怕,無法抑制的害怕。她明明對擊敗夏啟充滿信心,但是卻仍然無法遏制害怕的感覺。如果她不是在害怕失敗,那她究竟在害怕什麼?害怕自己受傷?不,她能忍受任何疼痛。害怕有人會來救夏啟?不,他的朋友早就丟進泥沼之中餵魚人獸了。害怕她的[分享]會被夏啟掙脫?不,不可能,她清楚的感覺到夏啟還在她的操控之中。她能夠隨意的調控他受到的傷害的強度。她能夠把夏啟受到的傷害完全轉移到自己身上,更能把自己受到的傷害完全轉移到夏啟身上。
所以她才堅信夏啟無法擊敗她,所以她才毫無顧忌的倒進夏啟的懷裡——因為那些會讓她受傷的冰火冷焰,只會反作用於夏啟的身上——這就是共享,她還沒有切斷的共享。但是,她仍舊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害怕什麼。
「啊!」夏啟痛苦的慘叫一聲,炙熱的火焰彷彿來自地獄深淵,正在煎炸他每一寸身體。他猛地推開痛苦女王,雙手深深的插入到了地板之中。
痛苦女王摔倒在地。她身上仍然殘留著暗黑色的微小火苗。她沒有撲滅它們,因為那些冰火冷焰不會讓她感覺到絲毫的疼痛。所有的疼痛都被夏啟一個人承受著。她貼身的皮裝已經被灼燒成大大小小的洞,後背上、肩頭上、胸脯上、大腿上,全都能看到潔白無暇的皮膚,那些潔白呼之欲出。她呆呆的看著在地上扭曲身體的夏啟,突然明白了自己剛才在懼怕什麼:她怕的是夏啟把她從懷裡推開的那一瞬間。她知道那一瞬間必然會發生,就如同自己必然會難受一樣。
她說不清楚這種難受是一種怎樣的心情。這是一種看似很蠢的感覺。她認為自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但她知道確實有她無法得到的東西。這就像當她還是個孩子指著黑暗的天空說想要月亮的時候,卻被師父告誡那是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一樣。女王也有不可能得到的東西,這段回憶一直深埋在她的心底,她本以為自己早已經忘記掉了。當時師父並沒有告訴她為什麼月亮她無法得到,所以那時候她很難受,就像現在她被夏啟推開時候的難受一樣。她得不到他。
她苦澀的笑了笑,「這就是共享,我能看到你的曾經,也能把傷害嫁禍給你,所以你根本無法擊敗我。你的傷害只能擊倒你自己。如果你現在醒悟過來,我可以原諒你——」
她猛的收住了後半句。話剛說了一半,她就發覺這句話有多麼得笨。她開始懊悔,作為痛苦女王怎麼能說出[原諒]的話!這會讓眼前這個男人看到她的軟弱!但是那半句話就像出籠的鳥兒一樣,已經無法追回。她僵硬的瞪著他,眼光卻無法聚焦在他的身上,當她的眼神遊移到他漆黑的眼瞳的時候,她看到那裡帶著幾分冷傲,幾分威嚴,卻又帶著幾分憐惜。
她突然覺得自己正在試圖解讀他的思想,不是通過[分享],而只是通過他眼角那輕微的動作。她覺得他會把女生的仰慕當作戰利品來炫耀,然後毫不留情的任意羞辱——他是那樣的男人,一定是那樣的男人。他會微笑著等待,等待某個女生忍耐不住,首先像他傾吐心聲,他會繼續微笑著,等待更多的女生像飛蛾撲火一樣的衝上去,而最後他卻一笑了之,捏著她們最柔軟的部分把她們統統推進無底的深淵!他絕對是那樣殘酷的男人!而她絕不能做那樣的女人!不,絕不!她的心跳猛然加速,抓起痛感棒,直接向夏啟的腦袋上砸去!
夏啟猛地抓住痛感棒的另一端。任由荊棘般伸展的黑色血管在他皮膚上顯露。「喂,」他喘著氣,掛著他那標誌性的壞笑,「剛剛說要原諒我,轉眼間就用痛感棒襲擊我,女人心真是難懂啊!」
「混蛋!這只是、這只是策略,你懂嗎!只是策略!」痛苦女王大吼道。她感覺自己最柔軟的部分已經暴露出來了。
「那你的策略實在是很失敗啊。」夏啟雙手握住痛感棒,雙倍的痛苦順著黑色的荊棘快速蔓延到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你這個傻子,你以為兩隻手握住痛感棒就會減輕傷害嗎?」痛苦女王尖銳的說道:「你只會更痛苦!」
「我可不這麼認為。」夏啟頂住痛苦,把痛感棒使勁往後一拽。
「啊!」痛苦女王驚叫一聲。她這才明白夏啟的意圖,他要奪取痛感棒!這絕對不可以!她抓緊了手中的魂器,身體卻被帶進了夏啟的懷中。她幾乎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靠近我只會讓你更疼痛!」她警告的說道。但是他怕疼痛嗎?這種無力的警告就像一個天真的女生對奪走她初吻的男生警告說[要負責]一樣沒有威力。
他的手就在她僵硬的脖頸上。她以為他會扼住她的喉嚨——人在劇烈的疼痛之下,力氣會無比巨大,她覺得他會試圖捏碎她的喉嚨,但那樣的結果只是他自己的喉嚨會承受被捏碎的痛苦。
但他並沒有扼住她的喉嚨。他抓住她殘破的皮衣,從上至下,完完全全的撕碎了開來。
「啊!」痛苦女王驚呼一聲,下意識的去遮擋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
痛感棒落在了夏啟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