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與成長,喜悅和悲傷,痛苦與絕望交織著遺忘,感官在喪失,身體在消亡,所有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
越近深處,潭水就越冰冷,同時也越清澈。但徹骨的冰水是普通人無法忍受的,只有像魚人獸那樣粗燥的皮膚才能適應這極寒的溫度。何況,夏啟已經失去了意識。他無法擺脫比他還要沉重的魚人獸的屍體。這具屍體正拽著他繼續下沉,彷彿垂死的巨龍正拖著身體奔赴水中的墓場一樣。
「砰!」水牢厚厚的金屬門被推開了。
「誰贏了?」一個身穿緊身皮裝的女人問道。她發現水牢裡已經悄然無物了。
兩名看守在水牢外面的屬下對視了一樣,其中的一位聳了聳肩,「不知道。最後看到這傢伙的時候,他正在把胳膊往魚人獸嘴裡送呢。我想他大概是瘋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
「沒有多大一會兒,」她坦承道:「應該不到十分鐘吧,他們一齊沉到了水底。我想那個傢伙肯定是活不成了。」
來人皺了皺眉頭。「撈上來。」她命令道。
「可是——」那水又髒又臭,深不見底。看守面色變得很難看。
「女王需要用失敗者的血來洗浴!」來人口氣變得強硬起來:「不然的話我就只能把你們兩個的血放乾淨了。」
兩名看守暗暗咒罵了一句,轉身走進水牢,重重吸了口氣,一個猛子扎進骯髒的潭水中。昏暝的潭水立刻激起兩道擴散的波紋,然後緩緩的歸於死寂。
來者站在水牢的礁石上,一動不動的注視著水面。看守們有對付魚人獸的獨門招數,所以她並不擔心她們會因此受到傷害。她關心的只是那個傢伙還能存在多少,他的血液夠不夠兌入痛苦女王寬敞的浴盆之中。
「噗——」一個腦袋快速的從腐朽的水面鑽出。「找到了。」她的語調有些古怪。
來者並沒有在意她的強調,只是急迫的問道:「還剩多少。」
看守調整了一下呼吸,哆嗦的說道:「他把魚人獸幹掉了。」
什麼?!來者驚愕的瞪大了眼睛。緊接著,她看到另兩個腦袋浮出出面。一個是她的看守姊妹,另一個就是那個傢伙,他似乎已經沒有了呼吸。一隻胳膊還卡在魚人獸屍體的嘴裡。
「把他抬上來!」她皺著眉頭,「快!」
兩名看守合力把夏啟推到淺水區,又把他連同魚人獸一齊架到來者面前,丟在礁石上。
來者抬起腿,重重的踹在夏啟的心口。一下、兩下,直到第三下的時候,她看到夏啟的身體開始做出反應——
「快,救活他!」來者命令道:「女王需要他們之中的勝利者活著。」顯然,魚人獸已經完全沒有救治的必要了。「死人可沒法讓女王高興!」
兩名看守顧不得休息,一人幫助夏啟的胳膊從魚人獸林立的牙齒中掙脫出來,另一個則按壓他的腹部,嘴對嘴的向他吹氣。終於,她們的努力獲得回報。夏啟的身體猛地一抽,污水從他的嘴裡噴湧而出。
他蜷縮著,繼續嘔吐著,同時也竭力的呼吸著空氣。他感覺像是喉嚨上有個繩結解開了,他不停的吐著,直到胃裡空無一物為止。他睜開眼睛,看到敵人就靠在他的身邊!他一隻手拽住左邊那名看守的腳踝,將她摔倒在地,同時,另一隻手化成拳頭,重重的擊打在右邊那名看守的膝蓋上,迫使她向前跪了下來。他想用腦袋把她撞倒,但他直不起身來——他的胳膊一直鑽心的劇痛,他看到站在一旁的來者正踩在自己的傷口上,她在逐漸的用力。
夏啟繃緊的身體鬆弛下來,他放棄了反抗。他沒有辦法逃離出去,至少目前這種身體狀況下。來者朝他的腦袋重重一踢,他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清楚了。緊接著,雨點般的拳頭從他身體的兩側拚命的砸落,其中還夾雜著看守憤怒的咒罵聲。
他四仰八叉的倒在地板上,身體抽搐不止,每次呼吸都帶著嘶啞的嗚咽,就像一條被叉出河水的青魚。
「夠了!別打了,」來者揚了揚眉毛,冷冰冰的說道:「給他留口氣。你們倆,把他拖到女王的房間去。」
「是。」兩名看守姐妹各自拽住夏啟的一隻腳。
他滿是污.穢的身體被倒著拖行在冰冷的地板上,留下一道蛇形般的痕跡。
等他再次轉醒的時候,他被丟在一間滿是花瓣的地上。一桶涼徹心肺的冰水從他頭頂澆了下來,算是給他清潔了。他艱難的抬起頭,看到痛苦女王赤身**的坐在寬大的浴缸裡。
「我跟刺花打賭,賭你跟我的魚人獸誰會存活,」女王似乎很愉快,「你猜我們倆誰贏了?」
當然是女王贏了。夏啟喉頭發哽,深深的咳嗽了兩聲。他沒有辦法回答。即使有辦法回答,他也必定是用惡言惡語來刺激這位感覺良好的痛苦女王。
門再次打開,兩名同樣身穿緊身皮裝的屬下抬著滿滿一大盆血水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走到痛苦女王的浴池之前。女王滿意的衝她們點點頭,示意她們可以將血水兌進浴池裡。
頃刻,血腥味就夾雜著高溫濕氣充滿了整個房間。夏啟伏在地上,只覺得後背一陣陣寒意。如果死去的是他,那麼浸泡女王的血水就是從他身上搾取的了。
痛苦女王看著面無血色的夏啟,莞爾一笑:「你知道用鮮血洗澡可以保持容顏不老嗎?我的妹妹深信這一點。不過她跟我的處理方式不一樣。她更喜歡咬斷人的脖子,把血喝到肚子裡。你說,她是不是很蠢——你為什麼不說話呢,害怕嗎?大可不必,我洗澡的時候是心情最好的時候,你可以毫無顧及的跟我聊天,可以把我當成——怎麼說呢——朋友。」
夏啟費勁的支撐起身體,「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你跟你的妹妹一樣蠢。」
「前一句我不否認。」女王將整個身體都浸泡在血水中:「最後一句我可不認同。我跟我妹妹長得一模一樣,很多男人都會被她所迷惑,她覺得那是征服他們,但只有我才能真正征服男人。一旦我開始折磨你,最初的時候你會流淚,你會哭叫,你會痛不欲生,你會恨不得在之前的某個時候死掉,但是很快,你就會豁然開朗,你會笑,你會知道什麼是快樂,你會每天晚上都跪在我的房前,期盼我手中的痛感棒的鞭笞,然後,你會跟我分享你的痛苦,你的愧疚,你的悔恨。你會成為我忠實的奴隸。」
「不,」夏啟淡淡的說道:「我不會迷失自己的。要麼我死,要麼你死。」
「我喜歡你這樣的脾氣。」女王坦誠的說道:「它比你身上傳遞出來的經元輪的味道更加迷人。但是就如同沒有吃過榴蓮的人只會皺著鼻子走開一樣,沒有被我折磨的人也只會掙扎排斥。但不管你此時如何想,過了今晚,你就會明白我所說的話不是在欺騙。」
「如果你想讓我做你的奴隸,大可不必如此煞費苦心。」夏啟說道:「只要你放了我的朋友,我會以我母親的名字起誓——」
「誓言?誓言在我眼裡一文不值,」痛苦女王笑的很燦爛:「你該對我妹妹去說,她最喜歡聽男人的誓言。所以說,她很愚蠢。愚蠢透了。」
夏啟換了一口氣,「只要你放了我的朋友,讓我做什麼都行!我說一不二。」
「哈哈哈!」痛苦女王在血水裡笑得花枝亂顫,「你把我也想的太簡單了!你見過哪個女王會跟自己的奴隸談條件的?」
夏啟咬了咬牙,「那怎麼你才肯放了我的朋友!?」
痛苦女王笑而不答,緩緩的從血水浴池中站起來身來,她赤條條的站在夏啟眼前,絲毫不在乎面前是個跟她年齡相仿的男人。
夏啟下意識的想把眼光移開,但他覺得那樣會顯得自己很軟弱。他凝視著痛苦女王完美的身材,她的腰、她的胸、她的腿型,甚至她的嘴唇,都是夏啟最喜歡的標準。他覺得痛苦女王正在誘.惑他。但很快他就發現事實並非如此,她的眼神始終是冷酷的,她並沒有把夏啟當作一個平起平坐的異性,而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寵物。一隻貓,一隻狗那樣的寵物,誰洗澡的時候會因為寵物的凝視而害羞躲避呢?可如果她真是冷酷的,為什麼夏啟的眼角所看到的她又彷彿一團熾熱的火焰呢?!
女王跨出血水浴池,緩緩的披上了一件絲袍。柔滑的布料吸附在濕潤的皮膚上,讓她更顯得婀娜多姿。她走到夏啟的面前,嘴角微微的上翹,「一個吻。」
「什麼?」夏啟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個吻。」痛苦女王把他攬入懷中,輕柔的重複道:「然後我放了你的朋友。」
夏啟不知所措,他嗅到了女王身上的血腥氣息,但反饋給他的卻是淡淡的香甜。沒等他反應過來,鮮紅的嘴唇軟軟的迎了上來,他不由自主的做出了回應——
「啊!」他慘叫的伏在地上。痛苦令他不能自持!他忘記了痛苦女王的吻是如此的讓人戰慄!他的牙縫裡滲出了鮮血:「我做到了,放了我的朋友!」
「哦?哈哈,我蠢妹妹有句話說的很對,」女王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說道:「千萬不要相信你在女人懷裡聽到的東西。」
「他們死了。」女王消失在門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