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停下?!」光手的眉頭擰的緊緊的,他大聲的朝薄霧中喊道:「我的量子星辰支撐不了多久!」他還沒有聽明白夏啟話裡的意思。
夏啟來不及做出過多的解釋,只是再次重複著自己的命令:「都別動!」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電眼驚慌失措的聲音從分辨不清的方位傳來。
夏啟重重歎了口氣,僵硬的站在原地:「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的想想——」寂靜籠罩了整片泥濘之地,就像這裡從來沒有生命存在過一樣。
霧有問題。夏啟努力想理清楚來龍去脈,但是他的判斷力就像一個壞掉的零部件一樣,無法準確運轉。他曾經元神出竅,曾經從空中俯視過這片霧靄重重的泥濘之地,他清晰的記得這這個地方並不很大,理論上,不管他們怎麼走,只要保持各自的方向筆直,幾百米後都能走出霧靄。但是事實卻不是這樣的,剛才為了追逐量子星辰的光束,他至少跑了五百米了。就這樣還距離量子星辰很遠。他在原地兜圈,霧在潛移默化著他們的方向感,讓他們不能保持筆直。
如果能元神出竅,或許能找到朋友的方位,把大家集中起來,並指引出真正的出路。夏啟搖了搖頭,拚命的驅趕這樣的想法,他告訴自己,所謂的「元神出竅」只不過是他自己的臆想,或許這片泥濘之地本來就好幾千米,而互相看不到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危險,這一切之是他的混亂的思維的多餘擔心而已!這段時間他的精神壓力太大了,總是徘徊在生死邊緣,即使是堅固的天鐵也難堪如此重壓。
霧氣打濕了他的頭髮,他把頭深深地埋進了手掌中。短暫的停頓之後,他的語氣中充滿失望:「我想不出辦法來。」
「怎麼了?」遠處二馬虎關切的問道。
「我自己出了問題。」夏啟已經徹底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力。他知道,在危險的時候,只要自己有一絲疑惑,就不該繼續引導這個團隊。可是除了他,還有誰能讓他們安全的走出這片泥濘之地呢?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再多給我一點時間。」但他明白,他需要的不是時間,而是喘息,在連接不斷的重壓之下的喘息。
「時間就是金錢,我的朋——啊!」光手的叫嚷聲在遠處響起:「我想我沒有多少金錢了!我是說時間——夏啟、二馬虎、電眼!快救救我!我正在往下陷!」
「什麼!?」二馬虎大吼道:「光手!你在哪!」
「人家也要陷下去了!」電眼幾乎要哭出來了。
夏啟這才發現自己腳下的泥土正在拉扯著他的腳踝,連忙大喊道:「可惡!快趴下,趴在地上!減少受力面積!光手,你怎麼樣?」
「還活著,」光手沮喪的說道:「但是我整個大腿都陷進去了。」
「盡量不要掙扎!」夏啟吼道:「我會找到你的!我會找到你的!」現在連做參照物的量子星辰都沒有了,他要靠什麼找到光手!別說找到光手,他連站起來搜索周圍的辦法都沒有!趴在泥土裡,大大縮減了他的視野。他感覺自己跟瞎子沒有什麼兩樣。
他只能腹部著地的向前爬行,任憑泥漿衝擊他的嘴巴、鼻子。試圖用光手的聲音作為他的參照物,卻發現那樣只能讓他更漫無目的、更迷茫困惑。
「來不及了,我已經快陷到胸了。」光手的超能力在這裡毫無用處,泥漿會阻隔掉光源,他的任何武器都不能把他撬出來。此刻他的語調出奇的平靜:「別管我了,你們快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我有幾張備用銀行卡,是這麼多年來搜刮你們的,藏在——」
「閉嘴!」夏啟吼道:「我會找到你的!」他奮力的向前爬行,但絕望已經蔓延到他身體上的每一根神經。他的手指深深的陷入泥濘之地,暗黑火焰在他身上環繞:「我一定會找到你們的!」
黑色火焰不停的暴漲,快速的吸收著周圍的熱量。頃刻間,泥濘的土地像是結冰的河流一樣,被黑火冰焰凍的僵硬無比。夏啟掙扎起來,大聲的問道:「光手?二馬虎、電眼,你們還好嗎?」
他聽不到他們的回應。彷彿他的冷焰把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凍僵住了。一陣劇烈的疼痛穿透了他的大腦,讓他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堅硬的凍土上。他顧不得隱隱作痛的膝蓋,雙手抱著頭,大聲的吼叫著。自從跟綠色毒龍作戰時,使用出化身黑暗之翼以來,就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困擾著他。
他太過於放縱自己體內的經元輪了。這讓他無法分辨自己是真的靈魂出竅還是那不過是長期作戰壓力的表現。他的不安最初表現為頭皮底部的刺痛,可無論他多麼用力的去搓揉自己的頭部,這種感覺都揮之不去——他感覺正被某種東西趕出自己的軀殼!
在他強迫自己的心神去領會這種困擾他感官的「東西」時,這刺痛感便越發的強烈,就像是把一副膏藥從他的傷口上撕扯掉一樣。他快要忍受不了了,他喃喃的念著三位朋友的名字,在自己身上摸索著哀卍心——但卻像是在一個陌生的身體上摸索一樣。
[切。]
他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充滿了嘲弄了聲音。這聲音近在咫尺,差點讓他站立不穩。「誰!」他握緊了哀卍心,大聲的叱問道。
[你說呢?]
夏啟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在跟自己對話。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一定是連番的生死之戰帶來的壓力太大,以至於讓他產生了幻覺。
[你太軟弱了。你的軟弱會害死他們。]
「閉嘴!」夏啟看著自己身上搖動的黑色火焰,握著哀卍心胡亂的揮舞著,「閉嘴!你根本不存在。」
[我一直存在。不然你怎麼能活到現在?]
夏啟捂著疼痛欲裂的腦袋,他猛地想起白髮對他的警告:他會被經元輪所吞噬。接著他又想起向日的話:你早晚都會變成異鬼。「不!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大吼道。至少要先把他的朋友從這片泥濘之地救出去。
[我能聽到你的心聲,因此你在想什麼根本瞞不過我。]
「滾開!」夏啟支撐的站起來——但他驚詫的發現他的身體根本就不聽使喚了。
[不要被別人的話蒙蔽了心智,你和我不是敵人。我就是你,只是更強大的你,但始終是你。]
「我不相信。」夏啟嘶吼道。
[你會相信的,我會幫助你逃離這裡,會幫你把朋友都救出來。]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這是一個陷阱,夏啟警告自己。
[你不需要知道這是不是陷阱,因為,現在除了我可以幫助你,別無他人。]
夏啟咬了咬牙,沒錯,他只能放手一搏。「你有什麼好主意,說出來聽聽。」
[很簡單,你離開身體。]
什麼!?夏啟差點跳了起來。
[你靈魂出竅,給我指路,我來救你的朋友。]
「扯淡,為什麼不你離開身體,給我指路,我自己來救我的朋友!」
[你確信自己能夠完全掌握這些強大的超能力嗎?你能保證你的朋友不會死於你無法控制的經元輪嗎?]
夏啟吐了一口氣。他無法保證。準確的說,他的超能力、他的經元輪全都是來自於白髮的灌注。太多次的生死搏鬥,讓他過於依賴這些外來的經元輪,而現在這經元輪已經開始逐漸的養成,成為能和他意識抗衡的東西。而自己始終無法駕馭它。雖然他獲得了幾次勝利,但他心裡清楚,那是他放縱了它,它駕馭了他的結果。
現在,它正在漸漸的吞噬他的靈魂,佔據他的軀殼,而夏啟明明知道這些,卻無力做出反抗。
[對,你別無選擇。]
「當我離開身體的時候,你不會再讓我回去的。」夏啟靜靜的說道。
[對,你別無選擇。]那個聲音嘲諷似的重複道。
他可以選擇,他可以選擇困死在這泥濘之地。但那樣的代價是他的三位朋友會先於他被凍死。所以他無法做出這樣的選擇。它早就知道。
「至少你沒有欺騙我。」夏啟淡淡的一笑。
[欺騙自己是愚蠢的行為。我知道你會做什麼,你也知道我會做什麼。]
「你會佔據我的身體,成為一個異鬼。」
[這是早晚的事情,你心裡不也一直這樣認為嗎?但,至少你的朋友還活著。]
「是啊。」夏啟痛苦的閉上眼睛,「至少他們還活著——開始吧,我來指路。」他下定決心,既然自己無可避免會死掉,那至少也要讓朋友活著。此時,他不願意多留戀一分鐘,而讓朋友在寒冷中多一份危險。
等夏啟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已經飄了起來。他俯瞰著整個泥濘之地,穿破層層薄霧,看到了已經被淤泥陷到脖頸的光手,看到趴在地上的二馬虎和電眼,他們都連同泥漿一起被凍僵在那裡。而夏啟——他自己,就站在他們不遠的地方。他笑了,他沒想到他們之間離得竟是這麼的近,但現在他知道他與他們已經遠隔天涯。
「閉上眼睛,不要被霧靄迷惑。」他突然意識到他發不出聲音來。
但是地上的夏啟卻聽到了他的聲音,閉上了眼睛。
他頓時覺得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