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大小姐的身體快被凍僵了。她盡量的蜷縮著身體,彷彿是被世界最冰冷的河水浸泡著一般。她的意識渙散而麻木,她不清楚自己身處何地,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遠處有什麼奇怪而又熟悉的聲響傳入她的耳膜,她呼出一口嚴霜,艱難的睜開了眼睛。
「那是什麼東西?」二馬虎也被巨響聲吵醒,直起身子,朝聲音的源頭望去。一個黑點出現在天際,並且越來越大。
「我們的獎金嗎?」光手揉了揉眼睛,顯然對這次睡眠還是很滿意的。
「不對,獎金不會發出噠噠噠的聲響的。這是武器!」電眼一臉嚴肅的說道:「是世界頂級殺手要置人家於死敵的武器!」
夏啟搖了搖頭,暗暗的歎了口氣,心想道:這三個傢伙根本就忘記了他們經歷過了什麼。不過這樣也好,跟這三個傢伙解釋起來會非常費勁兒的。
黑影越來越近,伴隨的巨響也越來越清晰——
「是螺旋槳,」琥珀大小姐終於明白這聲音為何自己會這麼熟悉,她掙扎著坐了起來,虛弱的笑道:「是我的直升飛機。」
「你的——」
「直升——」
「飛機?!」
二馬虎、光手、電眼一人一句,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夏啟把恢復之源從琥珀大小姐身上取了下來,臉上依然是那幅波瀾不驚似笑非笑的笑容:「哈,你果然是大小姐啊。」
「哼。」琥珀大小姐一陣不由自主的辛酸。按理說,脫離沙漠的危險之後,身上的信號自動重新激活,自己的直升飛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找到這裡,說明家裡人對她不辭而別的探險活動有多麼焦心。親人的溺愛和家族的富有理應讓她在夏啟他們面前優越感十足,但是她不想跟夏啟競爭什麼「優越感」,她想融入他們之中,跟他們一起嬉笑怒罵,而不是孤零零的站在高處。這種期望被越來越聒噪的的螺旋槳聲以及夏啟那句「你是大小姐」無情的揉碎了。
巨大的圓形氣浪將他們身邊的麥穗吹倒,一架小巧的直升機停在他們附近。沒等直升機安穩著陸,一個面色緊張的中年男子就急迫的跳了下來,飛快的朝琥珀大小姐奔來。
他的臉瘦的像皮包骨頭,就好像好一段時間沒有吃過東西一樣,但身形卻矯健異常。幾次眨眼就穿過二馬虎等人,直接停在了琥珀大小姐身前。「大小姐——」瘦大叔看著滿身油黑,衣不遮體的女主人自責的說道。同時,凌厲的眼神掃過夏啟等人。
「良叔,」琥珀大小姐接過瘦大叔遞過來的外套,勉強了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們是——朋友。」
「哦。」被稱為良叔的中年人鬆開了緊繃的身子,但依舊神色緊張的對琥珀大小姐說道:「大小姐,你必須趕快回去。」
「怎麼?」琥珀大小姐皺著眉頭問道:「媽媽生氣了?」
「沒有,」良叔說道:「我按照大小姐的要求,一直隱瞞著女主人,她應該還不知道你偷跑出來的事情。」
「呼,」琥珀大小姐鬆了一口氣:「那還緊張什麼。我的探險已經結束了。」她環顧了一下夏啟和二馬虎等人,笑著說道:「我答應過要給這些朋友一些獎勵。」
「偶也!」光手聽了琥珀大小姐的話,手舞足蹈的吼道:「發財了,發財了!」
「大小姐!」良叔欲言又止。
「這架直升飛機太小了,載不了我們所有人,」琥珀大小姐瞅了一眼還沒有熄火的直升飛機,皺著眉頭說道:「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去開一架大一點的直升飛機來。」
「大小姐!」良叔表情很為難的站在原地,「有件事情——」
「什麼事情吞吞吐吐的?」琥珀大小姐疑惑的看著良叔,在她印象裡,良叔從來都是雷厲風行的,她說道:「沒事,這裡都是信得過的朋友,你什麼都可以說。」
良叔猶豫了一下,在腦子裡飛快的組織了一下語言,最後只吐出了短短幾個字:「參賽者,死了。」
「什麼?!」琥珀大小姐差點跳了起來,她抓住良叔的肩膀,指甲恨不得陷進良叔的骨頭裡,「怎麼回事,誰幹的!?」
良叔絲毫不為大小姐的指甲而感到難受,反而為參賽者死亡這件事而倍感內疚:「參賽者說要出去逛逛——」
「混蛋!」琥珀大小姐吼道:「他是惡棍、暴徒、殺人犯!他本應該關在監獄裡直到他吃槍子!你們怎麼能放他出去!」
「可是他說不讓他出去玩耍一番他就不認真參賽,」良叔擦了擦汗,像一個正在被老師訓斥的小學生一樣低聲說道:「當時大小姐你又不在,我們怕他藉機把事情鬧大,傳到女主人那裡,到時候你私自探險的事情就會被戳穿了,於是,我們五個老傢伙尋思著我們一起出動,管制著他,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情,可結果——」良叔不敢說下去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們也是為我好,」琥珀大小姐的情緒稍微軟化了一些,她繼續說道:「接下來呢?」
「接下來他到處惹事,」良叔攥起了拳頭,似乎想起那晚上的事情來就難以遏制自己的怒火,「我們也只能在不弄傷他的前提下阻止他。」
「他都去了什麼地方?」琥珀大小姐問道。
「很多,」良叔說道:「主要都是那些受害者的家屬的住所。」
「什麼?!」琥珀大小姐恨不得把良叔當成「參賽者」一巴掌扇過去!但是手掌在空中卻被夏啟攔了下來。
「喂,冷靜。」
她惡狠狠的看著夏啟,質問道:「你聽見了嗎?他們竟然帶兇手找去被害人的家屬!我就不相信是去道歉的!」
「確實不是道歉的。」良叔的聲音比蚊子還要小。「他是去——但是我們阻止了他。」
「那他為什麼還會死?」琥珀大小姐冷冷的笑道:「最後良心發現了?自殺了?」
「不是,在他去過了幾個受害人家裡之後,」良叔頓了頓,面色羞愧的說道:「有一個人,或者說是一個影子——在我們的監護之下,把他殺掉了。」
「一個影子?」琥珀大小姐忿怒的說道:「影子還能殺人?良叔,你真是讓我長見識啊!」
「不是我們疏忽,而是他太詭異了,等我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參賽者已經——已經散落成塊了,連、連指頭都不是完整的!」
「什麼!?」琥珀大小姐睜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無法想像良叔所描述的場景。但是良叔和其他四位保鏢是母親一手挑選培養出來的——溫、儉、恭、良、謙就是他們的代號。如果他們五個人同時在場都無法阻止參賽者被切成豆腐塊,那只能證明那個敵人實在太強悍了。
可恨!參賽者是惡貫滿盈的囚犯,怎麼死、死多少次都是死不足惜,但是死亡競賽開戰在即,而自己唯一的砝碼卻——琥珀大小姐一陣眩暈,癱倒在夏啟懷裡。
完了,自己的勝利願望又一次要落空了。琥珀大小姐覺得嘴裡有一種苦澀的味道,原來再強悍、再努力的人也總有得不到的東西。
「大小姐——」良叔在關切的呼喚著她。
琥珀大小姐慢慢的站起身來:「就這樣吧。或許這一切早就注定了——」
「大小姐,」良叔抿著嘴說道:「雖然參賽者死了,但是我們抓到了殺害他的人。」
「什麼?」琥珀大小姐驚愕的問道:「你們不是都看不清他的動作嗎?怎麼會——」
「說來也奇怪,」良叔說道:「他殺掉參賽者之後就站在陰影中一動不動,似乎在等我們抓他——你看,我們要如何處置他?」
怎麼處置他?!琥珀大小姐氣鼓鼓的想道,他殺了自己參賽者,理應一命換一命!但——她猶豫了。
「有意思——」夏啟笑著說道。
「你笑什麼?!」琥珀大小姐問道:「喂,那個誰,還沒過24小時呢,你現在還是我的僕人,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夏啟伸了個美美的懶腰:「我沒有意見。」
「什麼叫沒有意見!」
「你不會殺他的。」夏啟說道:「我知道你從來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
「哼!」琥珀大小姐心底閃過一絲喜悅。
「他之所以不逃走不是他不想逃走,」夏啟鄭重的說道:「他是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