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屋裡響起了一陣鈐聲,柏文良轉身回屋,從屋裡取出來一個手機,他站在門外,當著李辰的面,撥通了一個電話:「趙書記,你好,怎麼想起我了。」
「不用派車過來,我帶得有車,好,好,晚上我到榆東來。」
柏文良打完電話,隨口道:「榆東的書記真是客氣,早上他的駕駛員看到我的車,就約我晚上吃飯。」
李辰在柏家父子面前碰了一根軟釘子,悻悻而回,他仔細看了看柏家老屋,無奈地道:「真是一根老四季豆,油鹽不進。」
數次做工作,都沒有效果,激發起了李辰的好戰情緒,也沒有回家,逕直跑到了村主任家裡。
李辰徑直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道:「我又到柏老頭哪裡去了,思想工作一點用都沒有。」
村主任也沒有好辦法,道:「這柏老頭認死理,總認為他的祠堂風水好,我們現在是狗咬烏龜,找不到地方下口,實在做不通工作,老子就硬來。」
硬來,說起來輕鬆,做起來還真難。
柏文良是從榆東鎮走出去的幹部,在縣上農業局長的時候,曾經為榆東鎮辦過不少好事,真要挖他家的祠堂,還真下不了手。
「任何人都有弱點,這個柏老頭有什麼弱點?」
回到了自已住的地方,李辰做任何事情,都在想著如何解決祠堂問題,卻別無良策。
李辰罵了一句,突然,他靈光一閃:柏老頭既然是一個老迷信,那我們以毒攻毒,以迷信對付迷信,就找一個風水先生去勸說柏老頭。
這個想法一出現,李辰就興奮起來,他下了床,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開始策劃方案,思路也漸漸清晰起來。
第二天一大早,李辰就起身往派出所找陳勇。
陳勇穿著一件襯衫,他在辦公室裡做了五十個虎臥撐,又玩了一會鐵啞鈴,頭上正冒著熱氣,聽到李辰的請求,奇怪地問:「什麼,要找那算命的,找他幹什麼?」
等完李辰解釋,陳勇忍不住笑了起來:「李老弟,你還真是強拐拐,不達目的不罷休。那個算命的劉半仙,早就被我放了,現在也不知在什麼地方。」
李辰有些失望,道:「不知這附近還有沒有半仙?」
陳勇用毛巾揩了揩身上的汗水,道:「這附近的半仙,多半和柏老頭熟悉,要想辦成這事,只能找外地人。」
看著李辰失望的表情,陳勇笑道:「今天新河廟村裡趕集,這傢伙是老油條,說不定又溜到了新河廟。」
「勇哥,我們這就去找他。」
陳勇有些不願意,李辰就抱拳道:「勇哥,幫幫忙吧,這柏老頭只有半仙一類的人物才能對付,中午我請你喝酒。」
陳勇是一個愛恨不假於顏色的人物,他看得起李辰,也就不掩飾對他的友好。
「好吧,我刷了牙就出門,李老弟的事情,當哥哥的一定幫到底。」
新河廟人來人往,熱鬧得緊,趕集的人們將路堵得死死的,拖貨的大車在人群中緩慢地穿行著,速度就如爬行的螞蟻一樣。
陳勇和李辰兩人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到了人最少的路口,陳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算命人,他似乎洗了澡,臉上的長鬚看上去很是飄逸,正拉著一個年輕女子的手掌,一臉高深地侃侃而談。
等到他接過女子遞來的錢,陳勇和李辰就出現在他的背後,陳勇拍了拍算命人的腦袋,道:「陳半仙,今天生意如何?」
陳半仙摸了年輕女子的手,還賺了二十元錢,正在高興的時候,頭上被人從背後重重地拍打了兩下,他惱怒地抬起頭,就看到「政府」皮笑肉不笑的臉。
「我沒有做什麼,坐在這歇腳。」
按照事先計劃,陳勇取出手銬,嘩地套在了陳半仙的手上,道:「你這個詐騙犯,又在做什麼?」
陳半仙被揭了短,垂頭喪氣地跟著陳勇,來到了村外的一片竹林裡。
陳勇數了數陳半仙的錢,調侃道:「半天時間,就騙了四十三元,你這生意倒好得很。」
他提高聲音:「全部沒收。」
陳半仙還是老一套,道:「政府,給我留五元飯錢,我現在早飯都沒有吃。」
陳勇道:「這位政府有話給你說,你認真聽好,事情辦好了,這些錢全部還給你,包括昨天的。」
陳半仙是老江湖,他知道和公安打交道佔不到什麼便宜,就仍然哭喪著臉。
李辰仔細地講了事情經過,道:「俗話說,滷水占豆花,一行服一行,你的任務就是說服那人遷祠堂。」
陳勇在一旁威脅道:「這事你不要亂說,你只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以後就別想在縣裡混了,各地派出我都有熟人,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夠你喝一壺的。」
「豈敢,豈敢。」聽說是這事,陳半仙心裡就輕鬆下來,這正是他的老本行,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一個迷信老頭,還不是一件易入反掌之事。
但是,他並不想輕易答應,叫苦道:「政府,我已經改邪歸正,這些事還是另找高明。」
算命人一向老實,李辰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拒絕,就看了陳勇一眼,等著他說話。
陳勇上前就給了陳半仙兩腳,道:「你他媽的少給我來這一套,這事必須辦好,辦不好,讓你脫一層皮。」
陳半仙本想講條件,沒有想到這個公安態度如此蠻橫,比獄警更歷害,只得道:「政府,我這就去辦。」
陳半仙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他在一塊水池旁重新洗臉,又梳理了頭髮,整理他的仙風道骨。
三人鬼鬼祟祟地走到條洋村,指著陳老頭的房子,李辰道:「陳老頭的祠堂就在房子左手面那個石坡前面,你一定要說服他搬走。」
陳半仙仔細地的觀察了一會陳老頭的房子,道:「政府,這家祠堂的風水還真是好,子孫後代不當官就要發財。」
陳勇道:「少說廢話,你快點下去。」
陳半仙蹲在草叢中,又看了一會,道:「要讓我做這事,我也有條件,否則,我寧死不屈。」
聽到最後一句話,陳勇差點笑了起來,「什麼條件?只要不過分,我可以考慮。」
陳半仙瞇著眼睛,道:「正所謂盜亦有盜,我要到村裡去尋一尋,找一個與那家風水相當的地方,這樣我才勸他遷祠堂,要不然要損了陰德。」
陳勇點頭道:「這個可以。」
然後還給陳半仙五元錢,道:「我也不怕你溜走,昨天十元,今天四十元錢,我都扣了,這家人如果將墳搬走,我就把錢還給你。」
李辰想到這個柏老頭家的家庭背景,就告訴了陳半仙那個早年柏家祖先入贅到榆東鎮的事情。
陳半仙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知道李辰說這話的目的。
「那他柏家的祖先後人現在是在哪?」
「這個我們還在找,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就會有消息,應該不會很遠。」李辰倒沒有欺騙算命的人,這些天確實讓人留意著柏老頭家組先祖籍。
「行了,我明白這位小哥的意思。希望你們能夠抓緊時間將他家的祖籍找出來,今天估念我就先不去,等有消息在告訴我。」
李辰擔心這個算命人跑了,連忙說:「要是你能夠說動柏老頭同意拆祠堂,我給你一百塊。」
陳半仙討價還價道:「這事不容易辦,三百塊錢。」
李辰咬了咬牙,道:「一百五十塊,不講價了。」
陳半仙笑瞇瞇道:「好,就這樣說定了。」
陳勇將李辰拉到一邊,確信李辰這兩天就會有消息,轉身盯著算命人。
陳勇惡狠狠地道:「後天上午十點鐘,你必須到柏老頭家,我再說一遍,必須完成這事,否則,你就別在縣裡混了。」
陳勇等到陳半仙背影消失,道:「這一百五十元,你有沒有地方報帳?」
李辰笑道:「只要把事情辦好,這點錢又算什麼?」
利用算命先生來做工作,這不符合政府辦事的程序和規矩,算得上是歪招,若是上綱上線,就是嚴重的違紀,只有李辰這種半脫離組織的人才想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