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辰，你爸他怎麼回事，你小子把我從榆東騙過來，不會就為了說這些吧？」
唐敖東沒有立即決斷，但是李辰今天的表現，已經讓他刮目相看。
李辰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唐敖東：「四舅，我爸就是那種人，如果工人的工錢不解決，我們肯定勸不了他，他還是會去找領導反映問題，如果在平時，這沒有什麼，但是在今年換屆這個敏感的時候，恐怕會有一些不好的影響。」
「我的想法，就是釜底抽薪，讓不好的事情變成好事。」
李辰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你和我爸聯手，吃下建委那些房子，等國家的政策一出來，立馬成為搶手貨，轉手就能賺回來。」
「不能吧！」
唐敖東吃驚得瞪大了眼睛，他沒有想到為了李宏基那點事情，李辰居然提出這樣龐大的一個計劃。
唐敖東敢想，但限於眼界，他從來沒有往房地產方面想過。
他一直覺得自己膽子大，沒想到李辰比他的膽子還要大。
「照你說的，建設局這次一共建了八棟樓，那要上千萬，就我和你爸兩個人，能吃得下來？」
「正常情況不能，但是現在肯定能，」李辰說道。
「我提出這個計劃，倒不全是因為我爸的事情，現在真的是一個最好的介入時機，錯過了，可就沒有了。」
「爸，干了吧，辰哥在申城上學，他知道的不比咱們多啊，他還能害咱們？」一直插不上嘴得唐新亮終於找到機會說了句話。
唐新亮比李辰小兩歲，中專畢業後就出來跟著唐敖東做生意，早年不是很上心，一直到幾年以後，才趁著榆州房地產發展的大好形勢，搞了個房產代理公司，規模不大，但也活得有滋有味。
這時候的唐新亮還沒有正式經營起事業，還處在對李辰的盲目崇拜階段。
「你懂個屁！」唐敖東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以前還沒怎麼覺得，今天在李辰的表現面前，他才發現自家兒子差多了。
「小辰，聽你說得玄乎，我還是沒有把握，我們真的能拿下那幾棟樓？等過了年，房子一定就能轉手出去？」
唐敖東對房地產一竅不通，憂慮很多。
「能！」
李辰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那些房子，現在就是燙手山芋，建委前主任的事情沒有處理完，他們就不敢處理，也不能一直放在手上；二建現在的情況也不好，連年虧損，加上開工不足和債務糾紛，已經奄奄一息，市裡巴不得將這個爛攤子推出去……」
李辰的計劃，就是讓二建出面，接手建設局手上的八棟集資房，而李宏基、唐敖東則與二建合資一家新公司，或者直接接手二建，運作這些房子。
以李宏基和唐敖東的實力，肯定沒有辦法用真金白銀收購那八棟樓，李辰的計劃就是打一個時間差，先籌集部分資金，將幾棟樓的產權全部拿下來，等到市場形勢發生變化後，再將房子出手，還掉欠賬。
說白了，他就是想要空手套白狼。
李辰的計劃很大膽，很對唐敖東的胃口，聽起來也有實現的可能，不過就算他不瞭解房地產市場，推己及人，也覺得現在買房的人少，總不至於過了年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李辰說的那些政策判斷、未來經濟形勢的變化，唐敖東不是很懂，但聽起來似乎確實有那麼些道理。
這個時候，李辰上午去圖書館做的準備，作用就出來了。
他將九七年國內有關房地產的政經新聞摘抄往唐敖東面前一放，稍微解釋之後，就連唐敖東也能看出政府要在這方面發力。
市場經濟改革的大趨勢、國內經濟發展的困境、城鄉居民的住房難題、南方一些城市的試點……可謂山雨欲來。
正如李辰所說，住房分配製度改革已經勢在必行。
如果不是後來人，李辰不敢這麼說，就連金佑威、徐建林也不敢如此確信。
但是讓李辰這麼一說，聽者立刻覺得就是這樣一回事，豁然開朗。
「小辰說得不錯，看來這幾年大學沒有白讀，以後多跟舅舅說說這些，」唐敖東本來就喜歡看這些東西，他自己理不清其中的脈絡，聽了以後，就覺得李辰說得很有道理。
唐敖東做了很多年生意，理論的能力差些，眼光卻不差，很快也提出與金佑威、徐建林同樣的疑問：變化，會不會馬上就來。
「錢可以想辦法拆借一點，但是借的時間不能太長，你有把握翻了年情況就能發生變化？」唐敖東問道。
李辰想用槓桿撬動建委小區，也需要一筆可觀的啟動資金，李宏基與唐敖東都沒有這個實力。
九七年銀根收縮，也很難從銀行貸款。
而民間的資金拆借同樣不容易，可能要支付高額利息，期限也不能長。
「四舅，這個問題你大可放心，我一朋友家裡就是做這個的，他有內幕消息，過了年，情況肯定會發生變化，」李辰笑了笑，貼在唐敖東耳邊，略顯神秘地說道。
為了讓堅定唐敖東的信心，他不得不編出一個莫須有的內幕消息。
「噢，你那同學什麼來頭？」唐敖東很吃這一套，也連忙小聲問道。
「京都人，好像是什麼太子黨，來申城讀書是假，兩年多以前就搞上了基建公司，接了好幾個市政工程，賺得盤滿缽滿，年前開始搞房地產，說是要趁政策變化的時候，大撈一筆，」李辰煞有其事地說道。
唐敖東越聽眼睛越亮，唐新亮也興奮得躍躍欲試：「哇，這小子牛叉啊。」
周琳疑惑地看了看李辰，以前沒聽他說過有這樣一個同學啊！
「我那同學還說了，轉型時期最容易造就億萬富翁，改革開放以來先富起來的那些人，無不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所謂手快有、手慢無，四舅當初做沙石生意，也是搶在大部分人的前面，才積累的第一桶金，如今做的人多了，生意就不好做了。」
李辰拿唐敖東自己的事情作為實例，很有說服力，又舉了幾個當時比較有名的企業家，說得唐敖東、唐新亮連連點頭。
「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李辰笑著說道：「雖然說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機會，但是像這樣的事情，只會越來越少，現在看著風險大，其實沒有那麼可怕，要是錯過了，等回頭再看，一定會非常後悔。」
唐敖東默默點頭，對此深有體會，他早年在建築公司上班，後來下海經營沙石生意，早期做的人少，生意很好做，後來做的人多了，生意越來越難做，這兩年已經難以為繼。
如今做得最好的，就是最早做這一行的那些人，已經做出了規模，哪怕是弱市，也不愁生存。唐敖東有時也會感到遺憾，當年入行還是晚了一點，要是早一點進入，未必比那些人做得差。
因為有這個心路歷程，李辰的話很能夠激發他的共鳴。
但這樣一個重要決定，並非頃刻間就能做出。
「爸，餓死膽大的、撐死膽小的，咱們干吧！」唐新亮看到唐敖東一直沒有表態，忍不住急道。
「你不常說當初做沙石就是比別人晚了一步嗎，現在辰哥有內部消息，可以讓咱們搶先一步，你怎麼又怕了？」
「你要這樣，以後還得後悔！」
看到唐新亮這麼配合，李辰忍不住在心裡發笑：看來讓四舅叫上唐新亮一起來，這步棋算是走對了。
果然，讓唐新亮幾句話一激，唐敖東有些坐不住了。
「小辰，說吧，要多少錢！」
「五百萬！」李辰說道。
建委小區一共八棟樓，每棟樓六層、每層兩到三個單元，每個單元三戶，一共三百多套房子，項目的總價值超過兩千萬，在九七年的榆州來說，已經算一個大手筆。
因為手筆大，後來的影響才大，才會成為建委手上的一個燙手山芋。
不過，哪怕是五百萬，對唐敖東來說，也是一個巨額數字，他做沙石生意這麼些年，積累的身家也不過百十萬，還有大半在外面欠著。
九七年的一百萬，在榆州市區可以買十套房子，十年後大概只能買一兩套，也確實是筆巨款。
唐敖東已經有一定的心理準備，還是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這……好像有點難啊！」
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不過唐敖東已經決定參加，倒也沒有就此退縮。
「百十萬，我還能想想辦法，五百萬，恐怕很難，」唐敖東抬頭看向李辰：「你有沒有別的辦法？」
唐敖東也想看一看李辰的能量有多大。
李辰笑了笑：「那好，舅舅你負責籌集一百萬，剩下的我想辦法。」
「不過，咱們可說好了，成立一個新公司，就以出資的比例確定以後的股份。」
「好，就這麼說定了！」唐敖東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計較，李辰答應負責籌集剩下的四百萬，讓他心存的一點遲疑也消失殆盡。
唐敖東知道，李宏基的身家最多十來萬，甚至還沒有，以李宏基的性格和人脈，恐怕也沒有渠道籌集這樣一筆巨款。
只要李辰能夠籌集到四百萬，說明他並非只是誇誇其談，完全有能力運作這樣一個項目，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如果李辰籌不到四百萬，那麼這件事也沒法繼續，他也不用擔心錢都賠進去。
唐敖東相信李辰不會騙他，分析、判斷也有道理，但是這樣一個重要決斷，涉及他的全部身家，必然要盡量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