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你們忘記發了?這個怎麼能說『應該』呢,發了就是發了,沒發就是沒發。要是發了我們這裡沒到,就要著手調查丟失的那套備用卷的下落,明天上午中考就要正式開始了,你們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坐余心雨辦公桌對邊,聽到那邊想敷衍了事,蕭天若都已經鬆了一口氣。可沒想到,教育局那邊得知這個情況都不願追查,余心雨卻不忿地質問對方不負責任的行為。
「我說你個小女娃,怎麼這麼不懂事。試卷都是地方公安押送到你們學校的,簽收也是你們校長簽收的,能出什麼問題。對了,你是誰,讓你們王校長或者張主任接電話。」余心雨這麼較真,對方不樂意了。
遺失試卷這種事,只要不鬧出來,就是真有人作弊也牽連不到他們。可一旦說要調查出來確實是丟了,那處理起來可就棘手了。所以這個事甭管遇到誰,都會裝作不知道,哪裡有餘心雨這樣的,明天都考試了,現在還調查。
調查出來怎麼辦?
延遲考試,重出試卷重考?
要真這麼辦,只怕教育局負責中考的官員要一個不留全數下馬。
「校長和張主任都不在,我是吳主任的助理,現在一中的中考工作是我在負責。」盡力不讓自己的不滿情緒表現出來,余心雨回道。
「吳主任?」電話那邊愣了愣,問道。
本來,坐在一旁聽到教育局那邊的反應,蕭天若還有恃無恐。見對方聽到吳主任後這個反應,蕭天若知道糟糕了。
「嗯,吳主任調走之前我是她的助理,現在是一中初三年級組組長。」見事情有轉機,余心雨臉色稍稍好轉了些。
確認余心雨真的是蕭副市長夫人、區教育局局長吳英的助理,電話那邊靜了片刻,才沉聲道:「余老師對吧,關於備用卷下落不明這個事,我來給你分析一下。」
遲疑片刻,不知對方這是什麼意思,余心雨只得回道:「那您說,我聽著在。」
「既然你是吳局長的人,那也不是外人,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試卷丟失這個事,不是個小事,也不是個大事。只要明天的考試不受影響,日後真被誰捅出去,從下面隨便找個人頂上就行了。可要說查,現在是萬萬查不得的。一旦查出來,耽誤考試,事情鬧大,那就不是隨便拿個人出去就能交差的。我的意思,你懂吧?」電話那邊的人估計也是蕭秉德一派的人,得知余心雨跟吳英的關係,便把該說不該說的全說了。要是這樣,余心雨還不能明白,那他也沒辦法了。
垂著頭,沉默了半天,余心雨也不管那邊的人能不能看見,點了點頭:「嗯,我懂了。」
「懂了就好,你們剛出來幹工作的年輕人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是在華夏官場,這好了,我就說這麼多,你提到的事我會關注的,要是真鬧出來,絕對不會讓事情牽連到你。就這樣,我有客人,先掛了。」
掛上電話,余心雨全身彷彿被瞬間抽去了生命力,耷拉著,雙目無神地望著辦公桌上綠得嬌艷的芭蕉。
見余心雨為這點事弄成這樣,蕭天若想想,捅了捅她的肩膀,喚起她的注意力。「心雨姐,不止是在官場,在什麼地方都是一個道理。有些東西固然要堅持,但也要考慮堅持的成本。你是學行政管理的,應該懂這些道理。不要太天真了。」
雙目稍稍明亮了些,望著蕭天若,奇怪他怎麼會懂這些道理,但愣了片刻,余心雨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我懂,可是」
「沒有可是。」余心雨還沒覺悟,蕭天若歎口氣,搖了搖頭。「心雨姐,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丟的那份試卷就在我手上。」
「什麼?!」聽了蕭天若的話,余心雨一下回過了神,不可思議地打量著他。可很快,余心雨又覺得自己太傻,怎麼會相信蕭天若的胡話。笑了笑收回目光,余心雨只當蕭天若在想什麼怪法子安慰自己。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大院裡的那幫小子想要上一中,只能靠作弊。」余心雨還不相信,蕭天若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把事情來龍去脈都說了出來。「不止試卷,昨天,我已經把答案都提前做了出來。然後怎麼樣呢?你要去揭發我嗎?就像剛剛教育局那個人說的那樣,只要過了中考,就什麼事都沒有。
現在,別說誰去揭發,就是我找個人拿著試卷去自首,也沒有誰敢處理。原因很簡單,因為所有人都明白,這個時候,就算明知道試卷丟了,也只能假裝沒丟。否則,影響了明天的中考,事情鬧大,就是大家一起倒霉。」蕭天若知道,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給余心雨上一課,她雖然早晚還是會自己悟出這些道理,但中途吃的虧肯定不會少。也就有吳英的面子,要她不是認識吳英,剛剛那樣責問人家教育局的領導,人家八成會直接把她拽出去當替罪羊。
「試卷真在你那裡?」望著一臉嚴肅的蕭天若,余心雨還是不太敢相信。在余心雨印象中,蕭天若就是個學習成績好到不像話,又聽話又曉得哄人,只是偶爾有些神神秘秘的好孩子。說他會幫助別人作弊,余心雨真的很難相信。
「就在我房間的櫃子裡,要是不信你可以現在就回去看。但是我猜,你要是看到卷子,會更加糾結。」看著余心雨笑笑,蕭天若與她掛著黑眼圈的雙眸緊緊對視。
一句話沒說,半天,余心雨搖了搖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就對了,心雨姐。」余心雨終於開竅,蕭天若衷心的為她感到高興。人,總是要成長起來的。社會就是條大河,將所有投入其中的石子稜角磨得精光。如果不願放棄稜角,就只能處處碰壁,最終在半途被這條大河遺棄。
無奈地望著蕭天若,半天,余心雨才擠出一絲苦笑。「小傢伙,以後別幹這樣的事情了,你這樣讓姐姐真的很為難!」雖然很不願相信,但是余心雨知道,蕭天若是對的。竟然被一個十四歲的小男孩「上課」,余心雨覺得,或許,僅僅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
「嗯,我以後再幹壞事肯定不會告訴你了,免得心雨姐你為難。」齜牙笑笑,蕭天若的回答讓余心雨跟只螃蟹一樣,爬過桌子想要敲他腦袋。
蕭天若哪裡會讓余心雨輕易得逞,把旁邊盛豆腦的碗抄起,便跑了出去。
「你個小傢伙,還敢跑!」蕭天若拔腿就跑,余心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把門帶上就追了上去。
曉得余心雨一宿沒睡,怕她跑太急摔著,蕭天若跑到樓下就沒再跑了,心甘情願給余心雨按懷裡一陣狠敲。
蕭天若跟余心雨「姐弟倆」打打鬧鬧過來還碗,已經準備收攤的趙大媽笑得合不攏嘴。「小東西,做錯事了吧,活該被姐姐打。」隱約聽到余心雨教訓蕭天若的話,待兩人走近,帶著花頭巾的趙大媽指著蕭天若教訓道。
「嘿嘿,趙大媽,還得感謝你這碗豆腐腦。要是沒這碗豆腐腦贖罪,只怕我姐她會把我腦袋敲破。」將大號青瓷碗遞過去,受趙大媽傳染,蕭天若也掛著同朝陽一樣燦爛的笑容說道。聽了他的話,趙大媽更是笑逐顏開。至於余心雨,則在蕭天若耳朵邊嘀咕,自己哪有這麼容易收買。
也不是王巧那樣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想明白了,余心雨便沒有再提試卷的事情。跟余心雨打打鬧鬧回到家,打開院門,蕭天若回頭正準備讓余心雨回房休息去,不曾想,餘光卻發現,蘇紅去而復返,正蹲著身子在院裡打理花花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