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事沉思之後,他指了指走在前邊的通訊員小李,向肖均風問道:」肖連長,通訊員是個新兵吧?」
肖均風微笑道:」不是,他是個有兩年兵齡的老兵了。」
劉明光訝然道:」什麼?小李是個老兵,那他今年多大了?」
肖均風道:」16歲了。」
劉明光大感駭異,說道:」這麼小,難怪他說話的時候還帶著幾分童音。」
想了想,他又訝異地向肖均風問道:」他這麼小就來當兵,父母捨得嗎?」
肖均風面色驟然沉冷下來,壓低聲音,歎息道:」這孩子是個孤兒,從小爹娘過世,是跟著舅舅長大的。」
劉明光微微一怔,關切地問道:」寄人籬下,看來這孩子一定是在別人的冷臉子之下長大的,夠苦的。」
搖了搖頭,肖均風沉重地道:」不,他舅舅和舅母一直對他視若己出,憐愛有加。」
劉明光驚訝地道:「這麼說,這孩子的童年還是幸福的。」
肖均風點頭道:「是的,他舅舅也是個軍人,還是個正營職幹部,本來他可以好好讀書,將來考大學,只可惜他舅舅在三年前的老山攻防戰中光榮犧牲,他舅母沒有經得住噩耗的打擊,一時想不開,病倒在床,再也沒有好起來,兩年前也去世了,家境從此一落千丈。」
黯然長歎一聲,肖均風沉痛地道:」小李的舅舅有兩個孩子,年齡都還小,作為正營職幹部的遺孤,他們能爭取由國家來撫養,可是小李卻再次淪為無依無靠,孤苦伶丁的孤兒,靠著糊火柴盒,送牛奶掙錢來維持生活,還要繼續唸書,力圖考上大學,將來有個好奔頭。」
知道小李如此淒慘的身世,劉明光不由得心頭泛寒,惻隱之心由然而生。
肖均風望著低頭若有所思的劉明光,又歎息一聲,說道:「兩年前,我去他家鄉接新兵時,一個偶然的機會遇上了他,得知他的悲慘遭遇,覺得他靠打零工掙錢來讀書實在太辛苦,再加上他身子骨又太虛弱,實在不忍心看著他掙扎下去,就問他願不願當兵,他說願意像舅舅一樣成為一名解放軍,拿起槍來保衛祖國。」
乍猛地抬起頭來,劉明光打斷肖均風的話頭,故作驚詫地問道:」那他還不夠當兵的年齡啦?」
肖均風頷首道:」是的,這孩子年齡還不夠,好在當地的人武部部長是我當新兵時的老連長,我向老連長求了個情,就把他弄進部隊來了。」
言到此處,肖均風面色愴然,深深歎了一口氣,沉重地道:」這是我生平頭一次動用關係,走後門。」
略事一頓,他斬釘截鐵地道:」這也是我平生最後一次營私舞弊。當然,我也不會為我生平首次違反原則而後悔,只要這孩子能夠茁壯成長,我問心無悔。」
肖均風的這番話說得義正詞嚴,發人深省,讓劉明光聽來當真有如晴天裡驟然響起一聲沉雷,轟得他耳鳴心跳。
他出生於軍營,生長於軍營,對部隊里拉關係,走後門的現象早已見怪不怪,可是像肖均風這樣敢為社會最弱勢群體而違背原則,而且始終高風亮節,守身如玉,毫不隨俗沉浮的正人君子,還真是生平僅見。這一回,他開始明白什麼人才算是真正的軍人,純粹的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