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叫一聲不好,他左手疾伸如電閃,一把抱住側旁一棵粗壯的樹枝,死活不放手,口鼻呼哧呼哧地喘著粗重氣息。
使勁地搖晃幾下腦袋,他揉了兩揉眼皮,伸左手從頭盔上拉下夜視儀,無意間陡然發現右上方的大團雜草蓬著一個崖洞。
靈光一閃,他暗忖:自己的身體遭受勁波撞擊,幾近虛脫,正急需找處堅固的掩體,稍作調息,如今雪中送炭,實在妙極。
心頭欣喜若狂,他左手抓籐,雙腳連蹬地面,三兩下便爬近崖洞跟前,一瞥眼間,發現這個崖洞其實算不上是洞,沖其量不過是一處空間不足一立方的三角形豁口。
心下忖道:還好,老子生得瘦削單薄,勉強還能夠躺得下去。
鄧安國側身躺在豁口裡,舒舒服服地享受著難得的片刻安寧,暗裡祈禱敵人的炮火別忙著蔓延到這裡來。
然而事情似乎比他想像得更為樂觀,近二十分鐘過去了,敵人竟然沒有炮擊,戰場上寂靜得出奇。
夜色濛濛,山風吹得硝煙滿山飄送。
鄧安國抬頭望去,適才被炮火犁過的山體上一片狼藉,炸斷的樹幹橫倒豎歪,而燒起的火苗子在山風地鼓動下,嗤嗤作響,歡快地跳動著,那燒焦的花草樹木更散發出難聞的焦木氣味。
他心頭很是納悶:敵人在耍什麼花招?都過去二十幾分鐘了,怎麼還不打炮?難道這幫龜孫子以為大爺早被他們炸成爛肉碎骨了嗎?
心念電轉,他又想道:按照常理推斷,部隊在遭遇狙擊手的威脅之下,必須先用炮火對狙擊手可能藏身的大概位置覆蓋一遍後,才能放心大膽地派步兵前去搜索。
他正兀自揣測之際,嗚嗚嗚的尖銳嘯聲再度破空而起空中騰起一片火光。
心神一凜,他暗忖:不好,是覆蓋射擊,而且是急促射。
爆炸聲又一次震天憾地,氣浪挾排山倒海之威。
鄧安國側身躺在豁口裡,肋骨被震得痛欲散架,體內氣血翻湧。
他趕忙翻轉身子,後背朝上,兩膝跪地,雙肘支撐身體重心,上體抬高,胸脯脫離與地面接觸,這樣可以避免勁波傷害內臟。
只不過,鄧安國不知道,此時此刻,從側翼迂迴到山岡上搜剿他的那些敵兵們,也同樣遭受到炮火的威懾,他們紛紛雙手抱頭臥倒,避免被自己人的炮彈誤傷。
炮擊持續了近十分鐘,鄧安國也蜷縮在豁口裡欣賞了一場精彩的煙火表演。
蹲在豁口邊沿,掀開夜視儀,他裸眼向山坡下方俯察,左一掃,右一劃,驀然瞥見西首山腰上亮起十幾束手電光芒,透過林木縫隙,隱隱約約地看得見有數條人影在蠕動。
惕然一驚,鄧安國轉頭向東首探察,亦有十幾束手電光芒在山腰位置上晃來晃去。
他暗忖:媽的,果不其然,龜孫子已經派出了搜索部隊,正從兩翼向大爺包抄過來。
心念一轉,他又一想:既然有那麼多的手電光,就證明來搜剿大爺的龜孫們並沒有裝備有夜視儀,手電光很容易暴露目標,大爺正好可以用狙擊步槍解決他們。
言念間,他伸右手去摸svd狙擊步槍,倏忽間,大腦裡閃過一個意念:敵軍的炮兵可能正在重新調校射擊諸元,炮火很快就要蔓延到山頭,再不脫離就來不及了。
一想得這個可怕的事實,他連忙用左手從頭盔上拉下夜視儀,右手攀籐抓葛,借勁用力,往山頂上爬去。
樹枝抽打得他臉頰生痛難忍,他恍若未覺,一鼓作氣地向上攀登了二十多米遠,已經接近山頂端線,
心頭一寬,鄧安國正想停下來喘口氣,便在此刻,嗚嗚嗚的尖嘯聲又一次破空傳入耳鼓。
背心一陣發緊,他當即推斷出這一撥炮彈定然是直奔山頭而來的。
左腿迅疾向後伸長,腳板勾住一棵小樹,他的左手抓住一根橫伸在面前的樹枝,猛力一拉,左腳立刻從樹幹上脫開,左手抓著的那根樹枝往回一彈,他的身子巧借彈力,仿如裝了彈簧一般向前飆射出去,撲到一棵大樹下,他抱頭蜷臥起來。
爆炸聲又一次撼天動地,炮彈已將他剛才停歇的那個豁口附近的叢林炸成一片火海。
鄧安國不敢多停留,一躍而起,拚命地往十米外的山頂衝去。
到得山頂端線後,他呼呼哧哧地喘著粗氣,熱汗濕透全身,心口怦怦亂跳有如鐘鼓,四肢百骸更是酥軟麻痛。
躲在一棵大樹後方,他疾忙運用少林柔骨功舒活腰部四肢,暗自慶幸:還好,大爺的運氣不錯,要是換作平原大壩,不被龜孫子們的炮彈撕成碎片,也得震個七竅流血,筋斷骨裂。
那個鷂子眼舉著望遠鏡,凝神察看著滿目瘡痍的山岡,心裡始終難以釋懷,因為他無法確定那個狙擊手是否真的在炮火中灰飛煙滅?
他放下望遠鏡,疾步奔到炮兵陣地上,命令那個連長停止炮擊,提出抽調一個排的士兵交由他負責指揮,以配合先前遣出的搜剿部隊,對山岡上的那些可疑地形地物,進行徹底搜查。
稍作喘息後,鄧安國推開夜視儀,從樹幹右後側探頭,向山岡下方察探,見左右兩翼的手電光正在朝高處移動,而山腳處又亮起了三十多束手電光。
他知道,現在敵方至少出動了一個排的兵力,從正前方向山岡上方搜索,與剛才從兩翼展開搜索的部隊相互呼應。
他不敢再作停留,拉下夜視儀,轉身向山頭另一邊摸去。
瘦削的身形如游龍那般敏捷靈動,鄧安國在樹木鱗次櫛比的叢林裡東穿西插,起落間,無聲無息。
大砍刀斜一砍,橫一劃,不過時,他便順手從擦身而過的林木間砍下一大捆細長而伸直的樹枝……
他還是要試圖利用最簡單,最粗劣,最易獲得的材料製作陷阱,以阻礙追兵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