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看了一下航向指示儀,輕聲地道:」順利的話,還有一個鐘頭。」
但願兄弟們能平安無事的熬過這一個鐘頭。
鄧安國在心裡默默地為大家祈禱。舉目遠眺,一條蜿蜒的林間小溪,緩緩靠近前來。
鄧安國處在飛行中的直升機上,對地面自然是一覽無餘,兩隻銳利的眼睛一瞥之下,見溪水裡有幾個赤條條的少女在潑水嬉戲。岸上的草坪上疊放著幾套衣服,顏色為草綠,而且疊放整齊,側旁赫然架著幾支ak-47衝鋒鎗。
她們是越軍的女兵。數一人數,一共有九人,顯然是一個步兵班。
直升機漸漸飛臨她們的上空,馬達轟鳴聲驚擾著她們的雅興。
但見她們有的抬頭仰望天空一眼後,繼續玩鬧。有的恍若未聞,自顧自地享受玩水的樂趣。有的則袒胸露乳,張牙舞爪地對著直升機大叫大喊,似乎在刻意賣弄色相。
鄧安國把目光移回艙中,瞥見徐幫成已然醒轉,正把腦殼探出艙外,睜大雙眼俯視著溪水裡洗澡的幾名越軍女兵,一不稍瞬。就好像是在欣賞幾朵帶露的玫瑰。
徐幫成的喉頭一鼓一縮,興味甚濃。
鄧安國當下來氣,因為迷戀女色也是偵察兵的大忌。當年自衛反擊戰期間,我軍指戰員可沒少栽在越軍女特工手裡,鄧安國是深有體會的。
鄧安國伸出右腳蹬了徐幫成一下,滿臉慍色地道:」看什麼看,越軍女兵洗澡你也看。」
徐幫成似乎意猶未盡,撓了撓光頭,脖子反而伸得更長,難捨眼前這可餐的秀色。只聽他訕訕地道:」部隊裡都是清一色的男人,兵看兵有啥意思,我有太久沒有見過女人毛了,看一看也不違反軍規呀?」
鄧安國心頭火起,本想海訓徐幫成一頓,但回想到自己也是過來人便欲言又止。
的確,軍營生活極其單調、枯燥、乏味、清苦,非常人所能熬得過來。整天重複著高強度,超難度,重負荷的特戰技能訓練,反反覆覆,來來回回,極其殘酷地磨礪著兵們的體力、耐力、心智、意志和毅力。即使是九天戰神,也會麻木起來。如今一見女色,又怎生不讓正值青春期的兵們心頭發癢,激情燃燒。
鄧安國搖了搖頭,甚是無奈。
驀在此刻,他頓覺臉頰發燒,眼皮驟跳。
林間小溪怎麼有越軍的女兵洗澡?
這片叢林裡肯定駐紮有越軍的軍隊。
看起來,以鄧安國一行又闖進了高危地帶。
俄頃,直升機已飛過小溪的上空,那幾個洗澡的越軍女兵被拋在後面。
徐幫成彷彿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女人,戀戀不捨地伸長脖子,往小溪那邊張望。
鄧安國的心頭被不祥之兆所佔據。當下警惕地向叢林搜視,察看有無異狀。
林海茫茫,萬木蔥蘢,風平浪靜,絲毫窺測不出有敵情隱藏其間。
鄧安國不敢怠忽,正準備叫醒休憩的弟兄們加強警戒。
倏然間,他眼角餘光察看到一道刺眼的亮光劃過。
那是狙擊步槍上的光學瞄準鏡的反光。
徐幫成危在旦夕,敵方狙擊手已經將其鎖定,正在快速計算著直升機運動的前置量。心念電轉,鄧安國左手如電,揪住徐幫成背後的武裝帶,將其拉回機艙內。
一聲脆響過處,機艙門框上沿濺起一蓬火星。
鄧安國將徐幫成推到艙門左側死角里,蹲到艙門右側,通過彈道和角度快速判斷敵方狙擊手隱藏的方位。
四十米外,十點鐘位置……
參天古樹的椏杈上,蹲著一個身穿吉列偽裝服的狙擊手,快速拉動槍栓退殼上子彈,拔開稠密的樹葉,露出上身,舉著美制m21狙擊步槍仰角十五度瞄準。這一回,他把射擊目標改為直升機的主旋翼,妄圖廢其四肢,使其墜毀。
現在,他深呼一口氣,一點點地呼出,放鬆全身筋腱,快速計算直升機運動的前置量。
直升機上,鄧安國憑直覺感應到敵方狙擊手已經瞄準直升機的旋翼,即將擊發。
他左手抓緊扶手,右手快如電掣般抽出五四手槍,在大腿部一擦,拉動套筒送彈上膛,大聲喊道:」老周,向左側傾。」
老周立刻一擺操縱桿,直升機厲嘯著,以十度角向左微微側傾。
一顆子彈擊中機身右側外殼,火星亂濺。敵方狙擊手就在直升機作出規避動作的同時,屏氣,擊發。
「穩定機身。」鄧安國大聲呼喊老周讓直升機保持平衡狀態。因為他已經判明敵方狙擊手的陣位。
老周前推操縱桿,索性將直升機下壓幾米,懸停。
機身尚在顫悠,鄧安國閃電般從艙門右側露出上身,挺臂、挺腕,食指勻速擊發。
砰砰砰的八聲富有節奏感的槍響,奏出敵方狙擊手死亡的哀樂。
「拉起來。」鄧安國顧不上查看結果,縮回到艙門右側,退出空彈匣換上新彈匣。直覺告訴他,敵方狙擊手已被流彈擊中。
馬達發出撕人耳膜的轟鳴,直升機機頭上仰,二十度角爬升。
十點鐘位置的參天古樹上,一把m21狙擊步槍墜落在地面上,發出吧嗒一聲響。
緊跟著,一條毛毛熊似的人影凌空翻著跟頭,從二十五米高的椏杈上摔跌而下。腦袋搶先與大地接吻,直砸在一塊大石頭上,頭碎骨裂,紅白相間的黏稠液物向四下橫飛。
這位狙擊手隱蔽在樹杈上,進退艱難,這已經是先天性的不足,若是一旦形跡暴露,對方火力反制的話,更是無所循形。
實際上,鄧安國通過第二槍判明他的陣位時,直升機與他的距離已經超過了五十米(五四手槍的有效射程僅為五十米)。他原本有撤離逃生的機會,可惜他碰上了鄧安國這樣的運動速射高手。
移動射移物是超高難度的戰鬥射擊技能,但卻難不到鄧安國。使用81-1突擊步槍的話,鄧安國自信能在時速六十公里的交通工具上,採用單發射擊,準確命中一百米以內任何移動目標。
剛才,鄧安國找出狙擊手的陣位時,直升機距離狙擊手已有六十米遠,超過五四手槍的有效射程極限,但他獨闢蹊徑,想出利用流彈來擊殺敵人。因為敵方狙擊手的陣位在十點鐘位置,半速風,對子彈初速的作用不算大,完全有被流彈擊中的可能性。因此,他乾脆來個急速射擊,將彈匣裡的八顆子彈全部打出。碰上一顆算敵方狙擊手倒霉,碰不上算敵方狙擊手走運。
碰巧的是,敵方狙擊手兩次開槍都徒勞無功,自知形跡暴露,即將遭受直升機的火力覆蓋,當下動身從樹杈上撤離。殊不料,他剛抓住尼龍滑繩,還沒來得及下滑,一顆流彈飆然而至,擊中了他後腦勺。
機艙內……
「色迷心竅,看幾個妮子洗澡連命都不要了。下次再讓老子抓到你偷看女人洗澡,小心老子擰下你那玩藝兒。」
鄧安國凶巴巴地瞪著臉色淒白的徐幫成,嘴裡怒斥著,心裡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
「準備戰鬥。」楊志新將一個彈鏈裝上mk-19自動榴彈機槍,順手扔給鄧安國一個煙霧彈,喊道:」小鄧發射煙幕彈,呆會再收拾野貓子。」
現在,除蠻牛林平因傷不能隨便動彈外,特戰小組全部就緒。
鄧安國抓起m79榴彈發射器,分開槍身,正準備把煙霧彈塞進槍管,眼角餘光瞥見四點鐘方向飛來一發40毫米高爆榴彈,狠狠地朝直升機尾翼撞來。
十萬火急,小分隊危如巢卵。
鄧安國條件反射式地嘶喊道:」快,向左偏轉,有榴彈。」
「操他媽。」
老周朝左掰動操縱桿,直升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向左側傾二十度,做了一個弧度很小的曲線運動。
嗚的一聲,那發高爆榴彈堪堪地貼著機身右邊的艙門掠過,竄飛出十多米外的高空,炸成一團火球。
老周迅即前推操縱桿,機頭稍稍下俯,緊接著回拉操縱桿,踩下方向舵踏板,直升機在空中劃出一道賞心悅目的弧線。隨後,老周稍稍向右掰動操縱桿,機身顫抖兩下,恢復平飛狀態。
老周在淡笑間完成了一個漂亮的左轉彎動作,雖避過了高爆榴彈的襲擊,但也驚得遍體生津,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機身大幅度的擺動,硬是把鄧安國一行掀得顛顛倒倒,如在怒濤海嘯中坐船一般,幾乎穩不住身子。
林平的傷口在顛簸中被撞裂開了,鮮血順著他的腋窩往下流,刺骨般的劇痛令他眼前發黑,冷汗濕透了全身。
鄧安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向四點鐘方向概略地瞄準,發射煙霧彈,試圖屏蔽榴彈射手的視線。接著,他退出彈殼,拍了拍空彈藥箱,大聲問陸大偉:」西北狼,還有彈藥嗎?」
「還有一箱。」陸大偉從座位底下拖出一個32發裝的彈藥箱子,用力一腳踢到鄧安國跟前。
鄧安國掀開箱蓋,取出一發高爆榴彈塞進槍管,朝陸大偉叮嚀道:」西北狼,用殺傷破甲槍榴彈。」
楊志新兩眼如燈,全神貫注地朝林子裡搜索著打擊目標。
鄧安國合上槍身,槍托抵實肩窩,極盡目力,朝下面叢林搜視。
無奈樹影婆娑,綠葉若濤,根本看不見敵人的蹤影。
叢林裡時不時地閃耀著火光,偶爾有子彈擦著機身掠過,零零星星的流彈敲在金屬外殼上叮噹作響,削下一塊塊斑駁彈痕。
鄧安國凝神細聽,槍聲都富有節奏感,敵人盡皆採用的是三發短點射,五發長點射,作戰水平著實不容小覷,一定不是越軍普通部隊,而是其最精銳的,號稱」叢林變色龍」的特工部隊。
不是冤家不聚頭,現在總算遭遇上了。
一束機槍子彈擦過直升機的前擋風玻璃,脆亮的碎裂聲中,兩攔風玻璃上炸開兩條裂痕。
敵人極為刁鑽,專挑直升機的油箱、駕駛艙、旋翼等薄弱部位射擊,而且槍法十分精道。
鄧安國心弦狂震,非常擔心敵人會利用rpg-7火箭筒來攻擊直升機,倘若他們釆用火箭彈自爆碎片來打擊直升機的話,那特戰小組可就命運堪憂。
老周趕緊拉動操縱桿,機頭以三十度角上仰,猛轟油門,直升機夾裹著巨大的嘯聲,急速向上躍升,高度表在飛快地跳動數據,跳到一百二十米時,老周減小油門,前推操縱桿,機身左右晃了兩晃,旋即恢復平飛狀態,脫離了敵人機槍的火力覆蓋範圍。
現在,老週身上的冷汗已濕透數重衫,使盡渾身解數,駕著直升機在槍林彈雨裡左衝右突,忽高忽低。時而迎風擺尾,時而鷂子翻雲,時而白鶴沖天……規避動作完美到了極致,即使世界最資深的步兵火箭射手也未必能鎖定,只能是徒歎奈何。
叢林這道綠色屏障,無疑為敵人提供了天然的掩蔽,當然也在很大程度上遮蔽了他們的視線,射擊精確度自是大打折扣。
這一刻裡,特戰小組全體成員都在直升機顛來倒去中飽受煎熬。趙部長、徐幫成、陸大偉、林平如坐過山車一般耳鳴目眩,暈頭轉向。而鄧安國和楊志新都曾受過相關訓練,因而在這般強猛的顛簸中除心跳加速外,身體並無不適的狀況。
鄧安國通過直覺判斷,越軍的特工部隊不過百十號人左右,沒有配備高射機槍,肩扛式防空導彈等重火器,但他們化整為零,分散在叢林裡的各個角落,借助稠密的林木作掩護,利用步槍、機槍、榴彈、火箭筒來攻擊空中的直升機。由於敵人在叢林裡分散隱蔽,即使直升機上裝有火箭彈、機炮、重機槍等重型火器也難以大顯神威。
鄧安國不禁對越軍這支」叢林變色龍」特工部隊的追蹤能力和機動速度大為震驚。為了不暴露行蹤,直升機一直在繞道駛飛,走了許多冤枉路,耽擱了很多時間,可還是被他們給追上了,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