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軍連長拉動槍栓送彈上彈,正要抬起槍口,就看到遠處火花一閃,意識戛然而上。
他身子猛地一顫,印堂處爆射出一團紅白相間的粘稠液物,腦殼旋即向後甩出,兩腳朝天翹起老高。
鄧安國頓時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後倒去。
一個側後側,81式輕槍機發出噠噠噠的咆哮聲,兩名敵人在彈雨中抖索著身子,跳起曼妙的死亡之舞。
楊志新已射空了兩個75發彈鼓,鼻孔裡呼哧呼哧的喘出粗氣,緊繃著臉孔上的肌肉。
正面和右翼的越軍已被他打得豕突狼奔,潰不成軍。
一個敵兵端著下掛gp-25榴彈發射器的ak-47衝鋒鎗,從大樹後閃身出來,慢慢地向鄧安國走去。
突然間,鄧安國猛地抬起槍,噠噠噠的長點射,打得那傢伙胸前爆出幾股血箭,仰身向後跌下,手裡的衝鋒鎗對著林冠狂噴著子彈。
一骨碌翻爬起身,鄧安國伸左手從背後拔出五四手槍,向來敵方向砰砰的開著槍,彎腰疾跑到楊志新跟前,俯低身子,左手捂摸著肚腹,向楊志新陰惻惻地笑道:」老楊,蹲烤箱的滋味一定很不錯吧?不妨就請他們嘗嘗。」
扔下81式輕機槍,楊志新拿起遙控引爆器,眼神酷厲地向來敵方向瞅了一眼,冷笑道:」好哇!就依你的。」
說完,他食指一翹,彈開保險簧,用力連按三下起爆鈕。
轟轟轟轟轟的五下巨爆聲驟急地響起,有如九級地震爆發,場面駭人之極。
一條巨大火龍騰升而起,直衝霄漢,狂舔著那灰茫茫的雲空。
數不清的鋼珠碎片,在氣浪的推動下,形成60度水面弧面,並以扇形集束彈道向四周激射,覆蓋面積至達兩丈範圍。
五枚定向雷同時爆炸,方圓十丈範圍內的活物無一倖免,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紅毒毒的火焰瞬間鋪滿了森林,空氣登時被烤乾,變得灼熱而乾燥。
人肉烤糊的焦臭味、催嘔暈血的腥臭味、爆炸散發出的火藥味……五花八門的怪味道一齊灌進鄧安國的鼻孔中。
連眼皮子都不撩一下,鄧安國拋下彈藥罄盡的ak-47衝鋒鎗,轉頭朝楊志新喊道:」老楊,咱們該閃人了。」
楊志新一抹臉上的血漬和污垢,扛上82無後座力炮,左手提起81式輕機槍,冷笑道:」看樣子這頓色香味美的烤人肉還是由他們的叢林變色龍特工部隊來品嚐吧!」
兩人飛快地奔向直升機。
借助跑之力一蹬地面,鄧安國飛身躍進機艙內,迅即轉身接過楊志新的武器,往旁邊一丟,伸左手將楊志新拉進來。
直升機裡也是一片歡呼雀躍。
戰士們個個面帶勝利的微笑。
鄧安國和楊志新甫一登上直升機,立馬聽見接應點的左側傳來急驟而緊密的槍炮聲。
「不好,敵人的救兵來了,立刻起飛。」
鄧安國知道馳援的越軍特工部隊趕來了,向駕駛員大喊道:「走,老周。」
說完,他使勁一把拉上艙門。
「本來早該走了,你們偏要留下來殺黃皮猴子,好像人沒殺夠,仗沒打過癮似的。」
駕駛員老周手搖操縱桿,腳踏方向舵,大吼一聲:」都坐好了」。
他一拉操縱桿,鄧安國一行便隨同機身一起顫顫悠悠。
旋翼高速轉動,狂風吹得四下樹木枝葉如麥苗一樣搖搖曳曳。老周向後一拉操縱桿,直升機靈敏地輕彈一下,穩穩地懸在十米的高度。
老周又向後一拉操縱桿,直升機向上拉升,然後一踏方向舵,操縱桿左擺,機身向左側傾,機頭上翹,急轉彎,載著鄧安國一干凱旋歸國的勇士在震耳轟鳴聲中,擦著鬱鬱蔥蔥的林梢向北疾飛而去。
直升機飛得很低,始終與地面保持在一百米到一百五米之間。顯然,駕駛員老周對這架武直缺乏信心,就算他飛行絕技已臻化境,但也不敢妄自尊大,在四百米以上的高空飛行,一旦飛機失事的話,緊急迫降極為困難,那可是人命關天之事,千萬馬虎不得。
機艙內,鄧安國坐穩後,喘了幾口粗氣,心境一陣釋然,只是覺得頭昏腦張,被衝擊波震盪過的肚腹還在隱隱作痛,四肢百骸酥軟無比。
長達十多個小時的奔命,毫無喘息之機,其衰竭和疲頓程度,可想而知。
他迫切想甩開一切重負,海闊天空地休憩一番,可是現實允許嗎?
馬偉正緊閉雙眼,僵硬地平躺在軍毯上,一動不動,,他已經走完了在世間平凡而光輝的二十個春秋。
鄧安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看好的爆破高手生命殞落,卻無能為力,眼神中透露著極度悲愴的感傷,他怪自己只有向敵人濺血殘命的本事,卻沒有為戰友兄弟起死回生的超能力,更懊悔之前應該馬上帶大家撤離,而不該一時心血來潮,留下來同敵人大打出手,結果搞得殲敵一千,自損八百。
只是,人死不能復生,他自責和愧悔也於事無補,只能徒增煩惱,他只得在心中默默地祝福馬偉正能在天國的路上走好,因為天國才是真正和諧的世界,在那裡沒有悲傷和痛苦,沒有貪婪和自私,沒有陰險和狡詐,沒有背叛與除賣,也沒有獨裁和**,更沒有戰爭與殺戮。
狹窄小的機艙內蕩漾著一種凝重的悲慟和淒涼氣氛,雨過天晴的空氣本來非常清新,但現在卻凝結成一大塊厚重的鉛塊,冷酷無情地迫壓著人們的精神世界,踐踏著人們的心靈空間,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楊志新默然無語,表情僵硬得酷似是一尊精雕細鏤的泥塑木偶,心想: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馬偉正愣是用血肉身軀為我擋住了那顆奪命的子彈,這份忠肝和赤誠,這份士為知己死的忠義是豪邁悲壯的,是壯懷激烈的,也是感天動地的。而這種忠肝義膽在和平年代裡,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金錢社會裡,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官場上,往往會被那些道貌岸然,口蜜腹劍的偽君子看成是一種愚蠢,一種迂腐。
心念間,他聽到老周用請示的語氣向他喊道:」老楊,我們現在是按原路走呢?還是直接飛向老山方面,抄個近路。」
他不假思索,直接回道:」就抄近道吧!讓大夥兒早點回家。」
林平聾拉著一顆腦袋,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右手捂著面孔,正在小聲而悲慼地啜泣著。
徐幫成的眼角垂吊著兩串晶瑩的淚珠,同樣在輕聲地抽噎。
陸大偉脫掉頭盔,任由清涼的晨風透過艙門縫隙吹刮著他那顆光溜溜的腦袋,雙眼毫無神采,目光呆滯。
在這種場合下,看到英雄走向死亡的悲壯和坦然,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都難免會觸景生情。
這不,趙部長曾在自衛反擊戰中浴血廝殺過,雖然目睹士兵壯烈犧牲已到了麻木程度,但他臉上也是充滿悲痛之色,眼睛裡也隱隱閃動著淚光,深深地被馬偉正捨已為人,兩肋插刀的赤誠和忠勇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