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茅草屋下沒有雨水流進來,還算得上乾爽,鄧安國舒服地躺在地面上洗耳恭聽屋中人的唇槍舌槍,倒是其樂融融。
當然,他之所以在敵人眼皮子底下能毫不暴露行藏,除了藏身之術絕世超倫外,那些用野花和野草碾碎後搾取的漿汁更是功不可沒。更何況,汪世雄此刻的神經全被趙部長牽動著,注意力自然會分散開來,不能察覺到有強敵在暗中窺伺也是正常之事。
趁著屋中人唇槍舌戰如火如荼之際,鄧安國輕輕挪動一下身軀,嘗試著伸手把槍口指向屋內的兩個敵人。無奈,地板間的縫隙過小,敵人暴露在他槍口下的要害部位太少,他根本沒有把握一擊必殺。
他心知肚明,自己身處虎穴狼巢,不敢掉以輕心,沒有十足的把握,絕不能貿然出手,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先悄悄地潛到門口,乘敵人不備之機,猝然施襲,殺個措手不及。乾淨利落地解決掉兩個傢伙後,再悄悄地把趙部長帶出軍營去。只要安全的出了敵巢,就算暴露了目標,自信也能憑一身本事殺出重圍。
於是,他當機立斷,輕輕地把兩支槍順直抱在懷裡,雙臂緊貼兩肋,兩腿自然伸直,乘著汪世雄上去給趙部長點煙,注意力分散的當口,一個就地十八滾,迅捷無聲地從屋底下鑽了出來。
緊接著,他站起身來,雙腳腳尖用力一蹬,身子躍起,輕輕地落到台階上,而後他側身貼著木板牆壁,慢慢騰騰地挪移到門口右側,右手擎著64微聲衝鋒鎗,窮盡目力察看木門,發現木門居然是虛掩著的,豁著一道拇指寬的縫隙。
鄧安國心頭大悅,雙眼似箭,透過縫隙朝屋內窺視,一瞥之下,見正對著門口的竹床上面坐著一個身著四個兜幹部軍裝的中年軍人。
此人體魄雄健,面容剛毅,眼神銳利且透露著悲憤,看得出他是個飽經風霜,鐵骨錚錚的軍人。
他就是趙部長,他的左手戴著手拷,拷子的另一頭鎖在床頭的鐵架上面,敵人之所以這麼做,是怕他伺機逃逸。
屋內,汪世雄登的一聲合上蓋子,右手把玩著打火機,在趙部長跟前踱著碎步,開誠佈公地道:」趙部長,咱們痛快人說痛快話,只要你肯跟我們合作,將你所掌握的軍事機密和盤托出,我敢用人格來擔保,我們絕不會虧待你」。
汪世雄力圖以榮華富貴來摧殘趙部長的意志和道德底線。
趙部長答非所問地道:」想不到貴軍如此抬愛我趙某人,真是受寵若驚。」
他稍事思索,帶著徵詢的語氣說道:」汪副團長,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始終想不明白,很想向你請教,希望你不吝賜教。」
汪世雄微微一愣,激奇地道:」沒問題,儘管說。」
吸了一口煙,趙部長慢條斯理地道:」既然我對你們有舉足輕重的價值,你綁架到我之後,為何不直接將我解押到你們的總參謀部情報處去受審,而要把我關押在這深山老林裡?」
鄧安國心中一動,敵人的這個反常舉措令他百思不解,當下迫切想聽聽汪世雄作何解答。
走回到座位跟前坐定,汪世雄一本正經地道:」不妨實話告訴你,我這麼做是為了謹慎起見,直接將你押往總參情報處,固然是明智之舉,但目標太大,貴**方會不惜代價的派遣營救小分隊來搶人,貴國的國安秘密特工也會搶在你被帶到總參情報處之前,殺你滅口,考慮種種不利的情況可能會發生,我跟情報處的負責人商量後,決定把你暫時關押在這個後勤補給站裡,等清晨情報處的人到了,再將你秘密押往總參情報處,就這麼簡單。」
趙部長神色詫然地望著汪世雄,納罕地道:」看得出這個後勤補給站的防衛力量非常薄弱,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我軍會派人來營救我。」
汪世雄陰森森地笑道:」當然有些擔心,不過即使貴軍派營救小分隊來救你,我自信有那個能力叫他們有去無回,再說了,我的障眼法定然能夠騙過貴軍。」
趙部長激奇道:」什麼障眼法?」
汪世雄道:」我安排了一個替身,派遣了兩個排的特工隊員負責押送,故意弄得聲勢浩大,以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貴國偵知押送路線後,派遣營救小分隊來搶人的話,必定會在沿途的幾處險要地形設伏,而我又提前在這些位置上設下了陷阱,貴國的營救小分隊一來,必然會被我一網打盡。」
鄧安國怦然心驚,額頭背脊俱是冷汗津津,他倒抽一口涼氣,忖道:好險,幸好我們的軍情人員給力,情報準確無誤,也多虧了此次霸王龍行動的直接負責人王大隊長決策英明,如若不然,我們就會有很多精英戰士血染戰袍,埋骨異鄉,而霸王龍行動也就以失敗告終,損失不可估量。
鄧安國正自暗裡嘲笑汪世雄聰明反被聰明誤,只聽汪世雄收起打火機,嘿嘿地笑道:」怎麼樣?我的計劃還夠得上周密,夠得上高明吧?」
狠狠地把煙頭砸在地上,趙部長憤激地道:」你真夠陰險狡詐,狠毒殘忍。」
「多謝誇獎。」汪世雄獰笑一聲,接著道:」就算貴國不派遣營救小分隊,國安秘密特工也會動手剷除你,我安排的那個替身當然就為國捐軀了。怎麼樣?我的計劃夠高明吧?」
「你真是狼心夠肺。」趙部長氣得啞口無言。
鄧安國暗忖:看來這廝多次對中**隊實施報復行動,而且頻頻得手,過度自信,把集中大批特工來執行他那個瞞天過海,引君入彀,甕中捉鱉的歹毒計劃,對關押趙部長的真實地點的防衛卻十分疏鬆,這倒讓自己有了可乘之機。
汪世雄又是一聲獰笑,理直氣壯地道:」這可不能怨我陰狠狡詐,你們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兵不厭詐嗎?雙方的仗都打到這種膠著狀態了,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只要能克敵制勝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那怕是最卑鄙,最無恥,最狠毒殘忍的。」
頓了一下,他未等趙部長開口反駁,搶著大聲質問道:」我問你,難道你們中國偵察兵部隊針對我們這邊的每一次都那麼光明正大?恐怕不見得吧?」
汪世雄如此一說,趙部長當時語塞,尷尬地冷哼一聲,稍加思慮後,話鋒一轉,猛不丁地道:」還有一件事情,我更不明白。」
哦了一聲,汪世雄冷眼瞪視著趙部長,冷冰冰地道:」什麼事情?」
想了想,趙部長用徵詢的語氣道:」不知道你可否坦誠相告。」
汪世雄不假思索,便直截了當地道:」說吧。」
趙部長神色冷凜地凝注著汪世雄,寒聲問道:」我很不明白,你是怎麼偵知到我會去1d軍a師直屬偵察連視察工作?而且時間和路線都知道得那麼準確無誤,你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鄧安國心中一動,趙部長這個問題問到他心坎上去了,因為他也一直很詫異,很疑惑,趙部長深入軍區所輾的各野戰師直屬偵察連視察並指導工作的情報,汪世雄怎麼偵知如此清楚?而且日程和路線的那麼準確,委實不可思議。
他和趙部長一樣,都已開始懷疑西南軍區情報部有無奸細潛藏,迫切想從汪世雄嘴裡探知答案,然而他們的心思又怎能瞞得過老謀深算的汪世雄。
狡獪地笑了笑,汪世雄擺了擺右手,說道:」很抱歉,天機不可洩露。」
鄧安國正自暗裡詛咒著這匹奸猾惡毒的狼,只聽汪世雄不耐煩地道:」好了,說正經的,如果你肯跟我們合作,我們可以安排去歐洲安居樂業,盡享天倫之樂。」
鄧安國心神一振,暗忖:這個價碼確實具有難以讓人抗拒的誘惑力,愛國情操再高,意志再堅定,那怕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動一動心。何況,中國剛從內憂外患中掙脫出來,經濟剛剛復甦不過幾年時間,物質生活條件還很落後,趙部長即使升到中將級別的位置上,也絕不可能獲得恁地優厚的待遇。試想一下,那種責任小,操勞少,待遇好的美差,是很多人夢寐以求,但又虛無飄渺的奢想。可如今竟然有人破天荒地把這個價碼開了出來,其誘惑力之強,吸引力之大,當真難以估量。
機會就在眼前,要麼像秦檜一樣奴顏媚骨,遺臭萬年。要麼冰清玉潔,萬古流芳,就看趙部長如何抉擇了。
未等趙部長量明態度,汪世雄乘熱打鐵,展開心理攻勢,說道:」朋友,我是代表我們軍隊誠意地邀請你跟我們合作,只要你肯接受我們的條件,我們會給你保密,你根本不必擔心,我們保證中國方面抓不到你的把柄,更追究不到你的罪責。機會就在眼前,你可得千萬要珍惜呀!」
「是嗎?」趙部長淡淡一笑。
「用你們中國人自己的話說,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為國家和軍隊披肝瀝膽,殫精竭慮好多年都撈不到這麼好的機會,你可千萬別放棄呀!」這廝加大力度來摧殘趙部長的意志和道德底線。
鄧安國一怔,心想:敵人開出的價碼誘惑力實在驚人,足可以摧毀一切道德底線,就看趙部長的原則性、紀律性、民族情操、愛國心和良心會不會被私慾所蒙蔽。
雖說瀝血塗志,保家衛國是軍人義不容辭的神聖職責,流血犧牲,被人遺忘更是天經地義,但軍人首先也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慾,就有妻兒老小,也要養家餬口,安身立命,倒底是三貞九烈,以身許國呢?或是蛇欲吞象,蠅營狗苟呢?這確實在挑戰著軍人的道德和良心抉擇。
趙部長低頭沉思,片言不語。
汪世雄臉露狡黠笑意,翹首等待答覆。
過得片刻,趙部長霍地抬起頭來,疾言厲色地對汪世雄道:」承蒙你的一番好意,如此抬愛趙某,不過很遺憾,為了一點點骯髒的私慾而離經叛道,助紂為虐,禍國殃民,趙某斷然不會做,國家的利益重如泰山,我個人的私利跟祖國的利益比起來,那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他的這番話講得大義凜然,擲地有聲。
「不視抬舉。」汪世雄額頭青筋暴漲,目射冷光煞氣,騰地離座而起。
砰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紙筆紛飛,汪世雄暴烈地道:」趙正賢,我好生勸你與我方合作,保證享受榮華富貴,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面對被激得暴跳如雷的汪世雄,趙部長嗤笑一聲,不屑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汪世雄怒目暴睜,狠狠地瞪視著趙部長,寒聲道:」你的骨頭真夠硬,心腸也夠鐵,簡直油鹽不進。」
趙部長輕蔑地看向汪世雄,傲然道:」我們中**人的骨頭都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