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十娘看見眼前這位陌生公子實在風趣,於是忍不住笑起來:「是呀,這東西正是我掉的。」
這十娘是開得起玩笑的女人!李憶於是厚著臉皮繼續問:「不知道姑娘要這磚頭做什麼?」
「找磚頭敲你的頭。」
「啊。」李憶故意後退一步,然後將磚頭交到了杜十娘手上,再然後伸出了無辜的腦袋。
「這……」杜十娘臉色一紅,她剛才只不過是說說玩罷了,要真讓她拿磚頭敲人,還沒有這個勇氣。
「哈哈哈。」李憶大笑數聲,忽然面色一正,將折扇背手,踱步一圈,指著杜十娘手中磚頭念道。
「愛此一拳石,
玲瓏出自然。
溯源應太古,
墮世又何年?
有志歸完璞,
無才去補天。
不求邀共賞,
瀟灑做頑仙。」
李憶念的這首詩出自清代曹雪芹的《題自畫石》詩句,李憶曾經熟讀《紅樓夢》,對曹雪芹也瞭解詳細。加上李憶成就了合神期境界,不管識感和記憶都遠強於普通人,因此對這首詩自然是不假思索便能道出。
而杜十娘為明朝中人,自然是不知道清代曹雪芹的詩,以為是李憶在尷尬情況下,急中生智所做。
細細一品,杜十娘便是一臉動容,這公子才高八斗,要比那李甲不知強上一百倍呀一百倍。
杜十娘本來就欣賞才德兼備的才子,而他發現李憶並沒有像其他庸俗的客人那樣,一來就是炫耀財富,還能出口成章,文章又是大師級別的水準。
於是十娘驚歎的同時心裡一暖,不由得對李憶產生了好感。
「公子……好文采。」杜十娘久久才由衷說道。
「姑娘過獎了。」李憶很謙虛的道。然後目不轉睛的注視杜十娘,目光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對十娘的尊重。
杜十娘見狀又是一陣感動,想到她這種風塵女子,雖然被冠以花魁頭街,但其實在男人眼裡,還是不供人玩樂之用?更別說得到別人的尊重了。
而面前的這位公子,竟然用一種平等尊重的態度看待她。
想到這裡,杜十娘又不禁聯想到李甲,當初他和李甲在教坊發司院內相遇的。那李甲雖然比其他人溫和,但還不是第二天就猴急地跑來挹翠院揮霍錢財,貪享床底之樂?
這時候,杜十娘不僅呆住了,心裡極為複雜。
李憶忽然走到杜十娘身邊,伸手輕輕彈去十娘手上的磚頭,然後道:「方纔我將頑劣磚頭交予你,實在是無心之過,俗物豈能配佳人?」
「公子已用三寸不爛之舌,將拳石說得不凡了。」杜十娘讚道。
「才子佳人,佳人才子,只有這等物品才能配得上十娘。」說著,李憶便將折扇放到杜十娘手心。
杜十娘後退一步,臉色微紅:「不知公子將貼身折扇送予我是何意?」
「哈哈哈。」李憶輕笑數聲,然後正色道,「天熱了,十娘可以用來扇一扇。」
「額……」杜十娘一陣無語,但還是收下了。
這折扇雖然不貴但也不俗,而李憶也沒有明膽的出言調戲,杜十娘出於對李憶的好感收下折扇為人之常情。
李憶見狀點頭示意,便誠懇的道:「閒來無事,不知十娘能否與我聊聊天?」
杜十娘最近正為李甲的事情煩惱,原本她打算考驗李甲的誠心,叫李甲去向朋友借錢替她贖身的。沒想到李甲一連去了幾日,也不見回來看她。於是對李甲有些失望的同時,心裡也不免多了些煩操。
也許找個人聊聊天談談心,心情會好受一些吧。
杜十娘見李憶不像是浮誇之輩,而且為人也風趣,於是起了交結之意。
「在哪裡聊天呢?」
李憶聞言先是朝杜十娘的閨房掃了一眼,心道如果進入青樓女子閨房裡,非奸即盜。而且李憶泡妞的目的不是為了出於身體需要,只是為了化解杜十娘的怨氣,首先要極力避免杜十娘的悲情結局。
應該取得杜十娘的信任,至少成為紅顏知己。
李憶確定了目標,便伸手指向不遠處的一座別緻亭子道:「那裡如何?」
亭子四周綠蔭環繞,還有鮮花蔓籐相襯,在那裡相談,羅曼蒂克的同時,更可以因為公開透明,避免了生出一些猥瑣念頭。
於是杜十娘放心下來,心道這公子為人還真正直。她便和李憶一同走進別緻亭子裡,坐下聊起天來。
李憶先道出了他自己的名字,然後再從從杜十娘的興趣愛好上尋找突破點。
青樓女子的興趣愛好,大多數是琴棋書畫。雖然李憶對琴棋書畫並不瞭解,但是他卻可以先開個頭引起十娘的興趣,再由十娘接話說出她自己的看法。
李憶作為傾聽者,又與杜十娘聊天中談笑自若,漸漸便取得了杜十娘的信任。
過程中,有富貴俗客見杜十娘長得貌美如花,於是生起對李憶嫉妒之心,湊過來騷擾。
李道長的解決方案是,王八煞氣洶湧而出,便把俗客驚退了。
杜十娘為李憶的男子氣概所折服。
再有青樓的姑娘來做電燈泡,李道長的解決方案是,拿銀子砸走了。
杜十娘為李憶視金錢如糞土,卻不亂沾花惹草的高節情操而驚歎。
再有喇嘛老鴇因為李憶霸佔了她們的花魁而惱怒,帶入氣勢洶洶地進入院子。李道長的結局方案是,不用理會,自有望風的獨眼道人施展雷霆之怒,將老鴇等人嚇跑了。
杜十娘為李憶的身份感到更好奇,越是好奇越是想瞭解李憶。
聊著聊著,二人竟然聊到了天黑,這時候杜十娘想起種種傷心往事,便忍不住對李憶訴說她的身世。
一個女人願意與你分享她的秘密,便是她已經視你為知己。
十娘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七歲那年被人拐賣到遠離家鄉的京城,高價讓與挹翠院的老鴇,從此淪落風塵……
李憶聽完長歎息:「可憐一片無暇玉,誤落風塵花柳中。」
黑暗中,十娘的眼眸,閃爍起了晶瑩的星光。
二人越是越是投機,相逢恨晚,直到有小廝過來催促才離去。
次日。
獨眼道人告訴李憶,那李甲從別人口中得知李憶與十娘的事情,便傷痛欲絕,死活要來挹翠院與十娘問個究竟。
李憶冷笑道:「表面上看那李甲對十娘用情至深,事實上他本性懦弱、耳根極軟、薄情寡義,而且把十娘當成一個可以隨意交易的玩物。不然就不會出現後來的,他把十娘賣給那孫富,造成十娘含恨自盡了。若是從了李甲的意,十娘便是再入火坑萬劫不復!」
「李兄弟,貧道不懂得處理男女之間的糾結,怎麼辦你儘管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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