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侯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睥睨,面容輪廓盡顯霸氣。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眼前的書,看得很用心,一字不漏。
這本書不但冒著黑色死氣,更有一股傳說中的仙威瀰漫,浩大威嚴,尋常人若是見到此書,定會忍不住屈膝叩拜,上面的字也不是修行界通用的文字,似乎是一種古老的冥文,每一個字的每一劃,都防佛一把惡鬼之刃,生生勾殺人的靈魂,給人無盡的殺意和死氣。
最令人驚顫的是,他當前看的這一頁,竟然有一隻很薄的眼睛在紙面上眨動,這是一隻毫無感情的死亡之眼,它在盯著孤獨侯,不停著釋放著一股鬼神之力,從他的眉心進入體內。
而孤獨侯似乎早就熟悉了這樣的力量,不但不阻止,反而有股欣慰之意。
最終,他終於看完了這一頁的內容,口中悠悠地吐出了一濃厚的白煙,合上了書頁,但見書的封面刻上了三個通用文字:《冥史》。
就在此時,他眼色忽然一動,感應到一股不世之能,便朝竹窗外的無盡天際望去。
只覺天宇一股雄渾沉重的力量在擴散,大地開始動盪不安。
接著一道邪氣凜然的身影自遠空催雲而來,人還未降落,便有無盡殺念在天地間激盪,剎那間一口巨大無匹的雷霆巨劍向下斬來,「卡嚓!」小屋數十里外的險峻山嶽首先承受不住,頃刻破碎,亂石穿空,塵煙四起,大地一片大震昏沉,無數走獸頓時形神俱滅,可是孤獨侯站立的那片方丈之地卻安然無損。
來人一派強者之態,緩慢降落,朝孤獨侯點頭表示敬意:「我,邪戎,見過神相。神相之能,果然讓人敬畏,只是不曾想,你會隱居在這樣的地方。」
孤獨侯直接忽略了他的後半句,問道:「二萬年前幾乎戰死於光明頂的邪戎?」
邪戎雖是冷傲,卻也不敢在這位面前擺架子,「正是。」
孤獨侯:「你能找到這裡,證明花了不少心思。吾當年便已聽說你堪與方界老小子一戰,足見你之能耐,可惜後來卻消失無蹤,今日前來,莫非是為了被封的邪王子?」
邪戎眼神一凝,「正是。」
孤獨侯:「你這樣的強者,也會屈膝在邪咒世家?如果吾沒猜錯的話,緣由只有一點,那就是那個世家內有更強之人。」
邪戎:「什麼都瞞不過神相。」
孤獨侯:「吾能讓你臣服嗎?」
邪戎:「一個強者屈膝一次已然足夠,若是二度臣服,投入新主,哪能配稱強者。」
孤獨侯深沉地一笑:「有意思。」
邪戎問道:「這段時日,我們難有進展,根本無法強力攻之,不然禍及王子,不知神相可有法助我們?」
孤獨侯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佛門那個疏業很有一套,當時下的那個梵字法陣可是抱著必死決心的,後來更被他人多做了一點手腳,也難怪你們無法將邪王子救出。不過,若是吾告訴你們解救之法,邪咒世家又能給吾什麼?」
邪戎想了想,道:「但凡我邪咒世家所能和所有,只要不逼底線,盡可滿足神相要求。」
孤獨侯點頭:「好,我的要求已刻在這塊蒙鐵內,你回去和那些老傢伙在看,至於你要的方法嘛,在這塊玉葉中。」
「看來神相早已料算到我會來。」邪戎心中一驚,小心地接過,迫不及待地以神識一掃,立刻露出不可置信之色:「神相這不會是開玩笑吧?那疏業可是佛門聖行者,竟然會做出這等敗壞佛門清譽的事?再說,那淨幻公主可是你的外甥女,你竟然連她都算計」
孤獨侯打斷了他的話:「吾的人生裡,暫時沒有『親人』二字。梵字法陣與疏業之間,始終有層聯繫,這種聯繫與距離無關,所以要破法陣,唯有讓其心亂,我給你的方法,便是讓他心亂的方法。十年後,事情一旦揭發,和尚再也無法緊守佛心,法陣也會隨之變弱,甚至出現破綻,到時候,便是你們救出邪王子的唯一機會,否則,便等到百年後吧。」
「為何要等到十年後?」
「吾的規矩,或者你可以理解為吾的盤算。」
邪戎不明所以,他本就對眼前名人非常忌憚,當下只好道謝:「此行目的已達成,多謝神相之助,你之要求我也會送回管事之人,我這就返回,告辭!」
孤獨侯笑道:「不送。」
就在邪戎走後半個時辰,孤獨侯再次走出了小屋外,同時低聲笑道:「今日真是個好日子,千年不曾有外人到訪之地,竟然先後來了兩個。」
來人未見身形,只是淡淡的聲音從遠傳來:「我還以為你會龜縮不出。」
孤獨侯一甩衣袖:「某個孤高自詡的衛道士來訪,孤獨侯怎能不盛情相見。」
方界居士看了看四周凌亂散佈的血跡和骸骨,皺眉道:「你越來越不像話了,看來你受到《冥史》的影響也越來越深。」
孤獨侯輕哼:「你不是來說教吾的吧?」
方界居士問道:「《冥史》一共十章,你看到第幾章了?」
孤獨侯:「與你無關。」
方界居士問道:「還在因我吸收了第一章的力量,而心存芥蒂?」
孤獨侯面色忽然變冷:「吾還不至於有那麼小的心胸。」
方界居士平靜道:「冥仙遺留下的特殊力量,當年我真是因意外而獲得了十分之一,而且時至今日,我認為這對你未必不是好事。」
孤獨侯:「吾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老好人了,竟然關心起我這個惡人來。」
方界居士:「當年你忽然遠離大華域,我雖不知具體原因,但一定和《冥史》脫不了關係,你究竟從中看到了怎樣的秘密?」
孤獨侯雙眼深邃無比,大有意味地笑道:「你這算是求吾嗎?」
方界居士皺眉不語。
孤獨侯道:「《冥史》從漫天仙樂中降臨,所載之內容可是涉及到了天機,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的。不過看在你是吾半個朋友的份上,只要你向我低頭懇求,吾會考慮透露一些。」
方界居士略有不岔:「既然不想說,我不勉強;你若是遇到麻煩,我可幫忙。」
孤獨侯搖頭道:「別忘了,你還是吾半個敵人,你不阻止吾行事,已經算是最大的幫忙。乾脆點吧,說你來這裡的目的,吾可沒多餘的時間陪你耗。」
方界居士:「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封了盜佛族那後輩小子的蓮台,還插手他的修道之路?」
「這個老小子是怎麼知道的?」孤獨侯忽然臉色變冷,體內爆發一股悚然的威壓,渾身靈光如決堤江河傾射:「你管得太多了,吾倒要試一下,你哪來的自信,這麼多年又長進多少!」
方界居士知道對方早就有試探之意,此舉難免,當下全身精氣剎那沖天而起,貫穿天宇,一股強大的無形力量鋪天蓋地朝孤獨侯壓去。
孤獨侯一聲輕嘯,群山抖動,週身萬劍頓生,綻放刺目的光芒,割裂虛空,實施無差別攻殺,倏然淹沒方界居士,卻不料方界居士忽然消失於原地。
孤獨侯急射高空,眸中盯出兩道死光,透過虛實,驀地嘴角輕笑,隨手一股散發億萬神威的道光打出,頓時將方界居士從天宇中掃落出來,急速下墜,卻不料他自己忽然被一股無形的恐怖能量襲擊,防若天地塌陷,摧枯拉朽,同樣墜地。
短短交手間,兩人平分秋色。
方界居士站立原地,淡然地看了對方一眼:「當年我透露的方界之秘,沒想到你真上心了,竟然思索出了窺虛之法,你足以自傲了。不過單憑這一點,你遠不能威脅到我。」
孤獨侯並不否認:「我當然知道,這個世界上,能威脅到你的,恐怕只有彼岸神器,不過,你也奈何不了吾。」
方界居士依舊不放過先前的問題:「你究竟想如何對付那小子?」
「吾沒想到你這個萬年不管事的老小子,竟然也會關注起他人來,看來那小子身上確實有些過人之處。」孤獨侯面色古井無波,誰也猜不到他的心思。
方界居士:「這些年,我遲遲不能破關,幸虧不久前他送出了一朵次神花,讓我有了突破的契機,他也算是我半個恩人,此時你針對他,我焉能不管。」
孤獨侯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原來如此,那小子又多了一些可圈可點之處,不過吾給他的考驗之期還沒完,所以他的麻煩還會有。」
方界居士有些不滿:「你不要太過分,說不得我會做點什麼。」
「哦!」孤獨侯似乎這時候才真正注意起對方的態度來,「你有你的原則,我有我的計劃,各行各的,你最好不要多事。」
方界居士確認無法改變對方的,有些不悅地轉身離去,一步跨出,消失無蹤,只留下孤獨侯那不可名狀的身影,防佛墜落的神靈。
卻說同一時間,大狗熊和蕭軒快速往遙遠南方地域的蜉蝣古脈飛遁而去,為了不給後面追來的人留下氣息,他們特意用破虛陣台轉道傳送了三次。
大狗熊屁顛屁顛地在空中向前飛奔,極其搞笑,蕭軒卻是不敢靠它太近,這老妖怪稟性難改,這段時間內,已經有四次想搶他身上的兩塊地精,甚至以謊話來誆騙。
還好蕭軒時刻警惕著它,說什麼也不答應,不給它可乘之機。
蜉蝣古脈,極其危險,修士不敢輕易涉入,再往南,便是浩瀚神秘的天陰海了。
蕭軒和大狗熊來到這裡後,便越發小心謹慎。
四野蠻獸啼嘯,珍禽飛沒,山嶺橫臥,荒木狼林。
在一些山嶺上,有古代通天之士改天換地,矗立起一些奇怪的祭天之柱,至今少有人能解。
隨著深入,兩人看到許多恐怖的蠻獸,有的僅僅隨意一聲輕嘯,便是十方雲動,萬獸跟隨。
蕭軒更是看到了一道古猿身影一掌拍塌了數座巨大山峰,幾乎無物不殺,十足的破壞神,然後撕裂虛空,向著一座祭天之柱上飛騰而去,它的軀體如蒙鐵鑄成,竟然散發金屬質光。
詭異的是,那些被古猿破壞的山峰竟然在片刻後又重新復原,防佛有種神奇的力量在守護這片地域。
大狗熊來到這後,沉默了許多,雙眼不停閃過光芒,蕭軒知道他在用觀禁法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