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前一刻,靈岳城外十里亭。
楚家大少、秦家二少、鄭家五少,三人圍坐在十里亭中央的石桌周邊。
十里亭有五根柱子,現在最靠裡面的柱子上,綁著一名披頭散髮的女子,女子渾身衣衫不整,有明顯被鞭打過的痕跡。
「楚大少,那個人到底是何來歷,渾身上下繚繞黑氣,著實讓人心悸?」鄭家五公子生得是油頭粉面,身上穿著華貴的服飾,其沒有習練任何武功,標準的小白面。此刻,其一邊把玩著手上的扳指,一邊將目光投向了亭子之外,同時口中緩緩說道。
順著鄭家五公子的目光看去,在亭子外,有一條小湖,將亭子完全的環繞,亭子就像是一個小島,由一座石橋與外面的土地相連。
石橋相接的土地之上,站立著千名披堅執銳、手持機弩的兵士,嚴正以待,箭已上弦,只待三人一聲令下,便可箭發如雨。
而在石橋之上,一名身穿黑色華美衣衫、全身籠罩在黑氣之中人物靜靜的矗立。
尋常人只需看一眼這名人物,就算是在如今這炎炎烈日的夏天也會不由自主的產生寒冷之感。這種感覺是直接出現骨髓、心靈,與天氣溫度沒有絲毫關聯。
身著金色軟甲的楚家大公子面帶敬畏的看了站立在石橋上面的黑衣人,向著其他兩人說道:「這位前輩的來歷我也不清楚,他是我爺爺請來的,至於其是不是仙道人物也只有去問這位前輩,不過爺爺說過只要這人在,就算那個狗屁不歸客的武學修為達到【換血】的境界也只有飲恨,我想這位前輩就算不是仙道中人也是【先天胎動】的存在!」
聽得楚家大公子的話語,秦二公子面上流露出些許的憤怒,但是還是克制著說道:「如你楚大公子所說,有此一人便是可以輕易抹殺不歸客,你楚大公子讓我秦鄭兩家帶著這麼多的私兵、器械過來,莫不是要消遣我們兩家!」
秦家二公子,身上也是穿著一件軟甲。不過相異與楚家大公子,秦二公子身上的軟甲乃是以白色打底,其上有著一朵朵燦爛、鮮紅的荊棘血草,血草逼真,隨著軟甲微微運動,就像是活物一般。
「唉,你們只知其一,卻是不知其二,早些年我家爺爺曾經陰差陽錯的救過這位前輩一命,前輩傷好之後,就一直留在我楚家,曾放言將會幫我楚家做一件事情,以償還救命之恩,恩情一旦償還便是不會繼續留在楚家!」楚家大公子搖了搖頭,說道:「爺爺囑咐我,除非我們這些兵士完全不能奈何不歸客,不然絕對不能輕易麻煩這位前輩。」
「哦,原來如此,罷了,多說無益,來滿飲此杯!」聽得了楚家大公子解釋,秦二公子心中釋然,舉起了手中酒杯。
另外兩人微微一笑,也是舉杯示意,滿飲了一杯香醇美酒。
距離申時,還有半刻鐘。
秦岳來到了距離十里亭百十丈之外。
此處,有著一片濃密的樹林,秦岳身形一動,頓時躥上了一顆樹冠濃密的大樹頂端。
撥開綠色的樹葉,秦岳觀察著十里亭前方的具體情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當看到士兵的武器,秦岳神色頓時一凌,低聲說道:「竟然是破軍弩,小小一個靈岳城,竟然能夠裝備足足千人,就算此城如斯繁榮,肯定也收刮了很多的民脂民膏,當死!」
破軍弩,顧名思義,本來是大武帝國天工部專門鍛造出來的戰爭利器。
這種弩威力驚人,射程達到兩百步,在射程之內一箭可以接連穿透十人,而且就算是修煉出護體真罩的【精髓】高手,要是不小心被弩箭射中也只有落得重傷慘死的下場。
在破軍弩強大的殺傷力背後,製作一件破軍弩所需要的財富也是極大。
曾有天工部官員透露,製作一件破軍弩所耗費的財富,足以用精良的裝備武裝一隊百人的士兵,其代價之大不言而喻。也正是因為破軍弩所需要的財富太過巨大,所以大武帝國中一直沒有那一隻軍隊可以完全成建制的裝備破軍弩。
「破軍弩的作用其實在大面積戰爭之時才能較好的體現,好,今日我便闖一闖你們靈岳城的破軍箭陣!」念頭閃動間,秦岳大手在腰間一抹,寒光一閃,一柄由百鍛精鋼打造,薄如蟬翼、韌性鋒刃俱佳的軟劍立時出現在了秦岳的手中。
秦岳之所以成名於江湖,除了自行領悟的劈空掌之外,其還習有一部機緣巧合下得到【九陰劍訣】,劍訣殘缺,並不完整,僅有寥寥數招,但是招招精妙絕倫,憑借這劍訣,秦岳數次在必死之局下生還。
將內力灌注到這軟劍之中,軟劍立時發出了一聲清越的劍鳴。並且在瞬間變得挺直,殺氣在劍刃間繚繞,這柄劍,已經飲過許多鮮血。
石橋上,黑袍人微微抬眼,輕聲說道:「來了!」
「楚家大少,姦淫擄掠,無惡不作,該殺!」
「秦家二少,縱容屬下行兇、犯科,以暴力兼併土地,謀害良善無數,該殺!」
「鄭家五少,淫行滔天,禽獸不如,禍害良善數不甚數,該殺!」
跳下樹冠,秦岳單手持劍,一步接連一步,向著十里亭邁進,同時,體內內力運轉,大聲的宣告著三人的罪行。
十里亭中,三人根本不為秦岳話語所動,笑呵呵的飲著酒,等待秦岳進入破軍弩的射殺範圍。
「放箭!」片刻之間,秦岳便是進入了破軍弩兩百步的射程之內,楚秦鄭三家的公子互相對視一眼,同時吼出了這般兩個字眼。
咻咻咻,咻咻咻!
眾兵士得令,驟然間扣下了手中的機括,整整一千隻造價不菲的破軍弩齊齊開火,整整一千支專用破甲弩箭,如同漫天襲來的蝗蟲,化成一片黑壓壓的箭雨,向著秦岳侵襲而去。
呔!早有準備的秦岳,低喝一聲,深入骨髓的內力滾滾而動。其雙腿猛然在地上一蹬,整個身軀幾乎貼在地面之上,向著前方掠去。
鏘鏘鏘,鏘鏘鏘!
雖然貼在地面,但是仍然不可能完全的躲過箭雨覆壓,秦岳單手持劍,被灌注軟劍在其絕妙的控制下,不停的將一隻隻破甲弩箭撥弄開來。
這一波射擊下來,秦岳竟然安然無恙。
十里亭三人的眼皮盡皆一挑,當即齊齊一點頭,喝道:「層次射擊,覆蓋打擊!」
破軍弩一次可以容納裝下三支弩箭,因此,可以接連射擊,節約出來裝填的時間,往往在戰場上創造勝戰的戰機。
聽得亭中三人的話語,早已經過粗略演練的千人精銳隊伍,轉瞬間,齊齊將手中破軍弩的射擊方向,做出了細微的調整。緊接著,再一次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機括。
此刻,秦岳已經跨越了一百步,距離十里亭所在僅有百步之遙。
然而,也就是這百步的距離,足以將破軍弩的威力發揮到淋漓盡致。
秦岳雙腿交替,狠狠踩踏在地面,精氣神在這一刻極度的集中,向著十里亭奔去。
咻咻咻,咻咻咻!
千弩齊發,這一次,弩箭不同於上次,現在,密密麻麻,弩箭激射的軌跡完全不同,如同一張大網,猛然從天而降,罩向秦岳。
鏘鏘鏘,鏘鏘鏘!
秦岳迅猛的揮動手中軟劍,格擋開一根根弩箭,劍與箭交,發出一聲聲清越聲響。
噗!
衝過五十步,秦岳眉頭猛地一皺,接著毫不猶豫的伸出了左手、軟劍,以左手臂被劃傷的代價,撐過了第二輪弩箭射擊。
緊接著,秦岳也不理會被弩箭劃傷的左手臂,身形猛然一縮,軟劍帶出一片劍光將整個人護持,如同一個寒光構成的光球。
剎那間,整個人又是向前滾出了十幾步。
咻咻咻,咻咻咻!
眼看秦岳迅速接近,不足二十步的距離,這些兵士都慌了,根本不等命令,瞬間扣動了機括,這一次的弩箭,沒有了箭陣的陣形,盡皆是以秦岳為目標。
在弩箭自破軍弩衝出的前一刻,秦岳心中警兆驟然升起,雙腿猛地在地上一鏟一蹬,在掀起濃烈塵土的同時,秦岳身形不進反退,剎那間躍出了十幾步。
噗噗噗,噗噗噗!
幾乎就在秦岳躍開的瞬間,千支弩箭,轟然間射進了秦岳原本站立的地方。
蒼勁的弩箭,在巨大力量作用之下,徹底的沒入了土地之中,千個箭洞出現,幽深而黑暗。
「我看你們如何阻我!」
破軍弩裝填好的三發弩箭射盡,秦岳佝僂的身軀瞬間挺直,大步跨越,瞬間便是來到了這些士兵群中。
這千名士兵之中,大多數人的修為僅僅達到【筋骨】之境。
秦岳衝殺士兵群中,右手握持的軟劍如龍蛇翻滾,幾乎是一招一個,不過數個呼吸,卻是有接近百人喋血秦岳劍刃之上。
「媽呀……」
「救命啊……」
「跑啊,他是怪物,根本就不是人……」
…………
靈岳城的士兵,不是正規軍隊,從來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爭。
雖然平時在三大家族操練之下,看上去氣象威武,但是實際上,沒有經過戰爭錘煉的軍隊,也就較之拿上刀劍兵器的普通農夫強橫一點。
現在,這些士兵一見秦岳如此凶殘,頓時哭爹喊媽,整個隊伍徹底的崩亂,所有的人都是向著遠離十里亭的方向潰敗。
秦岳並不是嗜殺之人,如果沒有必要殺人,他是不會揮動手中的劍刃。見士兵潰散,秦岳也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開始邁著沉穩的步子向著十里亭走去。
「md!」十里亭中,三位公子哥握拳,使勁在石桌上一捶,不約而同的低聲罵道。
三人臉面之上,都是流露出了退意。
「前輩,此人凶殘,前輩趕快出手!」秦二公子與鄭五公子看著矗立在石橋之上的黑衣人,急切的說道。
然而,黑衣人對於兩人的話語置若未聞。
「前輩,出手吧!」楚家大公子坐在石凳之上,雙腿微微合攏,將尿意生生憋了回去,接著,用裝出的平穩聲音說道。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黑衣人終於是開口,用一種沙啞、蒼老的語氣,緩緩說道:「今次出手,我便是不再虧欠你們楚家,你可是想好了!」
語氣淡淡,似乎在其眼中,秦岳根本就不算什麼,如同螻蟻。
楚家大公子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不過,最終,還是壓制了下來迅速的說道:「前輩快出手吧,出手之後,前輩再也不虧欠楚家絲毫!」
就在兩人對話間,手持軟劍的秦岳已經是來到了石橋邊緣。
看著渾身被黑氣氣息籠罩的黑衣人,秦岳神色瞬間凝重,他發現,就在其面對此人之時,其體內內力運轉的速度竟然生生降低了。
「前輩,這三人惡貫滿盈,希望前輩……」秦岳感覺到此人深不可測,不是自己所能對付,頓時出聲說道。
秦岳想要勸諫此人,不要阻礙自己格殺惡人。
然而,就在其話語還沒有完畢之時,黑衣人抬起了右手,對著秦岳伸出了食指。
食指伸出,秦岳的雙眼頓時瞪大,整個人一下子便是倒了下去,沒有了氣息。
「說什麼廢話,沒有聽說過殺人越貨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嗎?」秦岳失去了氣息,黑衣人才是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這個天下是惡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