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的山林中,揮之不去的屍氣到處逸散,使得群山一改往日的青翠,披上一層黯淡的灰色。由於殭屍時常出來作祟,到處掠殺的緣故,龍王山中靠近小千機界入口處方圓幾百里之內的野獸,妖修,甚至是外來修士都已紛紛退走,躲避災禍,放眼看去,唯有荒草野樹,尤自在此經受著一波接一波的洗禮。
荒山密林中,李齊展動身形,化作一條幽影,飛快移動著。
路上僥倖未遇到殺將出來的殭屍,行的還算順當,很快就到了一處峽谷,正是申屠無畏曾經蝸居的那一處山谷。
李齊忽然來到這裡自然是要召回天魔幼體李天。
現在李天正幫助李齊參悟三千大道龍影,破解大道真髓,領悟其中玄機,一心修煉著經緯龍影光環,對於聖魔法力的需求已然不如以前那般迫切,留在這裡好處也是不大。
李齊前往魔炎教之前,特來此地,打算將他召回,助自己一臂之力,有李天在他身邊,也能多一些對敵的手段。
來到這處山谷中,李齊和李天的感應已經非常清晰,隨著李齊念頭一動,在地底之下的巨骨之中專心悟道的李天立刻有所感應,受到召喚,猛地從那巨骨之上的孔洞中飛了出來,霎那間沖天而起,出現在李齊的面前。
現今的李天已然完全覺醒靈智,靈體成長,不再是過去那嬰孩般大小,已經和李齊一般高大,全身呈現暗灰之色,與那天陰之時的天穹顏色一般無二,覆蓋週身的那些細小鱗甲時隱時現,好像水紋一般時時刻刻都在變化,顯得神異無比。那尖耳、闊嘴、凹鼻,倒是一如曾經,變化不大,額上那只豎眼時開時闔,內中彷彿孕育著一片星海,緩緩的旋轉,深邃無比。頭上獨角也是生長了一截,角尖鋒利,微彎,好像犀牛角一般,上面紋路條條暗含無量玄機,隱隱有淡淡玄光流轉,似乎有著駭人的穿透力。更驚人則是李天那對翅膀,呈現暗黑之色,翼展足有兩丈,輕輕震動,竟是攪動的虛空都在搖晃。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現在的李天,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孱弱的天魔幼體,雖然距離成年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是實力卻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看到此刻的天魔李天,李齊心下一陣吃驚的,沒想到李天的境界居然一躍到達了玄變境界,幾乎快要追上他了,若非今日一見,他之前甚至毫無察覺。
這就讓李齊感到非常奇怪了,按說李天乃是他的第二魂魄,李天的一切變化他都應該清楚的如同掌上觀紋,為何李天境界有了如此提升,他之前竟一點感應都沒有?
李天之於李齊,是毫無半點秘密可言的,李齊甚至能夠窺測到李天的思維,就算是他一時大意,沒能及時察覺李天境界的提升,但是修士大境界的提升,無不是要經過劫數的考驗,李天從先天境界到玄變境界,天道之威降臨下來時,那壓迫他必然也會感受到的,因為本質上李天本就是他的魂魄。
但事實卻是,在這之前,他根本什麼都沒有感應到。
「難道是李天大境界提升時,什麼劫難都沒遭受?」
看到乍然出現的李天,剎那之間,李齊心中湧起了無數的疑問,非但沒有高興,眉頭反而緊緊皺了起來。
刷,李天將雙翼一收,輕緩落到李齊面前,看著李齊神色,率先開口道:「你很吃驚?」
李齊當然吃驚,李天的修煉速度自不用多說,快的簡直無法想像,而且境界提升居然不用承受劫數洗禮,更讓李齊不解。
而此刻,聽到李天如是問他,忽然使得他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李天並不是自己的第二魂魄,彷彿成了一個獨立的個體,開始變得不受他的控制。
這種感覺一浮現出來,更加讓他有些心驚不已。
李齊仔細打量著李天,發現自己已不能完全看穿他的一切,聖心對李天的控制居然被削弱了,當即心中一緊,沉聲道:「我的確有些吃驚。你的變化完全超乎我的預料。」
李天道:「天魔一族本就如此,能夠以其他任何生靈都無法比擬的速度修煉到聖法境界,一路上都不會受到任何劫難。不瞞你說,隨著我靈智的覺醒,會漸漸修煉出一枚天魔道果,會逐漸削弱聖心對我的控制力,而且,隨著我修為的增強,道果越來越壯大。便會使得我逐漸從聖心的控制中擺脫出來,甚至完全超脫你的控制。天魔,比之龍族都要神秘、尊貴,不是任何存在能夠長久控制的。」
李齊一聽,心沉了下去,神色凝重道:「也就是說,總有一天你會與我脫離?」
李天笑道:「這也不是件壞事。假若我真的被你練成第二魂魄,成為你的身外身,等到將來你我都強大了,你不能駕馭我,我不能反噬你,那時候誰主導誰?誰又是誰?那會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唯有我們獨立,才是長久之道。我向你保證,我們會成為永恆的盟友,你若不棄我,我必不背叛你。」
李齊聽聞,眉頭皺的更加緊了些,沉聲道:「永不背叛我?是什麼讓你如此確定?」
李天道:「是你!」
「是我?」
李齊不解其意。
李天道:「自我被你以聖心控制之後,你的靈魂時時刻刻都在影響著我,加上又是你那大道龍影光環使得我覺醒天魔道果,無形之中已經在我的靈體深處烙印下不可磨滅的印記,讓我覺得你是我最親最敬的存在,就算有朝一日我完全獨立了,這種感情仍然存在,讓我不會對你有半分不利。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此間的神龍提點我的。」
李齊追問道:「是什麼?」
李天緩緩說道:「打破命運的枷鎖!」
聽到這麼一句,李齊猛然想起當初父親那道分身破滅之前的話,同樣是要他去打破命運的枷鎖。
但是命運的枷鎖是什麼?看不見、摸不著,感應不到,要如何去打破?根本沒人知道如何去打破那無形的枷鎖!
這時李天接著道:「如果天魔不能從命運的枷鎖中掙脫出來,無論如何都逃不過一死,被天道碾壓成虛無。天魔甫一出生,雖然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但是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會如何死去。這樣的命運,是可悲的命運,但是當我遇到你,那個注定的結局開始變得模糊,似乎要被打破,如果我要擺脫這命運,唯有追隨你,才有那一線希望。」
李齊一聽之下,更是一頭霧水,沉聲道:「這又是為什麼?」
李天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此間的神龍知道,但是他讓我告訴你,不要去問他,問了他也不會說,答案要靠你自己去探索。神龍說,一旦道破天機,玄機敗露,就會引起一連串無法掌控的異變,倘若異變發生,將來你必會後悔的,所以你還是別去問他為好。」
李齊本來打算立刻就去找龍三問個清楚的,卻不成想龍三早就算準了他會去問。聽到李天轉達的這番話,李齊遲疑了一刻,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齊歎了口氣,有些茫然,再看向面前的李天,忽然感覺有些陌生,忍不住在心中問自己,他值得信任麼?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知道李天將來成就必然不小,若是他不值得信任,會不會成為一個禍端?以前李齊只當李天是自己的第二魂魄,能夠完全掌控他,一點都沒有這些擔心,但現在這掌控開始越來越弱,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心生提防了。
這時李天忽然道:「我知道你會不信任我,此間的神龍也提醒過我。神龍對我說,有句話叫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會證明一切的。若不是你,我早已被那吞月妖皇煉化,絕對不會如現在這般,還有自己的思維,只怕早已被抹去靈覺,淪為傀儡了。現在我修成的這枚道果已經被我化入聖心之中。待你將來聖魔決修煉高深,聖心也會化為一枚聖魔道果,到時候天魔道果和聖魔道果合而為一,你將得到你意想不到的強大力量。而在你飛昇仙界之前,我只悟道不結果,保證不會對你造成半點威脅。這樣的話,你總該放心下來了吧!」
只悟道不結果的意思就是,在李齊的修為到達仙關境界,也就是成為天仙之前,李天都不會再提升自己的修為,相當於自己給自己戴上枷鎖,不讓自己提升,把自己悟道的成果都奉獻給李齊。
李齊一聽,知道這是無比巨大的犧牲和讓步,已然感覺到李天話語之中的誠意,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說定了!」
李天淡然一笑道:「不過,你千萬要自己保重,不能遭遇什麼不測……我最終能不能活命的機會都寄托在你的身上。諸天萬界,倘若你不在了,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你這樣的人了。」
李齊拍了拍胸膛,自信道:「我會小心的,你我合力,倘若都不能縱橫無敵,那簡直就太沒天理了。」
這時,李天忽然化作一道毫光,遁入了李齊的身體之中,一如往日,盤坐在李齊的魂魄之側,一時間看到彼岸之橋,沐浴在純淨的希望之火中,感覺暢快無比,悟性倍增,忽然對著李齊魂魄道:「聽那神龍說,你本姓齊,是麼?」
李齊道:「我的確姓齊!」
李天聞聲,不禁大笑起來:「我隨你姓,這麼說來,我豈不是該叫齊天了?!」
李齊一愣,旋即也是笑道:「倘若你喜歡,那就叫齊天吧!」
李天聞言忽生一股豪氣道:「那我從今以後就叫齊天了。天魔生來只比天道低了一線,卻無一有善終。有朝一日,我定要打破桎梏,與天道齊平,甚至凌駕天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