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院子之中顯得空蕩蕩的,詭異的灰濛濛一片,地上落滿塵埃,枯葉無聲無息的滑動。
院子盡頭的建築物黑黢黢的一片,透著陰冷,泛著邪氣,一副頹敗氣象。
月色下,整個府邸之內,充滿著一種莫名詭譎的躁動。
李齊靜靜佇立在院子之中,張開神念,細細的感應著。
他能夠感受到,府邸之中充滿著陰冷的鬼氣,外面的守衛說的沒錯,這裡的確已成為一座鬼宅。
「當初匆匆一別之後,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齊的心中充滿了困惑,「難道當初死在這裡的所有人,亡魂都未得到安息,化作了鬼物,一直盤桓在這裡?」
呼呼呼……
一陣小小旋風吹過,涼颼颼的。
李齊只覺得身後忽然有些詭異,好像有人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的背後,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那種感覺並不可怕,李齊也根本沒感覺到什麼危險氣息,緩慢而從容的轉過身來,映入雙眼的是一張蒼白的臉。
那張蒼白的臉上,帶著點點腥紅,如同血漬,烏黑的眼窩和暗紫的嘴唇尤其顯得詭異奪目。
悄然出現的霍然是一鬼物靈體,披頭散髮的,身上卻是披掛整齊,正是當初李齊家的家將所著的甲冑。
「少爺……」
這個鬼物乃是當初李齊家家將的頭領,昔日經常陪著李齊習武。李齊清晰的記得此人,一眼便認了出來,「李易,你怎麼還沒走?」
「走不了了!」
他生前叫做李易,其實並非李家之人,只是隨李家姓而已,聽到李齊的話,苦澀的說著,「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我們被困在這裡,天不收地不葬,沒有出路了!」
李齊聽聞,驚異不解道:「這是為何?」
「天譴啊,少爺!」
忽然,又是一鬼物從地縫之中裊裊冒了出來,長歎著說道。
「李貴?」
出來的正是他家的管家李貴。
緊接著,地面上鬼氣愈發濃重起來,彷彿起了一層薄薄冷霧,一道道鬼物靈體裹挾著陰森氣息浮現了出來,有昔日的丫鬟、老僕、家將,足足千餘多鬼物,擠滿了整個前院,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哀歎、皆是看著中間的李齊,充滿著希冀之色。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怎會甘願為這怨鬼,彌留人間,不得安息,投輪迴轉世,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
李齊的目光緩緩掃過,愈發覺得事情詭異起來。
昔日,他家死於那場浩劫的所有人,竟是全部化為了鬼物……這簡直有點說不過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齊疑惑的問道,目光緩緩掃過一干鬼物,忽然他眉頭一皺,劍眉鎖起,沉聲道:「小倩呢?怎麼不見小倩?」
他直看了個遍,唯獨沒有見到小倩在這其中。
「天譴……」
「天譴……」
……
這些鬼物開始念叨起來,回應著李齊的問話,陰陽怪氣,如哭如訴,充滿著悲哀。
李貴則是說道:「少爺,你到那棵秋楓樹下去看看罷!」
李齊聽聞,適才來到那棵秋楓樹下。
當初小倩便是在此樹之下與世長辭,死在自己懷中的。
此時此刻,李齊見樹如見人,心中倍感淒涼,看著週遭的鬼物,看著面前的秋楓樹,想到那個可愛的丫鬟,李齊的眼睛不禁有些濕潤。
那一樹紅如火的秋風葉,顯得那麼妖冶,一如當初那般,紅到了極致,眼看便要凋零。
他倒是忘了,現在還不是深秋時節,根本就不是秋楓樹葉子變紅的時候。
秋楓樹的異常,卻是沒有引起李齊太多的注意。
直到他來到樹下,聽到秋楓樹上片片葉子發出簌簌響聲,一片一片飄零下來,他這才猛然意識到什麼,驚聲道:「小倩,你是不是被困在樹中?」
「少爺……」
恍惚之間,李齊在那簌簌的落葉聲中,聽到了小倩如泣如訴的聲音,悠遠的彷彿隔著千山萬水。
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觸碰那樹幹,只覺得手指一麻,上面電蛇狂舞,森白的電芒瞬間纏繞到了他的身上,個中陰冷,只讓他全身一陣陰寒,半天都不能動彈。
這一刻,李齊終於察覺到了異常。
「貴叔,這是怎麼回事?」
李齊扭過頭去,看著身後的李貴,一臉的震驚之色。
「少爺,這便是天譴啊!」
李貴慘然說道:「當日你走後,府中屍體橫陳,一時之間無人安葬。待過了一日,至夜間,天空之中忽然陰雲密佈,降下數道神雷,劈中這棵秋楓樹,在這府邸之內,結下了一張電網,從那之後,縱然我等屍首被移走,一一下葬,但魂魄卻被困此處,久受那電網之上陰冷氣息影響,化為了鬼物,盤桓此間,始終無法出得電網,只能被困此間。小倩也是在那時,被那雷電生生打入樹中,無法脫身……據小倩斷斷續續所言,欲破電網,關鍵便在這棵秋楓樹。在那樹心之中有著一顆雷丸,就宛若機樞一般,使得這電網恆久不破……」
那陰雷的可怕,不同凡響,饒是李齊,也是承受不住。
李齊聽李貴這麼一說,頓時沉下心來,集中精力,探出一縷神念,耐著陰雷的侵蝕,一點點深入到達樹心之中,果然是看到了李貴所言的那雷丸,其上電蛇狂舞,分明就是一枚陰雷符篆。
雷丸的條條電蛇之中,霍然綁著小倩的靈體,遭遇到重重束縛,動彈一下都很是困難。
「小倩,你還好麼?」
李齊竭力將神念探了進去,心下一陣揪痛,實在不敢想像小倩在這其中到底受了多少苦。
他現在也知道,這顆雷丸輕易動不得,若是一個不好,使其炸開,必害了小倩,使其魂飛魄散,徹底消亡。
「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小倩滿是激動欣喜,連聲道:「我沒事的,已經習慣了!少爺不要替小倩擔心……」
「已經習慣了?」
李齊輕歎了一聲,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他知道那是無盡的痛苦換來的。能夠在陰雷之中堅持著,存活下來,簡直就是奇跡。
驀地,李齊心中充滿了愧疚。
旋即,他只覺得全身一陣發冷,整個人的意識都彷彿要被凍結,再也抗不住陰雷的侵襲,只得收回神念,連忙運起法決,調息恢復了一刻,情況方才好轉。
這時,他身形一轉,來到了秋楓樹的另一邊,看到樹上貼著一張黃紙道符,上面霍然有著一個扭曲的「攝」字。
看到這張黃紙道符,李齊的瞳孔不禁一縮,沉聲道:「貴叔,這張符是誰貼的?」
看到道符上面的「攝」字,他心中不禁一陣憤怒。
居然有人想要收攝小倩,將她降服,簡直是犯了李齊的忌諱,觸了他的逆鱗。
且不說這張道符到底能不能奏效,單單是下符之人的險惡用心,已經讓李齊生出了殺心。
因為人道與鬼道向來關係緊張,爭鬥不斷,互相殘害,是以人道之中,有很多修士都會一兩手對付鬼物的法門,這些法門之中尤其以道符最為流行。
對付鬼物的道符,大致分為鎮鬼道符,禁鬼道符,滅鬼道符,攝鬼道符四類。
鎮、禁、滅、攝這四類道符,第一種為鎮壓鬼物之用,一般用於對付強大鬼修,尤為難得;第二種為封禁之用,可以阻擋鬼物,使得自身免於其害,此符常用來避鬼,遇到強大鬼修往往效果不佳;第三種為滅殺鬼物之用,往往是應對鬼修,專門煉製,個中門道最為繁雜,道符的優劣更是參差不齊;唯有最後一種,乃是用來收服鬼物的,最為神秘,用攝鬼道符對付鬼修,一旦成功,就能將其收攝,化為傀儡奴僕一般的存在,使其聽命於自己。
李齊實沒想到,這符不是鎮、禁、滅,偏生是攝,一時之間氣的臉色都有些發白。
李貴道:「此符是前幾日有人貼上的……那人神神秘秘,大家都是認不得。這符大家也不敢碰,不知道有什麼用!」
「貼符的人想靠它收了小倩!哼……」
李齊冷哼了一聲,直接強行將那道符揭了下來,催動法力便想要將之毀掉,卻是發現道符在那法力之中光華暴漲,放出一圈圈寶光,竟是安然無恙,毫無毀壞的痕跡。
此符的神妙由此可見一斑,絕非它樸素外表那麼簡單,顯然是一張極為高深的攝鬼道符。
「好一張攝鬼道符,難不成想要一舉成功不成麼?」
李齊看著黃色道符,心中念頭一動,催動了劍氣便要將之毀去。
「好大的膽子!」
就在這時,院外忽然闖進來一人,猛地出現在李齊的面前,大喝了起來。
「就是這人下的道符!」
李齊身邊的李貴一眼認出來者,連忙給李齊提醒。
「多嘴!」
那人雙目一凝,看向了李貴,抬手便是一掌打了過去,一個手印宛若蒲團大小,劈頭朝著李貴直接壓了下去。
「找死!」
李齊見狀,眼神一寒,一抖手,指尖一道劍氣激射而出,卡嚓,頓時將那手印洞穿,直打的支離破碎。
那人眼色一變,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面上露出吃驚之色。
「這位道友到底是誰?為何要阻我為民除害,降服鬼物!」
那人見李齊深藏不露,便收了當先而來的那份驕狂,多了幾分謹慎。
李齊適才開始打量這人,容貌俊朗,體格精幹,三十來歲的樣子,也是玄變境界,只是不知修到哪個層次,咋看之下,倒也是一表人才。
看清楚這人模樣之後,李齊方冷哼了一聲:「為民除害?好一句冠冕堂皇的話。我且問你,此間的鬼物,可曾出去害過某人?」
「這位道友,莫非你也看上樹中那女鬼了不成?」
那人卻是避而不談,反而試探性的問道,雙目緊盯著李齊,眼神已經有些冰冷起來,頓了一頓,沉聲說道:「區區不才,飛雲城李家慶陽真人是也,還請這位道友將手中道符歸還與我,其他事情,大家可以商量!」
說話之間亮明瞭自己身份,用意自然是要震懾住李齊。
「哦,原來你就是慶陽真人啊!」
李齊驚奇的說道:「早有耳聞,早有耳聞啊!」然後捻著手中道符,抖了抖道:「道符,我是不會還給你的,其他的事情也沒得商量。你趕緊從這裡滾開,這才是正經事情。」
「簡直無法無天了……找死!」
慶陽真人登時大怒,眼神一寒,便是想要動手。
李齊歎道:「我曾經對一個丫鬟說,她生是我的丫鬟,死是我的死丫鬟……你敢打我丫鬟的主意,我還沒說打死你,怎麼,你想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