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纏綿,柔劍無情,方傲開始動真格的了!」
唐紫塵抱臂而觀,雲淡風輕的說道,神念時不時的掃過白洛寒。
「秀靈峰排第二的王岳已敗,看情形,方傲是想耗盡李齊的戰力……嘖嘖,這手段,完全是用境界壓垮李齊!這樣下去,李齊第三場也沒有勝算了。秀靈峰勝之不武啊!」
於清風一語道破玄機,神色平靜如水,暗暗留意著李齊的手段,醞釀著詭計。
「這也是種策略……希望這個李齊,還能帶給我們驚喜吧。這小子,是條漢子!」
陸龍的神色有些憔悴,彷彿宿醉初醒,看著李齊,眼中閃爍著欣賞的光芒,非常期待李齊接下來的表現。
他們,都是真傳弟子中頂尖的存在,距離玄變道人的層次,也只差一步,在法雲宗之內,坐看風雲變,只在談笑間。
風華道人,紫爐道人,同樣是道人,卻成不了長老,這顯然是有原因的。
紫爐道人一身麻煩自不必說,風華道人便是因為與翠屏峰關係太好,在白勝夫婦與六尊太上長老大戰之後,明著暗著幫了翠屏峰不少忙,所以被排擠,只能屈身在外門之中,當一區區傳功長老,無緣宗門核心圈子。
此二人,看著擂台上的戰鬥,心中都是有些憤憤然。
方傲的打法太無賴了,柔劍無情,纏纏綿綿間充滿著殺機,乃是秀靈峰的一大絕技,可怕之處就在於劍氣無處不在,無時不在,讓對手陷入無盡糾纏之中,不能有絲毫大意。
境界低下者,遇到這一招,簡直就是噩夢,活生生被耗死,屢見不鮮。
「這個方傲,枉為內門第一人!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嘛……」
紫爐道人嘴角噘了噘,白鬍子一翹一翹,暗歎道:「小子,一旦無法反擊,你就慘咯!再創造個奇跡讓老夫見識見識……」
外門弟子就沒有這些高手的眼力,只看到李齊劍陣遲滯,施展不開了,一個個只能屏氣凝神細看著,以期看出些端倪,從中學到一些東西。
「好一個風雨纏綿、柔劍無情……這一下,我完全被動了!」
久戰之下,李齊仍舊是找不到反擊的機會,方傲一道道劍氣,細如絲、柔韌無比,纏繞著他的飛劍,讓他的劍陣完全施展不開,如陷泥潭,自拔都難。
這讓李齊心中非常不安,明白方傲為求秀靈峰不敗,打算耗死他。
「欺人太甚,我豈能讓爾等如願!」
李齊心下冷冷一笑,人王劍的奧妙猛地化入劍陣之中,雙目之中神色一凝,整個人的神念催動到了極限。
嗡!
飛寒劍寒光暴漲,猝然之間,斬斷方傲劍氣,劍陣終於變得靈活幾分。
「天雷!」
李齊趁此機會,猛地一聲大喝,飛寒劍陣再度劍鋒朝天,作引動天雷之勢。
方傲見狀,冷冷一笑,劍訣變化,輕念道:「春風化雨,潤物無聲!」
一時間,春風驟起,無處不在,綿綿雨絲,盡在風中飄灑。
這風輕雨柔,看似無害,但致命的劍氣就在其中,風雨籠罩之處,那劍氣隨時可能出現,詭譎無比,異常難防。
這是進可攻,退可守的一招,強大之處尤甚風雨纏綿、柔劍無情這一招。
方傲如此,自然是忌憚李齊引動的天雷,打算用那神出鬼沒的劍氣,化解從天而降的天雷。
一切,都在一瞬之間。
就在李齊的喝聲落下之際,天雷並未到來。
但是,沖天的火柱猛地從方傲腳下爆發,宛若火山爆發一般。
太陽體質,至陽至剛,引動地火,威力還要勝過天雷。
一心一意防備著天雷的方傲,驟然感到腳下一股灼熱至極的洪流,立刻就知道自己上當了,中了李齊聲東擊西之計。
下一刻,他整個人已被無情的火柱帶入半空,淹沒在刺目的火光之中。
但是,那一瞬,他也是沒有絲毫猶豫,一道劍氣無聲無息的襲殺到了李齊的面前。
春風化雨,潤物無聲,那劍氣悄然而至,彷彿春雨滋潤萬物,一切都在不經意間。
直到劍氣到達李齊的面前,李齊才發覺危機,神色難看到了極點。
方傲的冷靜與果斷,讓他吃驚,縱然被地火擊中,還是不忘極力反擊,而且反擊的劍氣來的太過突然、太過詭異,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再催動劍陣來化解危機。
諸人只看到李齊的身體登時被那劍氣斬為兩截,飛拋了出去,血水在空中拋灑。
無數的外門弟子尖叫了出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們眼中,李齊身軀兩斷,血灑當空,不但敗了,而且死了!
青劍道人的面色卻是陡然沉了下去,忍不住向前跨出了一步。
青雲道人,其餘各峰峰主,許多長老,真傳弟子,面色都異常的凝重。
唯有風華道人、紫爐道人和白洛寒,臉上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而在外門弟子之中的風鈴,早已瞪大了眼睛,張著嘴,蒼白著一張臉,想發出聲音,已經發不出來……她已被嚇壞了,嚇呆了!
方傲猛地從火柱之中衝出,顯得十分狼狽,臉色蒼白,氣息躁動,心中暗驚好險好險,若不是有著一件護身法寶,他現在皮肉只怕早被燒焦了。
火柱的可怕,他絕對是不想遭遇第二次的。
在空中一個翻騰,方傲猛然落地,看著李齊拋飛的屍身,眼中露出了輕鬆之色。
猛然之間,他的瞳孔一縮,強烈的不安湧上了心頭,忍不住驚叫道:「殘影……」
他眼中看到的兩截屍體,消散了。
也就在那一剎,一柄劍自他後心刺入,強烈的殺氣猛地流遍他全身,一道冷酷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你輸了!」緩慢而平靜的聲音,宛若最終的裁決。
方傲的身體驟然僵硬,感覺到那柄可怕的劍只差一毫,就將刺入他的心臟,他完全不敢動彈,艱澀道:「為什麼?」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輸!
李齊的胸口處,一道口子裂開著,鮮血不住的湧出,混芒衣正極力的收縮著,使得傷勢一點點強行合攏。
方傲的那招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差一點真的將李齊斬為兩段,不過,他的身法不是白練的,關鍵時刻,躲閃開去。
武道,才是他現在最強的手段。
李齊冷笑:「你憑什麼以為自己有能力將我耗死?」
方傲愣住。
是啊,他對李齊的瞭解有多少?憑什麼就以為自己能戰勝他,能耗死他?歸根結底,還是因他輕敵了,而且是無意識的輕敵,自己都不知道。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惜,他不瞭解李齊這個敵人,怎麼可能穩操勝券呢?
方傲是強,但還沒強到可以肆意碾壓李齊的地步。
「我輸了!」
愣了半刻,方傲苦澀的說道。
這個教訓,只怕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了。
他輸的無話可說。
李齊聽到他認輸,這才拔出斬顱劍,低頭看了眼胸口傷勢,然後轉目看向白洛寒,露出個勝利的笑容。
方傲默默無言的退回師父背後,一臉慚愧的說道:「師父,是我大意了……請責罰!」
他這一敗,秀靈峰也便敗了,第二的位置成了翠屏峰的,他們只能位居第三了。
青劍道人歎了口氣道:「此子藏得太深,沒想到武道方面竟有如此能耐……輸了便輸了吧,以後不能再小看任何敵人了,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知道麼?」
方傲點了點頭,回想到李齊之前腳踏飛劍,到達此間的情形,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容。
李齊精擅武道,身法驚奇,這些,他早應該想到的!
現在,一切都已晚了,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已成過去,無法改變。
外門弟子之中,風鈴捂著胸口,長出了口氣,臉頰紅撲撲的,看著擂台上的李齊,翻翻白眼道:「總是讓人又驚又喜,真是個不同尋常的小子!」
擊敗了內門第一人方傲,沒有人再以為李齊狂妄了。
他有這樣一身實力,種種的行為、言辭,都不是狂妄,而是……自信!
「還有誰要挑戰翠屏峰?」
李齊手握著斬顱劍,身周則是懸浮著寒光耀耀的飛寒劍,看向九連山,朗聲說道,不再是發起挑戰,而是大聲叫戰。
翠屏峰的惡氣,已出的差不多了,翠屏峰的威勢,也是爭回了幾分,今日的一切目的,都已經達到,剩下的,就是等日後強大起來,幫助白洛寒報仇。
不過,戰鬥還要繼續下去,不能弱了翠屏峰的氣勢。
聽著李齊叫戰的聲音,冷雲峰一脈的人神色黯淡,因為他們已敗在了李齊手上,眼睜睜看著李齊遭受重創,是個打秋風的好機會,但已喪失沒有發起挑戰的資格了。
排位的規則不允許失敗者再度向勝利者發起挑戰,這一點是非常公平的。
目前,冷雲峰和秀靈峰已經敗於翠屏峰,他們已喪失爭奪第二位的資格,剩下的五峰峰主則是心有顧忌。
他們縱然是渴望第二的位置,但此刻出來打秋風,就顯得有些下作了,勝了,也是勝之不武,面上也無光,若是輸了,那就更加讓人笑話了。
畢竟,數萬外門弟子都看著的,一旦傳出去,就成大笑話了。
各峰峰主一時間面面相覷,互相交換著眼神。
最後,竟是沒有任何一峰出戰。
翠屏峰贏得第二的位置,也只是贏了個名,至於資源,門派是不可能給分配的。
其餘七峰,利益上並沒什麼損失,大家竟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沉默。
待過了好一陣兒,青雲道人方才開口道:「既然各峰主沒有要應戰的意思,那麼,我宣佈,翠屏峰便是今年九峰之中的第二位了。」
然後,青雲道人抬眼看向李齊道:「李齊,你現在可以下去了!」
李齊心中暗罵了一聲:「果然是一群老狐狸!」面上則畢恭畢恭,彎腰施禮道:「是,宗主!」收起飛寒劍和斬顱劍,便要躍下擂台去。
這時,青雲道人忽然道:「李齊,你等一等。」
李齊聞言,停了下來,沉聲道:「宗主,有何吩咐?」
青雲道人道:「李齊,你天賦了得,悟性超絕,本座非常的欣賞。法雲宗需要的就是你這樣的人才,龍頭峰為你留有一席之地,你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想將李齊收歸自己座下,提拔為真傳弟子。
唯有真傳弟子,才能學習到法雲宗最為高深、最為精妙的法門,這是許多內門弟子無比嚮往的事情。
但是李齊知道,這是青雲道人打壓翠屏峰的手段,而且法雲宗的那些法門,他不稀罕,貪多嚼不爛,修煉好本身的就足夠了。
李齊搖了搖頭道:「多謝宗主美意,不過我是夕霞仙子座下大弟子,肩負著光大翠屏峰一脈的責任,委實不能離開翠屏峰。」
法雲宗內,除龍頭峰之外的八峰,大弟子的身份就等同於峰主繼承人,不一定是最優秀的,也不一定是拜師最早的,而是各峰峰主立下的,跟皇帝立太子一樣。
龍頭峰要從內門弟子中吸納真傳弟子,挖角誰都行,獨獨大弟子不能,因為這是峰主繼承人。
就譬如昔日的內門第一人方傲,青雲道人早就想收到自己座下,青劍道人捨不得這個一手養大的弟子,便立方傲為大弟子,青雲道人也只能打消念頭。
李齊亮明自己翠屏峰大弟子這個身份,就相當於直接拒絕了青雲道人。
青雲道人聞言,凝視著李齊,呵呵一笑道:「現任的翠屏峰峰主年紀還小,以後還會收很多弟子的,大弟子也未嘗不會更換。李齊,成為真傳弟子,前途一片光明,你仔細考慮考慮,免得將來後悔莫及!如此機會,錯過了可就非常可惜了……」
將來後悔莫及?
這句話已經是明顯的威脅了。
李齊心中冷冷一笑,堅決的搖了搖頭道:「我不會離開翠屏峰的。」
青雲道人意味深長的歎了一聲,揮手道:「你可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