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自遭遇月劍宗石豹之事,楊媽便一直守在李齊住處,按白洛寒吩咐,保護李齊周全。
李齊將石豹的儲物戒指與水晶一塊兒毀去之後,收拾心情,繼續修煉。
前半夜,分光影與混元天功兩相結合著修煉,不斷將混元天功與分光影更深層次的奧秘融會貫通,使得他與武功身法之間,徹徹底底融為一體,到達一舉一動,皆如心意的神奇地步。
後半夜,李齊取出斬顱劍,開始修煉火雷七式。
七招劍法,漸漸融入李齊自身的勢,果然如李齊所料,頓時豁然開朗,劍法之精妙十倍百倍暴漲。
「好精妙!」
將自身之勢融入火雷七式之中,李齊一下觸摸到了火雷七式更深層次的奧妙,感受著招法的精妙和強大,心中震撼無比。
「火,代表著希望與毀滅;而雷,則代表著憤怒與懲戒。這套劍法,簡直就是人道至尊的劍法……創此劍法者,絕對是一人道至強者,對於劍道與人道的理解,實在太深刻了!」
李齊的心中暗想著。
人,自從懂得了用火,適才擺脫了茹毛飲血的時代,衍生出智慧與文明。
火,是帶給人道希望的東西,同時也帶來無情焚燒與毀滅。
雷,是天的力量,是天道的憤怒與懲罰。
修真本就是向天奪命,逆天行事,所以修真者會遭風火雷三大天劫,其中尤其以雷劫最為可怕,天雷滾滾,轟然落下,不知多少地仙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除卻三大天劫,還有一禍,這一禍從心中發,專壞道心,十分詭譎。
修為一旦到達聖法境界,三百年一天劫,經九百年過得風火雷三劫,在第一千個年頭,一禍便來,無法防備。
三劫一禍週而復始,一次猛過一次,不能成神,便永無出頭之日。
到了聖法境界,修道者無論人妖魔鬼,便有了一個道歲,一道歲便是一千年,對應三劫一禍。
道歲越高,往往越是強大。
「人王劍,這劍法叫人王劍!」
忽然之間,李齊腦中一道靈光閃過,福至心靈一般,人王劍三個字浮現在他的心中。
他頓時明白了,火雷七式,只是個引子罷了,人王劍才是其中的真正內涵。
「這孩子,到底什麼來頭?身懷的武功、身法、劍法,樣樣精妙絕倫,絕非法雲宗能夠擁有的!」
盤坐一旁的老嫗楊媽一直有意無意的觀察著李齊,看著李齊習武練劍,越看心中越是震驚。
若說李齊真是區區冬陽城出來的一個小子,她心中實在不信,李齊的武功、身法和劍法太過神妙,絕非冬陽城中那些不入流的家族可以擁有的。
但若說奇遇,也不可能,這孩子明明從小在冬陽城長大,若有奇遇,也不可能等到現在才開始顯露……楊媽無論如何也是想不到,李齊父母是冒名頂替混到李家的,來歷不凡,他們一家實際上並非冬陽城李家之人。
一番修煉,似乎眨眼之間,一夜便就過去。
次日清晨,李齊稍一收拾,便隨楊媽徑直步上翠屏峰。
翠屏峰上,景色依舊,冷清依舊,人亦依舊。
山上,大片的建築顯得空蕩蕩的,一座座洞府之中了無人氣,唯有千百修竹,四季常綠,散發著勃勃生機。
有風,竹林動!
夕霞仙子迎風而立,遠遠看著曙色中一頭短髮的李齊,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髮絲與衣袂在風中飄舞不息,讓她更顯得絕艷孤高。
「弟子李齊,拜見師父!」
李齊自山道下不急不緩的走來,看到風中的夕霞仙子,心中一陣莫名的悸動,趕忙彎腰行禮,表面上絲毫不亂。
「你來了。」
白洛寒淡淡的說道,不曾流露出絲毫感情。
對於感情,她是吝嗇的,尤其是在人前。
李齊直起腰,點了點頭,看到了白洛寒的容顏,很美,卻高不可攀。
楊媽默立一旁,不言不動,彷彿已入定。
白洛寒掃了眼李齊,轉身向前走去,發出清冷聲音,「隨我來吧!」
李齊在後默默跟著,楊媽則去了別處。
白洛寒帶著李齊穿過鋪滿竹葉的小徑,穿過大片的精舍,走過一處處洞府,終於,兩人出現在一座巨大的廣場邊緣。
廣場平整,巨大,上面有許多斑駁交錯的痕跡,可以想見,曾經定有不少人在此修煉,場面一定很壯觀。
秋風捲過,枯葉翻飛,空闊的廣場在這一刻卻尤顯得淒涼。
白洛寒的步子始終不急不緩,一直在前面走著,一直沒有說話,李齊一直只能看到她纖瘦的背影。
走過廣場時,他忽然有種感覺,覺得白洛寒的背影是那麼的蕭索。
廣場的盡頭是一大殿,古銅之色的大門緊緊閉著,匾額孤懸,寫著霞光殿三個字。
推門而入,在那大殿最深處,可見一座塑像,仙風道骨,負手而立,乃是法雲宗的開派老祖。
老祖像高高在上,雙目如有神光,似乎俯瞰整個大殿,像前,則有一張雕花大椅,乃是峰主的位置。
白洛寒站在大殿之中,目光停留在那張椅子之上。
曾經,他父親白勝便常常端坐在那,母親洛媛伴在其側,殿中有上百弟子,濟濟一堂,聽著父母教導,講授修行之道。
曾經,這裡很繁榮。
現今,遺留下來的卻只有故物與寂寥。
白洛寒始終沒有說話,李齊也不知如何打破這沉寂。
他看不到白洛寒的臉,卻已感受到莫名的悲哀與懷戀,縈繞在整個大殿之中。
默默的,良久,良久!
白洛寒忽然緩步向前走去,在那張專屬於峰主的椅子上坐下。
她目光深邃的凝視著李齊,似乎要一下子把李齊看穿,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怕死嗎?」
李齊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怕!」
他怕自己志比天高命比紙薄,他怕死,他從來都知道。
白洛寒眼神更加銳利起來,緩緩說道:「成為我的弟子,你隨時都會死!你還想拜我為師嗎?」
李齊沉默了一刻,才問道:「為什麼?」
翠屏峰的空寂與這些天的遭遇,早讓李齊心中有很多懷疑。
白洛寒道:「因為這裡的一切,在掌權者的眼裡,都應該被抹去。法雲宗內,沒有幾個人會希望我們這一脈壯大起來。你若拜我為師,就會成為法雲宗核心高層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一定會像清除他們一樣將你抹殺。而法雲宗的另外一些人,則會一心想著如何控制你,讓你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
李齊驚訝道:「那麼說,拜你為師,我就注定了不會有好結果?」
按照白洛寒所說,他一旦成為白洛寒的正式弟子,簡直就是整個宗門從上到下都想打擊的對象,似乎百害而無一利。
白洛寒看著李齊的雙眼,留意著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卻只看到李齊眼中的驚訝和疑惑,沒有分毫的失望閃過,她心中不禁對李齊有了更高的評價。
她不只是要一個天才弟子,更是要一個可以信任的傳人。
面對已知的死亡威脅,一樣敢繼續走下去的人,不一定是不怕死,但意志一定很堅定。
唯有意志堅定的人,才不會被打倒、才不會輕易背叛,才可以去信任。
李齊的表現,非常符合她的預期。
白洛寒語氣柔和了幾分,繼續試探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李齊搖了搖頭道:「我不想當懦夫,也不想當蠢材。我願意拜你為師,在龍王山外我便已決定好了,但在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讓我明白一切!」
白洛寒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不想像個懦夫一樣臨陣脫逃,同時也不想傻愣愣的,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讓自己置身險境之中。
白洛寒緩緩說道:「如果你知道了一切,那就必須拜我為師,不然的話,我就會立刻讓你人間消失!」
李齊心中咯登一跳,暗驚道:「這其中果然有大秘密!」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鏗鏘說道:「謹遵師命!」
白洛寒聞言,眉頭一挑,面上露出一絲極為難得的笑容,然後起身向外走去,至門口處,才道:「隨我來!」
她那微微一笑,恍若曇花一現,轉瞬即逝,卻已讓李齊的內心狂跳不止。
那一笑間的絕美風情,瞬間撼動了李齊的靈魂,讓他殺手的冷靜,霎那間蕩然無存。
那一刻,他的心,失守了,自前世妻子死去直到現在,這是第一次。
足足愣在原地三個呼吸,李齊才穩定心神,從後快步跟上。
白洛寒的話似乎本就很少,一路上簡單的介紹著翠屏峰,都是寥寥數語。
很快,他們到達一處巨大竹林,行至深處一片空地之上,旋即,白洛寒便在周圍布下了一個陣法,將二人護在了中間,顯得十分謹慎。
李齊第一眼便是看到了地上的三座墳,眼中流露出訝異不解之色。
「他們,曾經也和你有著一樣的身份,本可以是我翠屏峰的弟子,有著光明的前程!」
白洛寒的聲音有些淒清和感慨,輕緩的響起,開始講述著往日的一幕幕。
從他父母得到聖魔決開始,講到與法雲宗六大強者大戰,再講到父母如何死去,一直到翠屏峰如何落到現今這步田地。
大體的內容,與賀天仇所講的基本一致,唯一有些不同的便是,那神功居然真的是傳說中的聖魔決。
李齊仔細聽著,心中的疑惑一個個隨之解開。
「當年六大太上長老與我爹娘的那一戰,始終是法雲宗掌權者心中的一大痛處……」
白洛寒神色冷漠的說道:「爹娘在時,他們還不敢怎樣。我爹娘一走,立刻肆無忌憚起來,開始極力打壓我翠屏峰一脈,我爹娘座下弟子,悉數被趕出宗門,名義上是讓他們外出遊歷,實際上誰都知道,這是掃地出門。而且,那些弟子離開後,不少都神秘消失了,再無音訊……」
那些消失的弟子,顯然是已經被殺了。
「凡是被懷疑有可能習得聖魔決的弟子都消失了?」
李齊的神色驚駭,簡直不敢想像,法雲宗到底殺了多少無辜之人。
白洛寒淒然的點了點頭道:「昔日翠屏峰,三百三十六個弟子,至今還活著的,只怕不足三成!」
李齊忍不住一個哆嗦,法雲宗那些上位者實在太過心狠手辣了。
白洛寒慘淡的笑了笑道:「修習聖魔決,非要從後天境界開始,不然的話,就會像我爹娘一樣,必定走火入魔,死於非命!當年,我爹娘察覺這一點時,已經晚了,所以他們終究沒能逃過厄運,但他們從未將聖魔決傳給翠屏峰任何人……可憐我翠屏峰那麼多弟子,白白被害了性命!」
「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看著面前的白洛寒,李齊忽然說道:「師父,這一筆筆血仇,我會替你報的!」
白洛寒一愣,看著李齊眼中的堅毅之色,柔聲道:「放心吧,有師父在,誰敢謀害你,我便會殺了誰……」
至於報仇麼,她不希望任何人幫她,因為她要將仇人一一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