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薩還好,拚命抵禦總督大人的威壓,左慈就慘了,幾乎連路都走不動,額頭佈滿冷汗,白色的紗布上已經透出絲絲血跡。
總督大人的獅目從兩人身上掃過,片刻緩緩收回氣息,示意僕人賜座。
「多謝總督大人!」馬薩和左慈如釋重負,顫巍巍說罷,也顧不得禮節,一屁股坐倒在旁邊的座位上。
「馬薩,左慈,你們可認得對面坐的人?」總督大人宏亮的聲音迴盪在大廳中,令人精神一震。
馬薩和左慈抬頭向對面望去,卻發現一個面容枯槁的年輕人此刻正癱在座位上,雙目無神,手把著扶手,將臉藏在靠椅前,身軀微微顫抖著,嘴裡不時發出喃喃聲,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青年身旁,一位穿著草原長袍、臉頰瘦長的老者眼中閃現出淚光,極力克制住心中的憤恨,冷冷道:「看看吧,好好看看吧,不久前你們還見過面的!」
馬薩驚訝無比,當看清青年的正臉時,不禁心中一震,失聲道:「子晨公子?!」
子晨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頓時劇烈顫抖起來,整個身軀蜷縮在寬大的座椅上,大聲哭號道:「求求你,別,別殺我,我只不過是想要你的弓啊!」
幾人看著這詭異的一幕,頓時頭皮發麻,從腳下升起一股寒意。
子晨的父親,子家馬幫的創始人,子昂起身走到子晨面前,柔聲安慰了幾句,制止住子晨的哭喊後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總督大人收回同情的目光,轉而看著馬薩和左慈,肅聲道:「你們或許還不知道吧,你們的朋友,那位銀公子,數天前血洗子安集,此後又屠殺了三百多位子家馬幫的武士!若非本督派出高手接應子晨賢侄,只怕你們永生也見不到他了!就是因為你們這個朋友,整個草原現在全亂了,就連我的冬青城如今都風聲鶴唳,商家百姓惶惶不可終日!」
馬薩和左慈長大了嘴巴,對視一眼,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誰也沒想到魯莽竟然有如此強悍的實力,以一己之力就將子家的馬幫給毀了,還將子晨弄成了傻子。
兩人回想起路途上,烏倫馬賊對他們低聲下氣的那一幕,頓時恍然大悟。
此時此景,他們本該對這個神秘而彪悍的銀公子感到驚懼才對,然而不合時宜的,兩人聽到銀公子沒有事,心底卻鬆了一口氣,多日的擔憂終於煙消雲散了。
他們都不是虛偽做作之人,心底的變化全部都寫在臉上,子昂和總督大人見此,頓時心中怒極,同時發出一聲冷哼。
馬薩畢竟也闖蕩多年,知道失態了,急忙起身告罪道:「兩位大人切勿誤會,我們與銀公子不過幾面之交,可與子晨公子卻是相識。如今看到子晨公子安然無恙,我和左慈公子都鬆了一口氣。」
「馬薩,把從你們遇上這位銀公子,到最後分開,途中發生的所有事都一一說來,不得有絲毫遺漏!」
「是!」馬薩不敢怠慢,思索片刻,便將如何遇上魯莽,最後如何分開,全部說了出來,就連在馬場發生的糾紛也毫無遺漏。
等他說完左慈又說了一遍,總督大人和子昂細細聽著,聽到最後不禁有些失望,紛紛陷入沉默之中。
這樣一個少年高手,既不是青龍庭的人,又不是靈耀宗的人,肯定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如果是他一個人倒也罷了,如果身後還藏著一個高人,那子家馬幫的仇就不好報了,總督大人若不能讓這個惡徒伏誅,冬青城威壓又何在?
總督大人身後,大管家東福始終不苟言笑,那雙睿智的眼中不斷閃動著精光,片刻才低聲道:「老爺,看來馬薩和左慈確實與銀魔無關,他們剛押鏢回來,左慈又帶著傷,不如先讓他們回去吧,事後再作商議。」
總督大人愕然看了東福一眼,點點頭,讓僕人將左慈和馬薩送走,又親自上前好生安慰子昂幾句,讓下人帶他們去客房休息。
子昂無奈,只得帶著寶貝兒子告退。
大廳中,只剩下總督大人和東福兩人。
「東伯,平日你很少插話的,今天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總督大人看著東福,謙遜說道。
「大人,銀魔的目標只是子晨,並沒有殺害子家馬幫外的旁人。若非子家馬幫仗著人多勢眾,派人攔截銀魔,銀魔又何以掀起殺戮?現在說什麼還為時尚早,但這個人也不能輕易開罪,免得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東如鐵沉思片刻,點點頭道:「你這就下令,所有人全力追捕銀魔,要留活口!」
「是!」東福躬身領命,轉身離開大廳。
冬青城的西城,是富商貴族聚集之地,一座氣象萬千的大宅院門前,一輛馬車緩緩停下,馬薩扶著左慈走下車。
大門前最高的台階上,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著上身,垂著頭,雙手反捆著,枯瘦的身軀已經被麻繩勒出血痕,好像蚯蚓一般蠕動著。
他的身後,左氏家族大大小小十幾個長老,包括三十多個親屬,全部都恭敬站著,當看到左慈的時候,紛紛綻放出笑容,簇擁了上去。
左慈無所適從,臉上勉強露出笑容,最後視線落在台階下跪的人身上。
「二叔?!」左慈看清下跪人的相貌,不禁驚訝了。
「慈兒,都怪我財迷心竅,那會僱人要除去你。您要罰就罰我吧,念在咱們是親戚的份上,您就放過我們家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