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住又了幾日,就被向澤勳的手下開車來把她給回了住宅。
安晴漫現在的身體狀況依舊是極其虛弱,天氣越來越涼,就像是她的心。
她站在窗前長久的一語不發,她很累,很累……可閉上眼,卻怎麼也無法入睡,頭陣陣的發疼。
「漫漫小姐……。」吳媽的聲音響起,她跑的氣喘吁吁地,一句話說的有氣無力。
「慢慢說,別急。」安晴漫忙扶住吳媽,她年紀大了,也就只有她還會有什麼事來叫喚自己。
「先生要你下樓去。」說完,吳媽看了看安晴漫的臉色,知道每次向澤勳要喊安晴漫或者出現,都沒什麼好事。
安晴漫苦笑,不是找她麼?她去就好了。
「這次是周先生也在,和先生一起的……」吳媽吞吞吐吐的說出了個安晴漫一聽就會痛的名字。
「周楚唯?」安晴漫不敢相信的問。
「是的……」
安晴漫倒退了好幾步,要不是吳媽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她估計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告訴他,我身子一點力氣也沒有,下不去。」她輕而堅決地說,搖著頭整個身子就倒在了床上。
周楚唯啊,不是說過了麼?再也別來見自己。
她……她又閉上眼,虛軟地靠在枕頭上,她也會遺忘他的,就如同當初她遺忘所有的生活一樣,她現在行屍走肉般活著,這一切的一切,她只想自己獨自品嚐。
她的心疲憊的像是一潭死水,再也起不了漣漪。
腳步聲,向澤勳的腳步聲,她的心一顫,不知道他又要幹什麼。
「起來!」他徑直走到她床邊,一把扯起她,她酸軟的腰腹頓時一陣抽痛,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染了些灰敗。
她消瘦的臉龐變得蠟黃,早就沒有了昔日的光澤和細膩,她的眼睛變得浮腫,整個人像是吸食毒品到晚期的癮君子,這樣的安晴漫,讓他心驚。
向澤勳並沒理會內心的異樣,「馬上跟我去見他!」
安晴漫不敢出聲,卻內心十分的掙扎,微微發抖的站了起來,他要她去見周楚唯?這人沒問題麼?
這一刻她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敢去見周楚唯。
經過那麼多的苦難,她九死一生,比起在神經病院裡的時候,她活的更加寸步難行。
看到他,她怕自己會流淚,會不夠鎮定,會讓他的心更痛!
「不……不想去。」她被向澤勳抓得很疼,卻終於說出了拒絕的話。
她沒有一點勇氣再去面對當日的他,這個樣子的自己不堪而又心酸,兩個人再見面除了徒增傷感還有什麼呢?
「少廢話!」向澤勳卻冷然嗤笑,彷彿在笑她裝模作樣,「你朝思暮想的楚唯哥哥,你苟且的對象,你怎能錯過呢!」
他甚至不顧她的身體還很虛脫,就這麼拖著她出了房間。
周楚唯就站在大廳的中心,臉龐清瘦了許多,整個人看上去更加的挺拔,也增添了繼續憔悴,但更加有滄桑感,讓人聯想到了流浪的詩人。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她瘦得那張小臉都凹了下去,眼神也是穢濁的一片,之前那個清新水靈的姑娘,哪去了?
想到此,他的拳頭不由得又握緊,但是他不能做出任何衝動的事情,眼前不是逞強衝動的時候。
安晴漫很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但她還是不敢去看他,被向澤勳懸懸的扯著,她太像一個木偶娃娃。
周楚唯眼神裡都是濃濃的心疼之情,看的向澤勳分外的刺眼。
想到這個男人曾經把她壓在身下,她的嬌喘吁吁,她的風情萬種都為周楚唯展現,他就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男人腦袋打的開了花。
收到向澤勳冷冽的眼神刺得一痛,周楚唯知道他要來見她的確是個錯誤,但他無法勸阻自己,他想要看看她,發了瘋的想。
「我來向你辭行,我我……要去國外,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他強作平靜的說,克制住內心奔湧的痛苦和不捨,盡力不露出一點兒,「明天就走。」
剛才向澤勳那麼粗魯地扯她出來,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成了餅乾。
他曾暗暗發誓要護惜一輩子的女人卻被那個男人當做出氣筒對待,他卻沒有絲毫的辦法,他的骨頭裡血液都快疼的暴漲。
但是,為了她,為了她往後日子好過一些,他不能說一句話,不能去扶她一下,只能故作平靜地看著,看著……
或許,他以後就連看著她都成為一種奢念。
只是,漫漫請你等著我,我一定會捲土重來,從新把你奪回來,再也不讓你受到傷害。
安晴漫強忍住淚水,澀澀的看了他一眼,一雙眼睛全是酸楚和無奈,千言萬語當著旁邊這個陰沉男人也說不出半句,只希望這個眼神對望,他能真正的懂的她此時的內心。
「那……」安晴漫的髮絲長長的往後飄蕩,每一根都像是帶著無盡的思念在擺動。「多保重……」千難萬難,所有的話只能化成這一句,嗓音還是發了澀。
「好。」他攥緊拳頭,顧不得向澤勳就在一邊冷眼相看,衝過去抱住了她陰弱的身子。
「答應我,好好的吃飯,好好的……好好活……」說到最後,他滿眼都是淚水充溢,恨不得就這樣天長地久的和她停住這一刻。
他愛她呀!是這樣愛的骨子裡都寫滿了她的名字。
還有什麼比不能給自己最愛的女人一份安定更為痛苦的?周楚唯他的無奈都在他緊咬的牙關裡,還有他死死攥緊的拳頭裡。
「適可而止!」向澤勳像個橫在中間的妒婦,一把就將兩人分開。
安晴漫瑟瑟的發抖,雙手抱住自己的身體。
從今往後,這僅存的一抹溫柔都離自己而去。從今往後,再苦再難的日子,都不會有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在耳邊輕輕的說,漫漫別怕,有我。
「楚唯哥哥,」淚水還是湧進了眼睛,身體抖動的像個篩子,「我會過的很好,我也會很幸福,你知道嫁給他一直是我的夢想,現在我終於夢想成真,你要為我開心。還有,你自己也一定要幸福啊!」
至少,要比我幸福。
周楚唯的嘴角輕輕抽動,不讓自己的眼光落到向澤勳粗暴緊抓著她的手,不去看她手臂上那潔白的紗布,忍心忽略掉她已經瘦得快成紙張的臉。
她說,嫁給他是她的夢想,她現在美夢成真了,這是真的麼?親愛的漫漫,哪怕是做一個那麼不堪的影子,你也在所不辭嗎?
可我一點都不想為你開心,我想有天我能讓你婚紗在身,鳳披霞冠。
等我,好不好?
「嗯。」他點頭,努力讓自己別再去看她,這一眼,不知何時再相見。
「我走了。」他走了半步,命令自己不要再回頭,但是他還是聽見自己說:「你也要保重!」
從今以後,天涯兩相左,陌路兩無痕。
安晴漫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再見了,希望你能過得好,把我那份想要的好加倍過完,這是我最大的滿足和期許。
周楚唯落寞的身影終於消失,再也見不到。
向澤勳嗤嗤冷笑,很是滿意的欣賞著她的痛苦。
「難道不應該感激一下我?我還給了你們一次道別的機會。你不知道看到你們兩個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小眼神,難分難捨的樣子,我是多麼快活。」
她沒有接話,像是這次的見面把她的靈魂都掏空了一樣,她兩眼無神的不知道在看什麼。
「還有,要不要我繼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知道他為什麼要來跟你告別麼?因為他的公司破產了,他已經一無所有,淒慘的如同街頭的落水狗,可是你看,他還強裝出一幅他沒事的樣子,嘖嘖,你不心疼啊!心滴血了吧!」
向澤勳配合著假裝很同情的語氣和眼神,表演的惟妙惟肖。
她聽完後並沒有他想像的痛哭流涕,只是腳步虛浮地一步一晃的,慢慢走回房間。
他死盯著她的背影,他想像過無數次他告訴她的時候,她臉上的痛苦和那種想求他但又不敢的樣子。
他這半個月來費盡心思把周楚唯的公司股票全部收購,不惜以傷害自己公司利益的方式將他擊垮,就是為了這刻的報復。
可是,為什麼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報復快感?
他大踏步地追了上來,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攔住。
她回頭,她一雙眼睛裡滿是低入塵埃的無力絕望感,木然看著他,淚水一行一行的淋漓流下,他愣住了。
「向澤勳……」她哀求地喊他,兩年後第一次在他面前真正的這樣喊他,態度卑微而又悲傷,她扶住樓梯的欄杆,「要我死還是要我痛……別現在。」
她的淚水加劇,一張臉全是眼淚覆蓋,這一刻她的悲傷是這樣的強烈,他能聽到自己心擰在一團發出那種「卡嚓」的聲音。
「今天……放過我……好嗎?」她太痛了,她需要蜷縮起來緊緊抱住自己,彷彿只有困在自己的角落,才能攢夠勇氣。
她是那樣脆弱的抱住自己的腦袋,恨不得把自己就這樣弄消失在他面前。
他看著她嬌小的身影慢慢的爬到了房間,他不由自主的跟著她進了房間。
她單薄的只有小小一團,她就那麼軟倒在床上,用一種嬰兒回到母親肚子裡的姿勢緊緊地摟著自己,頭髮的尾端全部垂在地上,像是一幕華麗的憂傷。
天大的怒氣,被安晴漫這樣孤獨無援的自我封閉的方式給磨滅了……
而那邊,周楚唯走出向澤勳住處的別墅,那個當日在婚禮上的陌生女人開著一輛紅色法拉利在等著他。
他什麼也沒說打開車門,就坐了上去。
她並沒有馬上將車子開走,而是嘴角帶著一絲隱隱約約的笑容,「這一走,可是少則一年半載,多則三五十年,你捨得麼?」
周楚唯不言語,眉心卻不由得緊蹙了一分。
「不捨得又能怎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可是一無所有,沒有能力來保護她,之前沒有,現在更沒有了。」
他語氣裡的無奈感,讓任何人聽了都會心酸。
「怕什麼!你的公司大部分資產已經被我轉到法國那邊的公司,只需要三個月,你的「楚唯」王國會比現在的規模大一倍,雖然短時間不能和向澤勳的財大氣粗抗衡,但如果加上法國公爵那邊的幫助,成功就指日可待。」
周楚唯此時滿腦子都是安晴漫那張泫然欲泣的臉,還有她嬌弱的身影,所以只是懶懶的接了一句:「我會全力以赴一搏,和你一樣,恨不得向澤勳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