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安晴漫從神經病醫院被接出來的日子。
她在神經病醫院702天,她住的病房一個小角落裡,有她用指甲很用力摳出來的702天橫線。
她曾以為,她會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待到劃十個702天,更或是,二十個,三十個。
她身上穿著兩年前被送進來時候那條白色棉布裙子,在醫生那張千年不變撲克臉的叮囑下,她沒抬頭,只聽到周楚唯在和醫生細細的交談。
「謝謝醫生了,以後她出院的情況我會及時和你商議。」雖然,他知道安晴漫什麼病都沒有,他仍舊很禮貌的聽了醫生半小時的鳥理論。
周楚唯溫柔的對她說:「走吧!漫漫。」他寬厚乾燥的大手就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
走出醫院的時候,天色陰沉似乎要下雨,略顯潮濕的空氣中,醫院一路上的花卻分外鮮艷了。
在這裡兩年,她能準確的數出這醫院有多少棵樹,有多少株花,甚至,每天會有多少人從她面前經過。
她輕而又輕地吸了口氣,好香……整整兩年多,她沒聞見過自由的空氣,她待在終日有無數瘋癲的人尖叫,各種匪夷所思舉動的神經病醫院,是所有正常人不能想像的地方。
很多時間裡她終日不言不語的坐在石階上,收集蒲公英的毛球,一個一個吹破,那些小傘便藉著和煦的風飄飛而去……自由了。
周楚唯從她的手心裡感受到了她的緊張,忍不住笑的很溫柔,輕輕的問:「別告訴我,你對這裡還有不捨之情?」
安晴漫終於抬起頭,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流光溢彩的帶著獨有水灣灣的靈動。
「我只是害怕,害怕這種自由只是暫時的,更或者是做夢。」她忍不住努力去看自己走出來的世界,這個自由的世界,讓她感覺陌生,好像是上輩子才見到過的,就如同眼前出現的只是稍縱即逝的海市蜃樓。
周楚唯看著她緊張的深情,還有那麼嫩生生的眼神,他的心忍不住狠狠的刺痛了一下,就像是無數顆圖釘,一下子就按進了他的血肉裡。
「沒事了,漫漫,再也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在,再也沒人能把你關進去。」周楚唯動情的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兩年了,這個傻丫頭是真的嚇壞了。
安晴漫的手緊緊抓住周楚唯的白襯衣,這種許久沒有得到疼愛的缺失感,這一下就被他滿滿的填補,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的轟然滑落。
周楚唯只感覺到自己胸口一陣陣濕潤感,便知道她哭了,哭的無聲無息,只是這眼淚卻來的太過洶湧,不一下子,就將他整個胸口濕掉。
他很有耐心的撫摸著她的長髮輕聲哄著,她海藻般濃密的長髮已經到了臀部,卻分外的柔順,在他指間百轉千回。
就在他們兩個人抱在一起正沉溺在安晴漫的悲痛中,一輛頂級的凱迪拉克快速的衝到他們面前,兩人皆是嚇了一跳,周楚唯反應迅速的將安晴漫側身抱在另一邊。
好在,離他們還有一米的地方車子就準確的剎住。
安晴漫驚魂未定的看那輛車,被車牌號那一連串的數字瞬間擊中。
她像只無助的小鳥尋求依靠般迅速的躲到周楚唯身後,雖然這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可見安晴漫是多麼怕這個人。
看到安晴漫這麼大的反應,周楚唯連忙握住安晴漫的手,輕聲說:「沒事,有我在。」但這話從車子裡那個高大身軀走下來後,對於安晴漫來說一點都沒有用。
黑色西裝褲下包裹著結實有力的長腿,男人偉岸健碩的身子不疾不徐向他們走來。
剛毅冷鶩的臉上幾乎不帶一絲人類情感,墨鏡遮住了他的眸光,涔薄的唇微抿,削薄的唇不難看出男人的絕情。英挺俊美的身材,倨傲冰冷的唇。還有全身散發的冷漠暗烈的氣質,有一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無法接近的王者之風,高貴而疏離。
他變了。現如今他變得比兩年前更加剛毅,臉上的寒意也是越發的變深,安晴漫感覺全身上下被涼水澆了一個透。
等他走到他們面前時,已經拿下了眼鏡。
安晴漫飛快地垂下頭,她不用看的,她都知道那是誰。
混亂心痛,僅僅只那麼一瞬。
他輕佻的笑了笑,一臉的譏諷,說:「怎麼,周楚唯你什麼時候對殺人犯也開始感興趣?既然你愛好這麼特殊,要不去和劉警官說一聲,讓你去女犯的牢房待一陣如何?」
殺人犯?
說的很準。安晴雪死了的那天起,這個頭銜就一直頂在自己身上。沒有人能證明姐姐的死和自己沒有關係,因為從頭至尾,那個房間裡沒有第三個人進入過,那把刀子還很準確的握在自己手裡,指紋也只有她一個人的。
說人不是她殺的,誰信?
她百口莫辯。
事情過去兩年之久,她還自欺欺人的以為都過去了,呵,她壓制住自嘲的笑,怎麼過得去呢?她還有個深愛著姐姐的准姐夫——向澤勳,他是那麼恨自己。
他當時沒有把自己送進牢房而是送到這裡,不就是要讓自己生不如死麼?
她一直沒有抬頭,不敢抬頭。
「對於雪雪的死,警方那邊一直都沒有拿出直接的證據說是漫漫殺的,向澤勳,你一意孤行的將漫漫一直關在這裡,你要是有十足的把握,你就讓漫漫一命償一命好了,何苦要這麼做?」
周楚唯和他四目相對,兩個優秀非凡的男人,此時一個憤怒一個陰冷,隔空用眼神廝殺。
「我勸你先管好自己碗裡的飯,再來惦記別人鍋裡的美味吧!周楚唯,你公司這幾天的股票動盪的可真是不錯呢!」
向澤勳嘴角上揚,發出陰冷的一聲笑,很是輕鬆的抱拳看著周楚唯。
周楚唯這才猛的意識的這幾日公司股票的大跌,本以為只是意外的起伏,沒想到……
周楚唯不由得臉色一沉,向澤勳他是早有預知的,對於自己一直想辦法把安晴漫弄出來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要等你以為成功的時候,再大手一揮,一招置你於絕地。
向澤勳見他臉色已變,冷笑一聲,這就是他要的效果。
衝過去一把將安晴漫的手抓了過來,不容置否的宣佈:「跟我走!「
「放開我,放開我!」安晴漫下意識的尖叫連連,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向澤勳是隱藏在人間的地獄修羅,安晴漫不敢讓自己靠近他。
對於她這種徒勞的掙扎,向澤勳的耐心幾乎為零,毫不客氣的一隻手用力的將安晴漫手臂死死的箍住,讓她再也不能動彈。
「你有什麼資格來抗拒?安晴漫你死一萬次都不足惜的,你以為你成功勾搭上周楚唯就能對你犯下的罪洗清了嗎?你做夢!」
他毫不留情將她好不容易修復過來的心瞬間擊碎。
她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了,她可以重新獲得新生的機會,他卻說她死一萬次都不足惜。他把對姐姐的愛,全部轉為恨發洩到自己身上。
周楚唯看到安晴漫那麼痛苦的閉著眼睛說不出任何話,只有汩汩不斷的眼淚,他心疼難耐,把向澤勳用力一把推離了安晴漫。
「向澤勳,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漫漫怎麼可能是殺人犯,她連一隻小狗死過去都能哭一個月,你怎麼狠得下心要她承受這樣的罪名?」
周楚唯沒有說出口的話,她那麼愛你,你這樣做就是在她心上化了刀子還要撒上一把鹽。
「那你不是查了這麼久,查出來什麼沒有?你倒是拿出證據證明這個賤女人是無辜的。你被她楚楚可憐的樣子更或是她床上功夫迷惑,所以有意袒護,周楚唯呀,雪雪要是還在,看到你和她妹妹這麼沆瀣一氣,估計會被活活再氣死。」
因為在之前,安晴雪曾經和周楚唯是戀人,也是向澤勳的出現,他們才分手,然後他和安晴雪在一起。向澤勳一向言語刻薄,這一下更是把他這項本事發揮的淋漓盡致。
「我……」周楚唯啞口無言,他拿不出證據,因為安晴雪的死實在太過離奇,只是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是安晴漫殺了她。
「你拿不出證據就不要插手這件事!」向澤勳一個凌厲的眼神掃過周楚唯的臉,然後直接無視他,將安晴漫再次拉到自己面前。
「從你對雪雪下毒手那刻起,你就該想到你的下場會是怎樣,我不會讓你死,我會讓你嘗盡這世間各種苦楚,從神經病醫院出來,就以為你贖罪了麼?我會讓你去更好的地方!」
放出狠話,他野蠻的拖起她的手臂,粗魯的不管她的手臂已經是青紫一片,毫無顧忌的就要把她推上車。
周楚唯擋在了車前,「你今天要把她帶走,先把我打死再說,不然,你帶不走她!」
看著周楚唯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向澤勳故意露出一副很驚歎的表情,「嘖嘖,真是情深意重呀!當初得不到天鵝般的姐姐,現在就連個癩蛤蟆都算不上的妹妹你也要。」
周楚唯也不管他言語嘲諷,伸手想把安晴漫拉起,她已經被他一把推在車門上,疼的她站不起來。
他的手還沒觸及到安晴漫的身體,就被向澤勳一掌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