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你到是快點啊!」這才剛過丑時,大嗓門的高大娘又開始吆喝了,不僅是她現在就連整個高家莊都亮起了昏暗的燈火。這是要幹嘛,大半夜的不睡覺難道是在策劃全村外出打劫?可就高大娘她們那些老胳膊老腿的還真是讓人擔心,如果換成高平虜那些從遼東回來的兵痞到也湊合。
要說一個村集體外出或許還能理解,可只要細看一下就會發現,洛陽周邊數十里範圍內但凡住著人的地方都開始熱鬧起來。城內各家商舖都陸續取下門板,大小客棧裡傳出了梳洗聲,城外荒地裡前幾天剛搭建的各式帳篷中也不斷有人朝徹夜未閉的城門處走去。
二月初八不是什麼大日子,雖說已經過了驚蟄各地漸漸開始了春耕但還真沒人會這個時候抗著鋤頭下地的。但崇禎四年的這個二月初八很特別,京城的皇帝大老遠地趕來了洛陽,大明境內只要稍微有點名頭也齊聚城內,就連那北邊的屬國朝鮮也派出了一支龐大的使團。這一切都是因為,今天是鎮國將軍大婚的日子。
不容易啊,這麼多年來洛陽周邊百姓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熬到了王爺世子成親。雖說現在的皇帝是個好皇帝,太子聽說也還有那麼一個靠譜的,但要是鎮國將軍無後過起日子來總覺得少了點什麼讓人不塌實。
朝廷百官等這天也早就是望眼欲穿,這些年士人間可是流傳著一句毫無文采的唱詞,叫做自從大明出個了朱由驄,十天裡有九天慌!那死胖子為什麼這麼能折騰,不正因為他一個小屁孩形單影孤的沒事做麼?如今他成了親,所謂溫柔鄉是英雄塚他都忙著兒女情長去了哪還有工夫跟咱添堵?
「老頭子,小王爺今兒個成親到底有啥講究?」大明百姓麼,做什麼都喜歡翻開老黃歷看看再挑個黃道吉日什麼的。特別是成親這種大事。
「俺哪知道?」高大爺一邊整理新做的衣服,一邊憂鬱地道:「不過聽那算命先生說這可真不是啥好日子,不宜嫁娶不說還跟咱小王爺的八字犯衝!你說王府裡那麼多當世大儒,他們咋就非挑了這麼個時候呢?」
高大爺的擔憂並不是多餘的,雖然成親是朱由驄的私事,但洛陽的百姓們可不這樣看。自從王府裡傳出消息定下日子後,這方圓百里內生意最紅火的就算是那些擺攤設點的算命先生,因為老百姓都想知道能被選為小王爺成親的日子到底有啥特別的。結果很讓人失望,人家掐指一算都說這天諸事不宜!
「高老太爺,那些神棍的話你也能信?」眼紅高家仗著大孫子軍功撈了塊勳章回來當祖宗牌位供著的曲大叔終於找到了報復的機會。聞言也不顧這裡是村口停下來有礙交通就顯擺道:「你也不想想咱小王爺那是啥人,他可是有諸天神佛保佑的,能跟咱這些凡夫俗子相提並論?還諸事不宜呢,盡瞎說!」
「那你給說說,這其中道理有啥意思?」高大爺很不服氣,如果一個算命的這麼說那他是在沒事找抽,但方圓百里連那白馬寺的方丈都這麼認為,那肯定是有依據的。
「正兒,來給你高家大爺說說。將軍為啥選在今天成親!」曲大叔很驕傲,別看他家這大兒子當年沒趕上徵兵,但這小子也不是白混的,現在可是那書院裡名列前茅的才子了。就連教書先生都說他很有希望考進正在籌建中的大明帝國學院。那地方是個啥暫時還沒人知道,但據白蓮教傳出的謠言,能從那裡走出來的可都是天子門生!
「敢叫高爺爺得知,今天這個日子那真不一般!是由烏思藏的大寶法王與王府眾多大儒推薦。皇上欽定的!」曲正很好學,就這種本地的大事他可是沒少打探。正好前兩天顧錫疇沒事跑到書院裡顯擺,這才讓學子們知道了其中的含義。「今日為昂日。唐代衛象詩云:『遼東老將鬢有雪,猶向旄頭夜夜看。』皇上和諸位大人是希望將軍在成親這天也不忘保家衛國,守護我大明江山……」
「愷陽先生,您是說將軍成了親也不會忘記當年的諾言?」同一時間,王府內也有人正在打探朱由驄選擇今天成親的原因。當然,對於黃得功這種大老遠從陝西趕回來的武將來說什麼吉不吉的根本不用考慮!
「尚書有載:『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本軍長都解釋得這麼清楚了,你個黃闖子還不懂這是啥意思?」孫承宗對這個日子是挺滿意的,昂日成親就預示著大明鎮國將軍長大成人處理完自己的私事後就要開始使勁折騰,以後他出現的地方只要不是大明領土就意味著冬天來了,敵人可以準備好棉袍以免凍傷!
「行了,各位大人有什麼話你們不能留著明天說?眼下該準備出發,陪將軍迎親去了吧?」一路護送棒子使團到洛陽的南居益很是著急,那小胖子成不成親跟他沒多大關係,但他攛掇史可法賣下遼東布政使的價格可是三千萬兩白銀。要是不盡快讓朱由驄辦完自己的事懷著一肚子怨氣開始折騰,那史可法到時候還不得扒了他的皮去填這個窟窿?
「你慌個什麼?將軍不都還沒出來麼?」輪椅上的朱國昌不很著急,反正他的雲南布政使也就值個八百萬兩。有馬萬年的刺刀隊在前面燒殺搶掠,秦良玉的南方集團軍做後盾,撈這點錢還不就跟玩似的?
「不急?你說得到是輕巧,這都快過卯時了將軍還不出來!」鎮國將軍迎親那陣仗當然不能太小,王府內眾人自然是需要陪同的,而盧象升為了壯膽還特意從軍中挑選出五千將士護衛。要是那小妖怪繼續害羞地呆在後院,他還真怕手下兵痞們衝進張府把新娘給綁回來。
「這還不都是你們給鬧的?」反正沒人跟海軍搶飯碗,在旁邊跟熊文燦聊天的鄒維璉也樂得清閒,數落道:「要不是你們定要堅持什麼天子駕六諸侯駕五的破規矩,將軍至於從昨天就開始費力討好他的坐騎?」
「胡言亂語!古之禮法豈能輕易廢之?」看了看四周確定暫時很安全,韓爌才能壯著個膽子駁斥道:「依老夫之見要怪就怪那送騾子的神仙沒安好心,這畜生比將軍還難侍侯!」
「像雲兄所言甚是!」雖然被朱由驄約談後不得不取消一些安排,但楊鶴還是堅持書上有的一個都不能少。「正所謂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將軍成親這種大事豈可兒戲?」
「兒戲當然不行!」說話間崇禎皇帝盛裝出場了,他陰沉著個臉道:「但諸位愛卿將驄弟的大婚操辦得如此簡陋,可是辜負了朕之重托!」
「臣等(草民)參見吾皇萬歲,完……」
「行了!行了!這又不是在宮中,哪來那麼多規矩?」崇禎很沒耐心地打斷了眾人依傳統而進行的三呼,指著韓爌等人道:「你們好歹也是寒窗多年深知禮儀的大儒,怎麼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朕再三囑咐驄弟成親要辦得熱鬧點,可瞧瞧現在……失望!朕失望之極!」
你好歹也是一國之君稍微講點道理好不好,眼下這個局面可不是我們準備的!但那小胖子都派人上門綁票了。我們又能怎麼樣?首當其衝的韓爌只得苦著個臉,拿出當初在朝堂上的勇氣道:「草民啟奏皇上……」
「別奏了,有閒工夫在這裡騙朕,你還不如趁驄弟沒出門趕緊把那些取消的活動給組織起來!」崇禎自己結婚的時候可真沒搞出過什麼像樣的動靜來,那個時候別說是他了就連天啟帝都活得窩囊,誰還有精神去操辦那些?但眼下不同啊,威脅大明江山的韃子沒了,雞蛋裡挑骨頭的士人們現比太祖時期都還聽話,要不乘機彰顯下皇家威嚴那豈不是太浪費。就先用這個倒霉弟弟的婚禮做預演。等有空了朕跟皇后也好補辦個!
「皇上的意思是……」韓爌還真沒反應過來,取消那些安排的時候皇帝也在啊,怎麼現在突然變卦了?這麼短的時間,你讓我去哪找人手來恢復?
「怎麼。你還要朕再重複一次嗎?」
雖然朱由驄的警告很正式,報復手段也很讓人害怕,但崇禎的那張臭臉更嚇人。兩者相害取其輕,得罪那鎮國將軍怎麼都比激怒皇帝要好。韓爌很識時務地連聲應道:「不!不!草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這才像話麼,以後別老是把朕的話當耳旁風!既然諸位愛卿還有要事待辦。朕也就不繼續打攪你們了!」走了兩步,崇禎突然又回過頭吩咐道:「記住了,朕剛才的話乃國家機密,若卿等不小心洩露讓驄弟知道了,那下場麼……昭獄最近打掃得比較乾淨!」
「臣等(草民)遵旨!」這事沒法辦了,折騰人要被鎮國將軍綁票;依著他的性子把程序稍微簡化了點吧,又會被皇帝扔進昭獄!
「像雲先生,您看這如何是好?」南居益是沒那膽子跑去問皇帝的,幸虧這裡還有個倒霉的韓爌在,要是真出了點什麼問題就讓他去頂著。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挨整,多經歷幾次也就該習慣了!
「天一亮百官們就該在外面侯著了,屆時老夫又不能露面,所以這事還真就幫不上忙了!」被坑多了怎麼也會能從中吸取點教訓,韓爌最好的借口就是他現在還屬於朱由驄的私人幕僚是見不得光的,南居益跟他鬥心眼那還稍微嫩了點。說完,這位老先生揮揮衣袖飄然而去。
「南大人,下官位卑言輕這種大事還是得您自己拿主意的好!」楊鶴突然覺得其實當個知府也挺不錯,至少面對眼下的局面用不這當出頭鳥。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本官今天就豁出去了!」南居益一狠心一跺腳,在眾人都以為他會扛起這個重任的時候道:「現在本官就去通知羅神棍照以前定下的規矩辦,然後陪將軍迎親!至於諸位同僚麼,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別指望我替你們背黑鍋!」
「無恥!」望著南居益那消失在院門外的背影,眾人狠狠吐了口唾沫苦著個臉去按照先前的安排各自忙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