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黑爪終於伸向了江南,士人們並不是沒有注意到聖旨最後的那句年後公佈實施細則,但就在朝廷敲鑼打鼓宣佈賣官的當天,河南布政使一職還是被炒到了一千五百萬兩,比當初顧錫疇買巡撫都貴!
而這個荒唐的命令在時間的選擇上更是巧妙,鎮國將軍收復遼東的熱乎勁還沒過去又臨近新年,北方百姓們暫時也沒太多閒工夫去計較。而江南等地由於士人們大力參與其中,當然更不可能在民間散播謠言去中傷朝廷。唯一表現出不滿和擔憂情緒的是那些胸有才卻又囊中羞澀的有識之士,不過他們也很快閉上了嘴。
「將軍,您說我們這樣做是否還是會有所遺漏?」與李國普等人不同,韓爌做為朱由驄的掛名老師對皇帝即將實施的行動早就十分清楚。雖然他也不贊成這樣胡鬧,但還是兌現承諾盡了最大的力在配合。前些年他當權時做為東林黨嚴加戒備的禍害和竭力發展的當世英才現在都被舉報了出來,已經有白蓮教的人秘密上門聯絡攛掇他們去競買朝廷高官。
「遺漏是在所難免的,可是在一切準備就緒前我們不能洩露任何消息,否則必將引起士人們的警惕。不過俺相信等皇兄公佈了具體細則後,再選拔江南各地布政使會吸引一大批有魄力敢擔當肯真心為大明王朝做點實事的才俊。」朱由驄趕著離京當然不是怕挨罵,就那他臉皮的厚度一般的閒言冷語還真沒法穿透。他這趟回洛陽除了籌辦婚禮這一件大事,還得替皇帝準備好南下所必須的一些非常規手段。
「可是,將軍您真不打算參與其中?」作為當世大儒,楊鶴此行的任務就是和韓爌一起去洛陽操辦一場極其繁瑣的婚禮。在順德府會合大部隊後,他憂心的到不是皇帝的舉動是不是會引起朝局震動,而是害怕沒這個小胖子參合的事能不能成功。
「非俺不願實屬不能也!」當初的洛陽在朱由驄主持下打理得井井有條,若他現在願意接受朝廷任命執掌一省大權的話或許也不會出什麼紕漏。「還軍於國的大幕已經拉開。軍隊效忠的對象正在由個人而轉向整個國家,俺必須趁熱打鐵借助前期積累的那的點聲望將此事進行到底。在這個關鍵時刻絕對不能出現任何意外,否則我們就將功虧一簣。」
「即便如此,軍隊不還有末將等盯著嗎?反正最近沒什麼大事,將軍也該勉為其難抽點空繼續替國出力!」盧象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個無恥的小胖子,但跟著朱由驄這麼多年至少可以肯定他做任何事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整個大明帝國在著想。
朱由驄聞言笑罵道:「你小子就是怕累不死俺是吧?」
「將軍這話可真是冤枉末將了!」完了,又不小心招惹到這個死胖子了,看到那燦爛的笑容盧象升趕緊解釋道:「所謂能者多勞,將軍去處理點民事換換心情也不錯!省得你老是跟我們這些莽夫呆一塊,有損形象麼!」
「要不要俺幫把你這話傳出去?俺很想知道愷陽先生他們聽了後會用什麼方法收拾你!」這盧象升打仗的本事見長。可就是為人還是太過鯁直,居然敢把以孫承宗為首的那群老兵痞劃歸到莽夫之列,難道他就不怕被人家放棄個人恩怨聯合起來打上門去?
「別啊,將軍你可不能這樣陷害末將!」經過朱由驄的這一提醒,盧象升才感覺到後背發涼。對於孫承宗等年老體弱的前輩他打不過還能跑,但李自成和左良玉那兩個禍害卻不是他能招惹的。也幸虧馬萬年那臭小子沒在,否則不等回到洛陽他就要被整得脫層皮了。
「這次就放過你,下次注意啊!」不管怎麼說這傢伙可是自己花了五百兩給買來的,要是讓別人給欺負了那多虧本。朱由驄神色一整道:「作為軍人我們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只需要為大明的發展保駕護航就可以了。雖然我們每次接到的命令裡都不可避免地包含了政治任務,但能夠少參與政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末將明白!」盧象升很清楚這是朱由驄在變相地提醒他任何時候都別忘了軍人的天職,同時也是在警告他們這些驕兵悍將別試圖去干擾朝廷的正常決策。
「可將軍您手下雄兵百萬,若願意助皇上一臂之力強推改革。豈不是事辦功倍?」韓爌現在也認可朱由驄曾經提到的槍桿子裡出政權那句話,但他很是不解明明可以仰仗暴力手段輕鬆處理的問題為什麼還非得搞出那麼多花樣。歷史上那些推行變革的聖君,誰不是這樣幹的啊?
「先生此言恐有不妥!」對這身邊的人朱由驄沒打算隱瞞什麼,而且很多時候還需要他們出謀劃策。「我朝即將推行的改革與以往都不盡相同。雖然其目的都是為了富國強兵,但在具體的實施過程中要更為複雜,用四個簡單的字概括就是還政於民!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甚至我們這一代人都很可能看不到最後的成果……」
「還政於民?」韓爌聽到這裡還真是被嚇了一跳,原本以為皇帝推行的改革就只是要清除阻礙大明發展的士黨,卻沒想到那個不著調的皇帝居然敢這麼胡鬧。把權利交給那些大字不識,一群連雞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糾纏半天的賤民手上有什麼好處?
「將軍的意思是將來我大明各地都傚法陝西?」與跑去當乞丐的韓爌不同,楊鶴這一年多可是在老百姓眼皮底下做事,雖然是少了很多自由但他也漸漸體會到了其中的妙處!以往那些令人頭疼的土豪劣紳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遵紀守法的誠實百姓!衙役們滿大街搜捕欠稅貧民的日子也一去不復返,現在那些農夫寧願自己少留點吃的也會挑著糧食強迫官府收下。
「陝西現在也只是初見成效而已,對於未來到底會變成什麼樣俺和皇兄都不能預計,但卻可以保證一切都朝好的方向發展。」
「照將軍這意思我大明今後豈不是遠邁漢唐,連聖人所言的古之盛世都無法相提並論?」楊鶴的眼裡充滿了渴望,要真能做到這點哪怕自己現在還是個小小的慶陽知府那也肯定有機會名留青史的!
「修齡兄何來如此之高的評價?」韓爌雖然跑到朝邑呆了幾個月,但大部分時間都在怨天尤人而所獲得的消息也是經由鄉民們轉述。對陝西施行的新政並非完全瞭解。
「像雲兄且聽余慢慢道來……」難得有炫耀自己功績的機會,楊鶴也打開了話匣子把被強行留在慶陽後幹的事鉅細無遺地全抖了出來。
「這……這真是你一年多內做出的?」韓爌聽完,除了震驚只剩下羨慕。這傢伙當年還沒我能耐大呢,就仗著皇帝的一紙罪己詔和那點種糧居然取得了自己執政數年都不敢奢求的成果,更誇張的是他那個犬子楊嗣昌在平涼府搞的動靜比他還大!算算這兩父子僅今年可以獲得的朝廷獎勵就高達兩萬兩百銀,所付出的也不過就是認真辦事而已。
「余不敢虛言,想我慶陽府今年僅是糧倉都新建了好幾所,就這百姓們還怨聲載道說官府不講情理阻止他們盡到本分!」楊鶴一臉得色,想想以前的所做所為還真是不值得,偷偷摸摸地發家致富哪有現在這樣名利雙收來得安穩?
「先生現在知道了吧?百姓的創造力是無限的。只要給他們一個合適的環境去發展,所獲得的回報將遠遠超過我們的預期!」朱由驄也很是感慨,到現在為止朝廷並沒有替百姓辦多少好事,可就是這一線曙光卻換來了百姓們傾其所有的回報。「如今我大明雖收復了遼東邊疆也暫趨穩定,但若不能盡快地改善民生依然是徘徊在亡國的邊緣!」
「將軍之言有理,可如今聖上心意已決將軍又手握雄兵,難道我們就不能傚法那王荊公自上而下地推動變革?」韓爌並沒有死心,而他所提出的辦法也的確要比崇禎現在選擇的這條道路好走,畢竟歷史上由強勢皇帝主導的變法還真沒幾次失敗的。
「先生此策當無不可!」朱由驄的肚子裡也並非全是肥油。也還稍微裝了點知識。「自上而下的變革當然見效更快也更容易獲得成功,可先生卻似乎忘卻了一個改變過歷史的大人物!」
「何人?」韓爌自認耍無恥的手段是比不上這個小胖子,但要論學識他能甩朱由驄八條大街都不止!能有什麼是他忘了,而這個記名弟子還記得的?
「商鞅!」朱由驄即使對著皇帝也沒見他有個正形。更別提用這樣尊敬的語氣說出一個人的名字。「熙寧新政與商鞅變法同樣是觸動了當權階級的利益,遭到他們的強烈反對。可為何即使孝公身故商君慘遭車裂秦法依然得以實施,直至大秦帝國一統天下歷任君主都不敢廢棄新法,而王荊公短短數年便以失敗而告終?」
「這……」儒家對於秦帝國的批判從未停止。助其發展國力凝聚民心、施行嚴刑峻罰的商鞅更是被太史公直斥為刻薄少恩的嬖臣,深受這個思想左右的韓爌當然不屑於去研究那個酷吏!
「其實說穿了也很簡單,王荊公的剛愎自用和官員們政策執行不力。並不是他最終失敗的原因。較之商君他最大的差距就在於宣傳的力度,更取決於二者變法的根基上!」朱由驄頓了頓繼續道:「王荊公一意孤行地認為只要獲得了皇帝的支持變法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從而導致他在變法的過程中無法吸引到優秀的人才,更難以獲得民眾的支持。而商君卻是將新法大白於天下植入民心,更借徙木立信獲得秦國廣大百姓的支持讓他們都成為新法的執行者……」
「以民為助到逼朝廷,難怪難怪……」韓爌喃喃念叨兩句後突然眼前一亮,他已經完全明白皇帝看似胡鬧的背後隱藏的巨大陰謀了。設立所謂的布政使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徙木立信而已,皇帝這是要讓天下人都明白朝廷任命的官員所能做的只能是為民謀福為國取利。今後誰還想跟現在的東林黨一樣以權謀私,那他還真是活到頭了。
朱由驄望向車外,想到在京城的這些日子皇帝藉著吃喝的名義與他定下的國策道:「大明現在選的這條路是最難走的,這條路坎坷不平也充滿了死亡的陷阱。但只要堅持下去踏過了這片荊棘,那面前就是一條通往富強的陽光大道!屆時,即使我輩不再,也無人可阻止我大明前進的腳步!只要能實現這個目標,皇兄和俺願意背負所有罵名,化身為泥為我大明將來橫掃**奠定最堅實的基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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