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混帳東西!你……你……」張獻忠全身顫抖擺著個茶壺造型,要不是念在昔日的恩情,他能把徐以顯給一口活吞了。三萬啊,三萬最精銳的部隊就這麼沒了?籌建了那麼久的黃河防線,居然半天都沒能頂得住?這個該死的徐以顯居然還好意思腆著個臉說這樣是為了誘敵深入?他娘的,別看咱義軍沒錢沒糧,可咱人多啊!要誘敵還用得著讓你帶著老營兄弟去,老子不會派跟在後面浪費糧草的老弱去充場面?
「大帥,這事真不能怪咱……」徐以顯哭喪著個老臉,要不是他見勢不對跑得快,還回不來了。本以為自己第一次獨立領軍,就算不能替叛軍徹底解決問題,但也能給官軍以重創,好讓那些懷疑自己能裡的人能閉嘴,可誰曾想結果竟然會是這樣啊?
那三萬大軍與其說是去阻止敵人,還不如說是給人家搞歡迎儀式的。官軍就連續射擊了不到半刻鐘自己的手下就亂了,放在隊伍後面的炮灰們為了趕去投降,居然敢提著刀槍衝擊前鋒部隊。而原本被寄予後望的魏老七伏兵直到官軍都上了岸也還沒消停下來,一個個的打得個頭破血流,為的就是從同袍身上或木樁上挖下一塊剛才炮擊中嵌入的銀彈子。若不是埋伏在上游的船隊想來個半渡而擊,卻招來官兵一通正經的炮火而沉入河底,恐怕都沒人捨得離開那個發財的好地方。
「不怪你?難道還是本帥的過錯?」張獻忠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難怪平日裡大家都私下嘀咕這個軍師名不副實。要說是其他炮灰部隊丟了也就丟了,可這三萬人是他的嫡系啊,那裡面還有五千多是一直跟著打家劫舍的老兄弟,現在都沒了。別看旁人表面上還尊重自己,可隨著實力的下降,要不了多久肯定會有人想取而代之的。更何況要論起關係來自己可比不上馬守應等人,要再是沒有強大的軍力做後盾,就算是最後能突破官軍的包圍跑到遼東,還能受主子們的重視嗎?
「張兄弟,依俺看你也別太責怪徐兄弟了……」尼瑪察在心裡都快樂開了花,甭管被消滅的是反賊還是官軍反正死的都是明國人。用范大人的話來說,咱大清國的勇士就那麼點人,將來真想統治這個花花世界還得盡量減少他們的人口數量,不然那麼多漢人有事沒事的就跟咱做對,大清勇士們哪來時間享受?
「大帥,這事還真不能怪徐軍師。」馬守應也高興啊,以前張獻忠的手下最多最能戰,現在一下子折了這麼多,那個倒霉的羅汝才又領兵南下去截擊官軍了,看來要不了多久自己這個第二把交椅的位置還得往上挪一挪。
「就是,要俺說此戰真不能怪徐軍師。誰想到當官的會這麼無恥啊……」張妙手樣子看起來很憤怒,心裡卻十分後悔。他娘的,滿天亂飛的大肉餅子、遍地撒滿的銀子,咱咋就遇不上這樣善良的對手呢?下次要是讓俺遇上那京師來的將軍,他也不用搞得那麼麻煩,直接把東西運過來咱立馬率部投降。
「大帥,依我之見現在還是先將徐軍師的事放在一邊。官軍離我們可不足一天的路程了,咱還是讓他戴罪立功……」邢紅狼到不是想站出來當好人,而是眼下的情況實在太危機。這個徐老頭是沒啥本事,但多一個人出主意也還是好的。
「哎……」再生氣也於事無補,張獻忠雖然憤怒但也還知道臨陣斬將不吉利。他今天之所以當著眾人的面教訓徐以顯,很大的原因就是想給自己找個台階下。「既然眾兄弟都為他求情,那……」
「報——」還沒等糾結的張獻忠宣佈處罰,一個親兵慌慌張張地衝進了大帳。「大……大帥,有探子來報,官兵離我們已經不足二十里了!」
「什麼?」剛才還在各懷心思的眾賊首也著慌了,這支京城來的大軍到底是幹什麼的?人家徐以顯可是連夜抄小路逃回來的,還留下了最少兩萬的俘虜給官軍收拾,他們怎麼會來得這麼快?難不成,那個領軍的將領直接把俘虜都給坑殺了?那也不合常理啊,這年頭大家營養都差夜盲症是普遍現象,若非特別緊急的情況下誰會搞夜行軍?
「快,快!眾兄弟趕快召集部下,按我們當初的安排準備接敵……」沒時間去考慮官兵為什麼大勝後也不休息就連夜追來了,張獻忠強做鎮靜對眾人道:「既然官兵敢追來,那咱就讓他們看看咱也不是吃素的。」
「對了,你們記得讓各營的伙夫給兄弟們做頓好吃的……」也算臨時抱佛腳吧,張獻忠也不管時間夠不夠,心有餘悸地道:「這次別讓官軍又用那招,引得我軍心大亂了!」
朱由驄臉皮是比較厚但他不殘忍,兩萬多的俘虜到現在一個都沒殺。那些數量最多,被大肉餅子引誘投降的炮灰,現在已經交給了王之楨和他手下的學子在處理;而少部分沒跑得掉的老土匪則留給了李自成,由他詳細甄別後把沒犯過什麼大罪的傢伙安頓下來另有用處。至於被舉報出來的罪大惡極之徒麼,相信被派到軍中擔任苦力的那近百原廠衛番子會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小六,現在怎麼辦?」朱由驄自己沒那能耐去安排俘虜,再加上他又特別想見見那個傳說中殺人如麻的張獻忠,所以也就騎著自己的騾子跟著大軍出來了,然而等真追到野豬峽口他卻猶豫起來。
野豬峽,路其實並不窄還有一條小溪縱貫其中,兩邊的山也不高;再加上現在還是春季,想放火燒掉那剛吐露新芽的樹木都不太可能。要說這樣的地方在整個大明境內沒有十萬也有八萬,要不是因為這裡當年野豬多,又趕上隋煬帝來甘泉狩獵的時候跑來溜躂過,恐怕都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勞山下的小山溝。
讓跑了兩天還沒來得及休息的朱由驄停下來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這裡的地形,而是明知敵人就屯兵附近,要怎麼才能在取得大勝的同時還要減少雙方傷亡。這種高難度的問題他自己是沒辦法解決,但誰叫人家是皇帝的兄弟、大明的福王世子鎮國將軍呢,這幫著出點子的手下還會少?
「依末將看辦法也是有的,但……」叛軍是什麼?不就是一群土匪裹脅了為生活所逼吃不上飯的流民組成的嗎?只要能想辦法先消滅那些老營土匪,剩下的流民就好辦多了,那什麼大肉餅子大白饅頭就是給他們準備的。有了朱由驄在黃河岸邊的損招做借鑒,熊兆珵現在只用考慮怎麼才能引得反賊將手下的精銳放在前面挨揍就行。
「哦?快說說!」人才啊,人才!居然還真有辦法?有了這麼多聰明的手下,還用俺自己動腦子麼?看來以後行軍打仗將變得非常愜意,說不定就是俺公費旅遊的借口。
「引他們過來,讓反賊包圍咱!」熊兆珵看起來也挺危險的,居然想把這支大軍塞到敵人的嘴裡。
「具體的辦法?」不就是被人圍觀麼,朱由驄還真就不怕,就叛軍那點大刀長矛的能把這支武裝到牙齒的跨時代新軍給堵住?
「將軍請看……」熊兆珵指著四周並不太高,但連綿不絕的群山道:「此地林木茂密,利於藏兵。依末將之見,反賊很可能設了埋伏,打算先放過我軍前鋒而襲擊後面的輜重部隊,待我軍回援時再配合從對面峽口趕來的大隊人馬對我們前後夾擊……」
「接著說!」朱由驄也同意這種說法,別看這招在中國的歷史上都被用爛了,但還是屢試不爽的。現在反賊有這麼好的地形可以利用,說不定他們還真有這種打算。
「我們乾脆就如了反賊的願,前鋒部隊拉開與後軍的距離直出峽谷,跳到叛軍的包圍圈外。」熊兆珵不懷好意地看了看朱由驄,才接著道:「然而這樣一來,我們就需要一個誘餌,一個讓反賊看了就捨不得放棄的誘餌。更重要的是,留下來的這支部隊在我們趕回來完成對叛軍的反包圍前,還得表面上搖搖欲墜實則巋然不動;從而引誘叛軍不得不集中最精銳的部隊,以期趕在我們回援前吃下這個誘餌……」
「嗯,不錯!這辦法好!」聽起來挺不錯的,可行性也很高。「那派誰去做這個誘餌?」
「這……」熊兆珵很不好意思地左顧右盼,還是沒敢把答案給說出來。
「行了,你以為俺真不知道啊?不就想讓俺留下來麼?」朱由驄自個就不是啥好人,剛才熊兆珵說話的那神情就已經猜到了八分,現在他這麼一猶豫更證實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請將軍恕罪……」要是換成別的上司,就是給熊兆珵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幹的。可正是這支軍隊那強大的實力和這個憂國憂民還不怎麼著調的將軍,給了了他這個信心。
「好了,你就別那麼多廢話了。俺給你當這個誘餌就是……」朱由驄怕死,但他相信自己的手下,這些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去冒險的。再說了,抗著大明獨一無二的黃龍旗,打著鎮國將軍的名號,去勾引?啊,呸——應該是去截擊敵人!還沒幾個人敢這麼幹吧,傳了出去,還能不給咱增加點印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