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盤!張盤在哪裡?」
一聽說昔日的戰友率領大軍回來要奪下旅順,朱國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與東江軍的另一位千戶趙璟文帶著弟兄們連夜出發了。這一路上,靠著他們多年敵後做戰的經驗,選的全都是人跡罕至的小道,也沒讓韃子的巡邏兵發現,在天黑後沒多久就趕到了旅順城外的一個小山包上。
「國昌兄!」張破虜看到馮二癩子背上那個熟悉的身影。那人現在雖然蓬頭垢面,臉上也落下了一道長長的疤痕,但這個面孔在他的夢中出現過無數次,他從沒有忘卻過。
「還真是你小子啊!」朱國昌早沒了以前的儒生風範,飽經風霜的臉上那道刀疤讓他看上去更顯英雄氣概。
「小弟無能,這麼多年,苦了國昌兄了!」朱國昌的身上穿著一件破棉襖,至腰以下纏著的是遼東隨地可見的烏拉草繩,空蕩蕩的褲管在獵獵寒風中更顯悲壯。張破虜看在眼裡,不由得更是責備自己。
「苦啥!咱這幾年威風著呢!」朱國昌自豪地道:「你可不知道,現在就韃子手下的那群孬種見了咱就打哆嗦!毛子你來告訴張將軍,這幾年咱斬了多少狗腿子!」
「是!」毛子仰起頭道:「四年來俺們一共偷襲了韃子上百次,斬國賊兩百有餘,今年還砍了一個出城的韃子!」
「好!都是好樣的!」別看朱國昌他們的戰績不咋樣,可他們才多少人,拿的又都是些什麼武器?他們能夠在這裡生存下來,沒有忘卻自己還是個大明的軍人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說你小子,這幾年過得不錯嘛!」朱國昌指著不遠處的人群羨慕地道:「都哪淘換來的這支大軍?瞧那一個個,壯得跟牛似的!」
「這可是咱大明鎮國將軍麾下,天下第一軍中最精銳的特一營!」張破虜很自豪,不但為手下有那麼多的勇士,也為有這麼一群曾經的同袍而驕傲。
「鎮國將軍?天下第一軍?」在這裡呆得太久了,大明什麼時候出了這麼一支軍隊?讓朱國昌注目的不光是那些人強健的體魄,怪異的裝束,還有他們身上那股掩飾不了的濃濃戰意。
「剩子,帶遠道邇來的兄弟們下去休息。」張破虜吩咐完後,才招呼朱國昌和趙、熊二位千戶道:「走,咱們過去邊吃邊談!」
「不行!」還沒等張破虜說完戰役安排,趙、熊二人就忍不住差點跳了起來。自己手下的人雖少,但加起來也有那麼四五百;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大明將士,可不是那些上了戰場就把屁股露給敵人的懦夫。這個遠來的傢伙居然要咱在後面看著他們攻城?那不是埋汰人麼!
「姓張的,咱可告訴你!這裡沒一個是孬種!你這樣的安排,兄弟們都不會答應!」朱國昌也很生氣,他娘的這才幾年不見,這小子就瞧不起咱這些人了?甭管你帶來的這支軍隊有啥名頭,只要沒經過戰爭考驗的都不算數。
「張將軍!當年咱就沒怕過韃子,現在也不會退縮!」許二嬸帶著幾個巾幗也在旁邊叫了起來。當年,她們的親人都倒在了旅順城下,可這些婦女沒有屈服,她們沒有想法逃回大明;而是抹乾淨眼淚,倔強地隨同朱國昌一起留了下來。平日裡她們給弟兄們洗衣做飯,上了戰場就和大明的漢子一樣拚命殺敵。
「大家莫生氣!」張破虜沒想到這些人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可明天的戰爭將會以他們從未見過的方式進行;而且這些百戰餘生的大明英雄不能再受到任何傷害了。「這樣,你們給某一個時辰,若屆時攻不下旅順城門再請眾位相助,如何?」
冬天的旅順天亮得比較晚,韃子們又經過一夜的狂歡,軍營裡一片鼾聲,城門口的漢軍旗官兵跺著快要被凍僵的雙腳,嘴裡不停地抱怨著。
「打起精神來,都他娘的沒吃飯啊!」漢軍旗副都統費不通很是不滿自己手下士卒的表現。昨夜他可是參加了韃子們的酒宴,雖說沒能喝上幾杯就被趕了出來;但在他看來這已經很了不起了,才投降一個多月就能與主子們共進晚餐那是多大的榮幸!
「都統大人,您看那邊是什麼?」敵樓上一個衛兵故意忽略了那個副字,指著不遠處叫起來。
「什麼?」費不通透過濃濃的霧氣望去,只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個的黑點。漸漸地黑點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群身著奇裝異服的傢伙,他們推著樣貌醜陋的小將軍炮,踏著整齊的步伐正向這邊走來。
「站住!幹什麼的?」
看見對方派出一個人來到了城下,費不通很是威風地叫了起來。這人穿得破破爛爛的,連辮子都沒留,肯定是才投降不久的新人。
「城上的漢旗官兵聽清楚了!我們是大明的軍隊!看在大家都是漢人的份上,限你們一刻鐘內擰著韃子的人頭出來投降,否則後果自負!」馮二癩子好不容易才從張破虜那裡磨來了這個機會,他挺起腰板對著城上大喊起來。
「哈哈……」
旅順城頭上爆發出一陣哄笑。這該就是那些不肯投降的昔日同袍吧。看他們可憐的,外面天寒地凍,把腦子都給凍壞了?叫咱投降,還要咱帶著韃子的人頭出去?他娘的,咱要有那能耐,還用在這裡給人裝孫子?
「快滾吧!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咱也就不為難你了!回去告訴你們當頭的,我大清國漢軍旗副都統費不通在此,叫他也早日來降了,跟著咱一起吃香喝辣的!」費不通很不想搭理馮二癩子,大清早的就碰上這樣的瘋子,晦不晦氣啊!不過主子們說了,咱這官職直接取決於手下有多少人馬,管他是不是腦袋有毛病,只要能給咱湊人頭就行!
「滾吧!小心別摔著了!」一個小兵射出輕飄飄的一箭,眼看著來人匆匆逃離,城上又是一片囂張的笑聲。
「準備——」
張破虜看著城頭上的人群,搖了搖頭。叫你們投降那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既然你們不願意珍惜這最後的機會,那就別怪某不給你們面子了。
「開火!」
眼看馮二癩子已經回到隊伍中,張破虜的手猛然間揮下。
「轟——轟——」
連串的爆炸聲同時在旅順四個城門外響起,足足一百門火炮怒吼著,將一顆顆復仇的炮彈傾洩出去。城門瞬間坍塌,城樓上剛才還在仰天狂笑的人,頃刻間沒了蹤影。
「進攻!」
眼看著數輪炮火後,已經沒有再能威脅到自己部隊的生物存在,張破虜率先衝了出去,特一營的官兵緊緊跟隨。剛才被那猛烈的炮火給嚇傻了的東江軍將士也抽出了自己的戰刀,咆哮著往旅順城湧去。
「殺啊——」
朱國昌依然把自己捆在了馬背上。這才多大點工夫,眼看著被韃子加固了的旅順城門就這麼倒下了!四年了,自己終於又踏進了這旅順城!這一次,我們將以勝利者的姿態回到這裡,為兄弟們報仇!
「替姐妹們報仇啊!」
許二嬸和那些巾幗們也不甘人後,她們手上拿著的是這幾年來從韃子那裡繳獲的明晃晃的戰刀。眼見這平日裡做夢都想進去的旅順城已經張開了大門,她們哪裡還肯停留。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宿醉未醒的孛術魯山槐被外面的驚天巨響給震醒,連鞋都來不及找,就這麼衣冠不整地衝出了營帳。這大冬天的打旱雷了?要不就是讓城外的流寇混了進來,把存放火藥的倉庫給點著了?
「敵襲!敵襲!」那木都魯古塔連滾帶爬地號叫著,他的營地比較靠外,看到了遠處城門那邊騰起的煙霧。
「集合!集合!他娘的,都快點!把人給都召集起來!」孛術魯山槐憤怒地叫喊著,那些該死的漢旗官兵,居然讓人給打進了城。早就知道他們對上咱大清國勇士沒用,可沒曾想他們居然連城外的那些殘兵敗將都擋不住。
「報告營長!人都救出來了,城裡已經沒有殘餘敵寇!」趕去旅順大牢營救被捕官兵的剩子想不到會這麼順利,整個城裡居然沒有遭到任何的抵抗。守衛大牢的那些個韃子在挨了幾槍後,已經被隨後趕來的憤怒人群給剁成了肉醬。
「把韃子都給我圍起來!」看著對方軍營裡慌亂的人群,恐怕旅順城剩餘的敵人都在裡面了吧。張破虜這才領會到為什麼將軍說韃子都是屬耗子的喜歡扎堆,打了那麼多年仗自己還真沒發現韃子有這特性。
「衝出去!把這些明國人殺光!」孛術魯山槐見進攻自己大營的敵人居然就那麼點,剛夠把自己的軍營給圍一圈的,很懷疑這些明國人是不是都發瘋了。沒聽說過倍則攻之,十則圍之嗎?別以為你們進了城就行,就你們那稀稀拉拉的包圍圈,要不了一個衝鋒就全沒了!
「開火!」
張破虜的耐心不好,也不等韃子集結完部隊開始向外衝鋒就下令炮擊。頓時,炮聲夾雜著槍聲在旅順城中響起。
「投降!我們投降!」那木都魯古塔眼看自己的參領大人在一團火光後消失不見,也顧不得什麼大清勇士的尊嚴了,帶領著手下大聲呼喊。外面的那些不是人,他們是妖孽!
「繼續射擊!不留降卒!用他們的血,祭我旅順數千兄弟姐妹!」張破虜心中沒有任何憐憫之意,大聲地宣示著他的高調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