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嗎?這裡有人在嗎?」
白聰聰用著獸語喊著,卻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到,她不害怕挑戰與傷害,她無法面對的是這種無邊無際的空虛,似乎是整個世間,所有的人事物都消失了,連自己都快消失一般的難以忍受。|
過往的記憶在眼前閃現,卻又慢慢地化為了煙霧消散,彷彿是從腦海中生生剜去了一塊一般。
白聰聰知道自己不應該忘記,但是她卻生不出一絲一毫反抗的意識。
就要忘卻了嗎?忘卻了三百年的日日夜夜,忘記了爺爺,忘記了紅哥哥,忘記了自己下山的目的,忘卻了他?
額心一點硃砂痣的少年,冷冷的,似是對自己冷漠無情的樣子,卻又總是在不經意間給予小白虎一絲別樣的溫柔。
——
忘卻七情六慾,了卻世間因果,得成玄妙大道,忘卻好,忘卻了就沒有心動,就沒有心痛,就不需要執著了,她就可以得到永久的平靜了。
一道黑色的霧氣翻湧著,在黑暗的掩蓋下,無聲無息地一點點吞噬著那些美麗的回憶,每當吞噬一絲白聰聰的記憶,它的形體便暗上一分,凝形一分。
白聰聰的眸子在一絲絲黯淡,正如她腦海中的記憶漸漸消逝,硃砂痣的少年是誰呢?是寂清塵。
寂清塵是誰呢?是三百年前雪中噙著一抹解脫的笑容,選擇死亡的結緣之人?是三百年後執起帕子,為蒙塵的白虎掃淨塵埃,冰冷的問著,是誰傷了你的了緣人嗎?
不要,誰都可以忘記,惟有那個人不能忘,若是自己忘了他,他要怎麼辦?他會不會以為她一個人逃走,將他獨自丟在那個地方,他會不會冷漠了心,再也不對幸福快樂抱一絲幻想?
他是她無法擺脫,不願擺脫的執念,此生難忘。
黯淡的雙目驀然爆發出一道金光,在這一片虛無的黑暗中,彷彿升起了一盞明燈,那麼的耀眼而又絢爛。
而黑影彷彿痛苦之極地劇烈顫抖著,那進入口中的記憶順著金光的指引,又重新回歸了白聰聰的腦海。
白聰聰感受著腳下再次踩到的實處,心中一片溫暖,經歷了這一場遺忘的夢,她反而意外地堅定了自己的內心,
「啊呀呀,看我知道了什麼,原來一隻白狐虎精最眷戀不捨的是一個人類呀!」
沙啞而陰冷的聲音響起,那個從白聰聰踏入這片黑暗開始就不曾吭過一聲的怨魂,終是出了聲,帶著無盡的諷刺與嘲笑。
白聰聰沒有搭理雪神女,她是有些生氣的,她自然不會真的傻到相信雪神女會無償的幫助自己,肯定是有所圖謀,但是,她差點忘記所有的人事物,忘記寂清塵,她的記憶差點成為黑衣女的養分,這些,怎能不氣?
不會說什麼罵人的話,也不想就這麼和雪神女無謂爭吵的白聰聰,選擇的唯一反抗方式,就是什麼都不說,不搭理這個心懷叵測的魂魄。
「其實,那個少年確實很好呢!長得那樣好,對你那樣好,和雲郎對我一般,在最後捅我一刀,多麼好的男人呀,你說是嗎?其實,我一直在想,若是在他愛我最濃的時刻殺死他,那將是一個多麼幸福的結局!」
黑色的珠子中傳出了魅惑的,嬌柔的嗓音,似是帶著蠱惑的味道,讓聽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自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認同。
白聰聰轉了轉腦袋,用堅強的意念驅逐出了那絲蠱惑,雪神女的功法很精妙,可惜的是她沒有形體,也不是一個完整的魂魄,她只是一份怨恨與不甘所化的魔氣,所以,白聰聰即使是沒有法力,卻還是可以應付的。
「陷入愛情的女人都是傻瓜,我若是早早的殺了他,我將擁有最美的回憶,千年萬年,他永遠都是那個溫柔淺笑的樣子,他永遠都不會改變……」
似是因著白聰聰不為所動的樣子憤怒,黑衣女的聲音不再魅惑,反而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兒。
「那又如何?我的命是他的命換回來的,若是我的死亡能夠對他有幫助,我不會吝嗇!」
白聰聰的嘴角咧了開來,因著黑衣女的不斷挑撥,終是回了一句,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說,只是遵循著心中的感覺,告訴黑衣女,她不會後悔,永遠不會。
不是什麼愛情,不是什麼得到與索求,她簡單的人生經歷也沒有教會她這些情感。她只是懂得,她不捨得他。因為不捨,所以永遠做不出傷害寂清塵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