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哉妙哉!先生不愧是才辯無雙啊!敢問諸葛先生可願跟隨孤王?孤願委任諸葛先生為我魏王府司史,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李繼岌終於反應過來,大笑著拍著手,想要表示出對諸葛羽的重視和求賢若渴的神情來。
「在下不過是鄉野村夫,粗通文墨,豈敢竊據堂堂司史高位?誠惶誠恐,固辭不敢受。」諸葛羽卻是雙手一拱,回絕了魏王李繼岌的招攬。
魏王府司史,不過是個正七品下的閒官,豈能比得上瑾瑜一兵一卒都還沒有時就要將行軍司馬之職授予自己?
更何況通過入蜀來的所見所聞,這位魏王可謂是志大而才疏,薄情而寡義,故作招賢納士之態,一言一行偏又毫無誠意,雖能迷惑住常人,卻瞞不過諸葛羽這位被系統認定為「大賢」的才智高絕之士。
瑾瑜即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報之,他日定當傚法先祖,重揚我諸葛氏的名望!
「可惜了,可惜了……」聽到諸葛羽毫不猶豫的回絕,李繼岌臉上也浮現出失望的神情,然而剛剛還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神情的他卻是做不出直接扣下或者殺掉不效力自己的人才的行為。
虛偽偏又面不夠厚,薄情偏又心不夠黑。
當真是做個梟雄都不合格啊。
諸葛羽暗自腹誹著,面上卻仍然是雲淡風輕。
「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孤這就簽下文書,諸葛先生可自去城外大營召回趙國公府的軍隊!」李繼岌仔細一想,發現諸葛羽的話確實非常有道理。
自己入蜀以來,先是立下了平蜀大功,後是籠絡住了四萬將士,無論是從功名還是實力上都是一個極大的提升。
確實如諸葛先生所言,自己有如此大的功勞,父皇不可能不立自己為太子。既然將來終將成為天子,又何必去貪戀那幾百名殘兵敗卒呢?
那樣讓人看上去吃相太難看了,若是自己大度一次,反而還能得到趙國公府的好感,也算布下了一手閒棋。
諸葛羽此行的目的終於還是達到了。
當諸葛羽在寒冷冬天溫暖的紅日照耀下,懷揣著新鮮出爐蓋著魏王大印的軍令走出前蜀王大殿時,這才感覺到自己背後那冰冷的潮濕。
這可當真是虎口奪食啊!
諸葛羽微微搖了搖頭,隨後卻是加快腳步向著成都城外的軍隊大營走去。
「不知文仲如何看這位趙國公的特使,諸葛羽?」等到諸葛羽的身影漸漸遠去並且最終消失在視野中之後,李繼岌這才轉頭問起了先前一言不發的郭威。
「有勇有謀,堪稱大才!」郭威彷彿是回味了一番,這才回答了魏王殿下的問題。
李繼岌一聽郭威對諸葛羽的評價,心肝就是隱隱一痛。
「不過是一個牙尖嘴利之徒,身為一介白衣,殿下委以魏王府司史之重任,竟然如此不識抬舉。依奴婢看,不過是個有眼無珠之輩,有點才華又有何用?殿下無需再牽掛此等鄉野村夫之流。」
眼看李繼岌的神情,李從襲就能猜到這位距離太子之位不過是半步之遙的魏王心中的想法,於是忍不住寬慰道。
「孤這不是想要野無遺賢,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嗎,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書生,孤還不至於掛在心上,錯過就錯過了。」
李繼岌也是趕緊自己安慰自己,同時還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
「殿下聖明!」
郭威與李從襲也連忙回應道。
不知怎地,李繼岌每每想起來這一幕,心底就有些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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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一ri之間就辦成了?」當看到諸葛羽手中的軍令,趙國公周德彥的軍師梁文廣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他用驚訝而又含著複雜意味的眼神看了面前這位年輕文士半天,這才感慨道:「不愧是武侯後嗣!雲揚將來的成就,想必定能比肩諸葛丞相,青史留芳!」
「軍師言過了。羽恐怕魏王再行反悔,事不宜遲,請軍師同少將軍速速整理行裝,準備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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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三年十一月二十日,成都府。
川西節度使孟知祥正在城門外與諸葛羽道別之時,城內大道上卻突然有十餘騎軍士縱馬直奔這裡而來。
一路上不少行人被這高速狂飆的十餘騎嚇得紛紛向兩側躲避,帶起來的塵土更是讓整個大道看上去煙霧瀰漫。
孟知祥一看清馬上騎士的服裝,登時就是一怒,這些縱馬狂奔騎士正是魏王親衛,這些傢伙竟然絲毫不顧及自己這個成都城的真正主人,堂堂川西節度使的面子。
等到這十餘騎跑到諸葛羽這一行人的面前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領頭的騎士仔細打量了一番諸葛羽的面容,又張開一張畫卷看了一遍,這才開口,用囂張的語氣說道:「你叫諸葛羽是吧?魏王殿下有令,命我將你帶回去。另外告訴你一聲,另一行騎士已經去了城外的軍營,你趙國公府的軍隊也別想再調動了。」
諸葛羽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身邊已經臉色鐵青的川西節度使孟知祥,然後對著馬上騎士微微一笑:「讓將軍失望了,我趙國公府親軍已經於前日午後拔營,如今恐怕已經過了綿州了。」
一聽諸葛羽的回話,這馬上騎士當時就是一怒:「好小子,留不住你那八百殘兵敗卒,我還留不住你個書生?我看今天有誰能救你!」
諸葛羽則是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卻並不言語。
「哼!有膽,當真有膽!好一條惡狗!滾回去問問你的主子,問問他敢不敢在老夫面前如此無禮!」
孟知祥本就對李繼岌和李從襲二人在程度大肆刮地皮卻對自己沒有絲毫表示的行為極度不滿,如今又看這一名小小的騎士竟然對自己這個川西節度使視而不見,在自己面前大言不慚,當真是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厲聲大喝道。
這騎士能夠作為這十餘騎的頭領,自然也是有些身份和見識的,一看孟知祥這身大紅色的官袍,再一聽他話中的語氣,瞬間就猜到了這位肥胖老者的身份。
他滿臉的驕橫彷彿時間靜止了一般被凍結在那裡,原本已經張口就要冒出的髒話卻是被生生嚥了下去。
諸葛羽仍是帶著笑顏,站在一旁看著這馬上騎士的臉色先是紅潤,然而變作鐵青,隨後又猛地轉成枯黃,最後又頗似灰敗,簡直如同變戲法一般,讓諸葛羽忍俊不禁,幾乎就要捧腹大笑出來了。
「孟大人,羽告辭了,今日一別,後會有期!」諸葛羽懶得同這種小人糾纏下去,翻身上馬,在馬上一拱手,繼續原本被打斷了的送別。
孟知祥聽到後,轉過頭來,臉上也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雲揚儘管輕裝上陣,勿要擔憂。我老孟以川西節度使的身份向你保證,這蜀中之地,你大可去得!我看哪個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捋一捋老夫的虎鬚!」
這番話可謂是殺氣騰騰,讓一旁的騎士更是焦慮和不安,在這三九寒天之中,額頭上竟然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隨後諸葛羽揚鞭策馬,很快就消失在了成都北門外一眾人的視野中。
孟知祥對著依舊呆坐在馬上的騎士重重的哼了一聲,這才帶著一眾手下撤退了。
又過了良久,這騎士終於回過神來,卻是一眼就看到了平日裡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手下們臉上那種嘲弄和幸災樂禍的神情,還有遠處躲在屋簷下正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百姓。
他這下徹底是臉都被打腫了,偏偏魏王大人交待的事情一件都沒辦成,當真是流年不利,禍不單行。
「看什麼看!都給我滾!」這騎士一怒,對著周圍圍觀群眾大聲喝道。
眼看已經沒有什麼精彩的劇情能夠上演了,城門內外的群眾這才心滿意足的鑽回了房屋中,躲開這騎士凶神惡煞一般的目光。
「羞羞羞,臉上長個大皮球!」正當這騎士心裡稍安,打算打道回府,一門心思都放在如何向魏王大人交代時,突然有個清脆的童音從他身後響起。
一個不過是五六歲,紮著朝天辮的小孩居然將大半個身子探出了門外,兩隻手在自己稚嫩的臉蛋上畫著圈,對著這領頭騎士狠狠的嘲弄著。
原本也跟著看好戲的孩子他媽嚇了一跳,瞬間爆發出了如同獵豹一般敏捷的速度,將自家孩子在這騎士回頭的一瞬間拉回了屋內。
這騎士猛回頭,卻只看見了滿大街關著的大門,並無半個小孩出現。
「真他/媽/的邪氣,草!」狠狠的對著地上吐了一口濃痰,這騎士才帶著一眾來時飛揚跋扈的手下們灰溜溜的回去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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