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已經駛出了碼頭,拉開窗簾,精緻的圓窗外依然能望見蔓延至黑暗中的海浪在燈光裡閃爍起伏。
然而,此時的大海看起來就像印在窗戶上的風景,風聲也減弱成連綿不斷的嗚咽聲。娜兒坐在椅子上,坐得異常端正,仍是感覺很不自在。
「娜兒,一會等芙蕾婭回來,有件事我想跟你們說一下。」伊凡湊到娜兒耳邊說。娜兒呆呆地看著他,不一會兒,船的主人走了進來。
「請稍等。」黛芙妮走到餐桌對面,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她的目光反覆閃爍,接著,她露出一絲微笑,穩穩地坐在伊凡對面。
「可以告訴我你們的遭遇嗎?我很想知道,你們來到卡多利薩大陸之後,都發生了什麼?」
「嗯,好。」伊凡說,「不過,在那之前,我也想問下雪靈小姐。雪靈小姐剛從阿爾卡蒂亞城回來?不知道你從阿爾卡蒂亞城那邊都聽說了什麼。」
黛芙妮的目光再次閃動了起來,很快,她凝視著放在腿上的雙手,語氣似乎有些猶疑不決。
「阿爾卡蒂亞城那邊……其實,並不瞭解各位的遭遇。在我回到卡多利薩之前,我只知道亞菲爾先生還有娜兒小姐,和芙蕾婭陛下一同回到了卡多利薩大陸。因為,我在卡多利薩這邊也有很多以前認識的朋友,這才得知芙蕾婭並沒有回到卡多利薩城,有可能……是被帶到諾格島上去了。說真的。這是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消息,有誰會在卡多利薩暗算芙蕾婭呢?」
「我也覺得很奇怪。」伊凡說,他看了黛芙妮一眼,黛芙妮的視線透過她低垂的睫毛,像是在暗中打量著他。
他扭頭望向窗外。
「我是這樣想的,希望各位先到我在這邊的住處休息一下。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也許,只有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理清楚呢。」
看出伊凡還心存疑慮,黛芙妮略顯尷尬地笑笑。解釋了船的去向。
「我的住處離諾格島不遠。不到三十分鐘我們就能上岸了,之後,我會安排馬車接三位到我的住處去。還沒有來得及通知傭人們整理客房,不過很快就能整理好了。不會讓客人們等太久。」
娜兒的眼睛忽地恢復了明亮。
「雪靈姐姐家的客房。有暖和的大床麼?」
「嗯。當然有啊,娜兒小姐也累了吧?」黛芙妮的眼睛彎成溫柔似水的月牙,「那。亞菲爾先生,請問你們……」
她停了下來,微微張開嘴巴,似乎,仍有些顧忌。
「嗯,你問我們來這邊之後發生了什麼吧。」伊凡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跟黛芙妮解釋一下為好。
「其實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剛從阿爾卡蒂亞城的那個空間之門出來就被羽族襲擊了,他們當中還有魔法師,然後我們就昏過去了。醒過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們被關在什麼地方,『諾格島』什麼的,都是後來聽芙蕾婭說的。之後的事情就是……我們想盡快離開那裡。」
「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黛芙妮眉頭緊鎖,一臉憂慮,「看來我來的還不算太晚,這件事真的……叫人很難理解呢。對了,芙蕾婭她……不,應該說,三位在這個時候一同來到卡多利薩大陸,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有啊。」伊凡說。
「我們,我們要去救艾夏姐姐,艾夏姐姐被魔族抓走了。」小娜兒認真地說。
「什麼?魔族?」黛芙妮驚愕地睜大眼睛,「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是說,魔族,魔族怎麼會抓走艾夏.特蘭德小姐——」
「總之,我們遇到了一些很麻煩的事,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伊凡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桌子下面,他驀地伸出手,抓住了娜兒的手腕。
黛芙妮在說謊。
她不可能今天剛回到阿爾卡蒂亞城,然後又從阿爾卡蒂亞城通過空間之門趕回來,甚至,她很有可能根本就沒去北方旅行。
魔族襲擊安格魯地區和耶林地區的事,她好像完全不知道似的。即使她真的是從北方剛回來——阿爾卡蒂亞城的空間之門通往一個陷阱,芙蕾婭和他們兩人落入了陷阱,黛芙妮卻說她什麼都不知道。
陷阱不是一直都在那裡的吧?弓箭手和魔法師也不可能一天到晚躲藏在霧氣瀰漫的陰冷森林裡,恐怕,佈置陷阱的人早已對芙蕾婭的行蹤瞭解得一清二楚。芙蕾婭到阿爾卡蒂亞城之前根本就沒有通知任何人,只是到城門口之後才向守衛表明了身份,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他們就佈置好了,這件事跟阿爾卡蒂亞城的人沒關係?阿爾卡蒂亞城那邊不瞭解他們的遭遇?怎麼可能。
就算真的是莉芙.雪靈他們欺騙了黛芙妮……黛芙妮到現在還平安無事,還能帶著這樣一艘滿是守衛的大船,及時趕到諾格島。要知道當初海瑟.雪靈想要暗殺芙蕾婭的時候,為了不讓黛芙妮阻止他,他把身為城主的黛芙妮都給關了起來。顯然,這次黛芙妮一回來就得到了真實準確的消息,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可是現在拆穿黛芙妮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他們還在海上,船上的守衛只聽命於黛芙妮,芙蕾婭那個笨蛋,又這麼信任她這位「老朋友」,導致伊凡也沒有辦法阻止她跟著黛芙妮離開。不管怎麼說,只要不到三十分鐘就能上岸了吧,上了岸,總比待在那座小島上好。
但是,要去黛芙妮在卡多利薩大陸的住處?
伊凡總覺得很不放心。
這時,餐廳後方的木門,響起了有規律
律的敲門聲。
「進來。」黛芙妮的語氣瞬間恢復了平穩,身穿淺紫色制服的羽族傭人走進餐廳,把盛著烤麵包與熱湯的銀質餐盤擺在客人們面前。娜兒訥訥地瞅著伊凡,她很餓了,但她不明白伊凡為什麼一直抓著她不放。
「雪靈小姐,我想知道諾格島是什麼地方。芙蕾婭很討厭那裡,它跟羽族王室有什麼關係麼?」稍稍往前傾著身子,伊凡主動挑起了話題。
「諾格島?啊,芙蕾婭沒有告訴你啊。」黛芙妮似乎有一點慌亂,「這個……是的,亞菲爾先生很敏銳呢。那裡有一座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監獄,由我們的王族直接管理。卡多利薩大陸的秩序,有時候需要一些特殊措施來維護。」
她的臉色似乎發白了一陣子。
「那雪靈小姐知道為什麼會有人襲擊芙蕾婭麼?芙蕾婭的確是這片大陸的女王沒錯吧?為什麼有人要把她關進那種監獄?什麼人有權力這麼做呢?」伊凡繼續詢問。
黛芙妮好像很茫然。
「真是不好意思呢,這些都是很重要的問題,我也一直在思考。自從我從朋友那裡得知芙蕾婭有可能在諾格島之後,我想了很多。在卡多利薩大陸,可能也有一些人,像我的弟弟海瑟那樣,對女王陛下心存不滿。不過,知道諾格島的人很少,只要仔細地調查一下,一定可以查出結果來的。」
「如果是王族直接管理的話,也許,跟王族的人有關?」思考了半分鐘,伊凡又問了一句。
「王族的人嗎?」黛芙妮微微一怔,「這麼說也是呢,卡多利薩的王族,才是最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說著,黛芙妮輕輕咬住了下嘴唇。沉默了一會兒,她仰起臉,注視著餐桌正上方懸掛的那一排雪白色冰晶般的螢石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