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樣一個「東西」啊!
雖然事先已經預想過種種情況,也想過藏在清風港裡的東西可能是一種人類從未見過的、只屬於魔族的奇怪魔法裝置,可是真的看見了那個「東西」,他們還是驚得透不上氣來!
很難形容,這東西究竟是一種「裝置」還是一種「生物」。從花園外扭曲的柵欄之間往花園裡望去,地面上匍匐著一節一節黑色的突起,像是骨頭,像是荊棘,它們和土地一樣都是漆黑色的,而且這些一節一節的骨頭還正在生長。
建築物的牆壁坍塌了一大半,隱約露出更多的黑色骨骼,屋頂早已被魔物掀開,上面忽上忽下的黑色骨翼彷彿是巢穴裡蝙蝠的翅膀。一根骨刺從地下鑽出,長出更多的骨刺,逐漸變成一條骨刺蜈蚣……
秀琳突然抬起手。那一剎那,伊凡還以為秀琳想破壞這個東西,但秀琳只是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她沒有出聲,她打出手勢示意兩個孩子後退。
伊凡慢慢放下右手,輕輕拽了艾夏一下。艾夏似乎整個人都僵住了。伊凡也沒有說話,他又拽了一下艾夏,加了點力氣提醒她。
艾夏猛抽一口涼氣,木然地扭過頭,接著,她帶著萬分震驚的神情用力點了點頭。已經不必再多說什麼了,眼前這種奇怪的東西——不管它是什麼東西——它正在「製造」魔物!
空氣繃得緊緊的,透著瘆人的寒意,儘管現在他們還沒有遭到攻擊,他們還平安無事地站在這裡,但說不定下一秒鐘……很有可能就是下一秒鐘,致命的危險就會來臨——
無數次面臨危險的本能已經尖嘯著拉響了警報!不能繼續看下去了,必須馬上離開!必須馬上回到安全的地方!
秀琳背對著伊凡和艾夏,三人背靠著背,一邊靜悄悄地往回走。一邊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四周所有的動靜,尤其是那個詭譎的「東西」。骨刺蜈蚣的頂端生長出帶著尖角的頭顱,它的身體周圍,有黑色的霧氣冉冉升騰起來。
「小心!」
就在這叫人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時刻,艾夏突然從肺裡擠出了吃力的聲音。敏銳的魔力感知能力沒有因為繃緊的神經而失去作用。她反射性地舉起手裡金燦燦的魔導秘器手槍。向著伊凡與秀琳還看不清楚的黑暗開火。
「啊——」
可是艾夏的魔力明顯沒能抵抗住那只人形的魔物……或許是人形吧。它有著類似人類的骨架,頭骨、肋骨、骨盆以及四肢都很像人類,但是它有著鳥類骨骼的翅膀。那種連一層皮肉都沒有的翅膀。居然可以帶著它的身體飛翔,它扇動的骨翼上蒙著一層陰森森冷冰冰的黑暗薄膜,它的眼眶也有黑暗溢出,它環抱著手臂,旋轉纏繞的黑色霧氣將艾夏噴出的火柱全部吸收了進去。
接著,黑霧彷彿瞬間擁有了實體,並以利箭的形態朝著艾夏飛射了過來。
「你們——」秀琳的聲音不由地抬高了,在她回身的同時,閃耀的淡金色光幕就像這黑暗中的一輪明晃晃的滿月。擋住了漆黑的利箭。伊凡一把將艾夏拉到自己身後,手中幻光之劍如往常一樣揮起,分離的光刃從左右兩個方向將人形魔物包抄。
事到如今也只好幹掉這東西再說了。在人形魔物為了躲避光刃飛起的霎那,秀琳凌空放出幾束冰凌,冰凌撞擊在人型魔物的雙翼和頭頂,衝擊力帶著它的身軀朝後飛去。伊凡用雙手舉起幻化成大劍的淡金色亮光。從上往下劈向倒飛的魔物,光芒衝破黑暗,魔物的黑骨發出卡嚓一聲,在利刃下開裂,在它落下的那一刻。黑霧向著它周圍瀰漫。
「我們被發現了。」秀琳以無比平靜的口吻說道。
燦爛的光芒加上不同屬性的魔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被魔物發覺。艾夏握緊槍,她的表情和秀琳一樣平靜,就是臉上沒有半分血色。
「嗯,我感覺,有很強大的魔力。」
「衝出去。」秀琳吩咐。話音一落,她率先朝著空中噴灑出一朵烈火的煙花,鮮紅的煙火中延伸出灼熱狹長的火鏈,在那些撲向他們的魔物還未靠近他們時,準確無誤地落在它們的頭頂。
伊凡把右手平舉在身前,淡金色的球形光幕陡然增大,不僅覆蓋住了他們三人,還留出了方便戰鬥的空間。閃耀著魔法光輝的半球隨著三個人默契的腳步,沿著他們來時的道路飛快前進,追上他們的魔物不斷在光輝中栽落,卻仍有魔物窮追不捨,死死地盯住他們不放。
「魔物好像越來越多了!」艾夏的聲音就像她此時的心跳一樣急促。
「我知道。」秀琳臉色陰沉,「我們發現了它們的秘密,它們怎麼可能放過我們呢?不,應該說,我們發現的是那個魔族的秘密吧。」
「那個魔族?」艾夏的腳下猛然一個踉蹌,她突然往前緊跑幾步,倉皇地擋在伊凡和秀琳的前面。
「看,看那個,『它』好像不是魔物……」
一棵老杉樹的枝杈上,黑色的影子背對著月光。
遙遠的身影,和剛才那個人形魔物看上去很相像,但是「它」的骨骼雙翼,比那個魔物要龐大宏偉,而且……居然反射著蒼白的光亮!
伊凡也立刻將目光投向那個黑影,心臟驟然揪緊。那種像是被誰掌握在手心中的感覺,那種無法反抗的壓迫感,絕對,不會是屬於一個沒有心智的魔物的!「他」是魔族,恐怕還是,和斯洛斯能力差不多的魔族!
難道是「魔將們」中的一員?該死!最糟糕的情況還是被他們碰到了,這種時候,他們最好是拖延時間,因為再過不到一小時,莉雅就會用海豚召喚來接應他們了!他相信莉雅會努力做到,就算莉雅做不到,約書亞小城裡的人們……約翰也不可能拋棄他們。
「是啊,神秘魔族已經注意到我們了。」秀琳用握槍的手擦了一下冷汗,「好吧,看樣子這裡確實只有他一個魔族,也許我們可以問問他的想法。」
「秀琳姐?」艾夏大吃一驚,眼睛瞪得滾圓。
「——就像你們上次不幸遇到拉絲特那樣。」秀琳慢慢說完,「莉雅也說過吧?這個魔族好像有別的理由,他說不定也想拖延時間——跟我們現在的想法剛好一樣。」
「嗯,我同意。」伊凡調整了一下呼吸。他們不再繼續向魔物進攻了,魔物扑打在光芒幻化的保護罩上,張牙舞爪,但無法穿過這層魔力的光幕。那個魔族,似乎也明白了人們的意思。漸漸地,魔物開始後退。
「我覺得跑是跑不掉的,拖延時間對我們更有利,先看看那個魔族……到底是誰吧。」伊凡緩緩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