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風靈小姐，我去倒茶。」
巴德的嘴角一抽一抽，這表情很是讓人一頭霧水。他趕忙轉過身，匆匆忙忙往別的房間去了。
莎莉絲特忽然間有些驚慌。
「不必擔心，我們會把一切都研究清楚的。」身為「舊學者」的阿爾傑農微笑著用沉穩的聲音安慰莎莉絲特。不過……
「風靈小姐，如果您實在很想站著觀看，並認為那是你們引以為傲的習俗，請自便。」
「我想回去啊！」芙蕾婭大聲吼叫。好吵，她的異族口音真的很重，簡直就像只聒噪的麻雀。
「——在我們講述的時候，請保持安靜，如果您真是羽族的女王，請起碼為了羽族的形象，不要給我們這些『不夠高貴的人類』留下無法抹去的難忘印象。」
阿爾傑農慢悠悠地勸告。芙蕾婭的臉紅得發黑，她別過頭，盯著門板看了一會兒，又悄悄瞅了一眼莎莉絲特。
「喂，女人，我要換身衣服。」
「可以，請等一等，由於您今天的所作所為，我不放心讓布蘭奇夫人帶您回房間，等布蘭奇先生回來再說吧。」阿爾傑農早就已經警惕起來了，但是他不卑不亢的語氣又讓芙蕾婭無法反駁。
她只好「哼」了一聲，抱起胳膊，氣鼓鼓地坐到長椅的邊緣。
「這件事要從一個星期之前說起。」
阿爾傑農開始緩緩講述起不久前發生的故事，「晴朗的深夜。我在這湖畔散步，人老了，有的時候會難以入睡——噢，當時已經是午夜了，很安靜。這個街區一向如此。我聽見湖面上傳來不同尋常的響聲，我很清楚，我能夠預感到綠寶石湖中有不美好的事情正在發生，但是，我老了，老年人的好奇是一種負擔。」
巴德很快就回來了，他端著黑鐵的餐盤，餐盤上擺著樸素的白瓷茶壺以及五個小茶杯。他走到桌旁把餐盤放下，默不作聲地給客人們倒茶。
「——但是我們的巴德.布蘭奇先生那天夜裡也沒有睡。」阿爾傑農抬眼瞟著巴德，眼神彷彿是有些責備的意思，「巴德跳進了湖裡，沒有遲疑。他看見我了，他說，是有人落水。」
「是有人暗殺！」芙蕾婭扭過身憤怒地喊叫。「跟你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是故意也不是不小心掉下來的！有人要殺我啊，他們把我逼到了滿天星上街區邊緣！那裡很高的！」
「這位小姐說有人要殺她——」阿爾傑農乾脆接著她的話說了下去。「噢，噢，那當然是她從昏睡中醒來之後，由她親口訴說的事情了。我想你知道，落水時因為姿勢不同，即使是水面也會給身體帶來強大的衝擊，我相信她是從上街區墜落下來的，不然，不會傷得那麼重。」
「風靈小姐當時是真的傷得很重。如果是人類，不可能這麼快好起來，我不太清楚羽族的身體是不是恢復得比較快。」巴德皺緊眉頭，他剛倒完一杯茶，一臉疑慮地直起身，「亞菲爾先生，需要加糖嗎？或者。羊奶？」
「哦，不用。」伊凡抬起頭，稍微有點吃驚，也許巴德很適合看店？他看上去好像服務員。
「我幫著巴德將她拖上湖岸。」阿爾傑農繼續講述，「當時的她已經失去了意識，這裡——」阿爾傑農側過身指了指自己的右肩，「——有一支弩箭。伊凡.亞菲爾，你應該知道這座城裡生活著各種各樣的人類吧，不止是我們這種與世無爭的舊學者。城裡有很多傭兵，他們在酒館接受委託，和你們……」
「我明白了，長老。」伊凡趕忙說，再說下去那個小姐又要問這問那了。要是讓這位小姐知道他是魔導士，後果肯定會非常嚴重。
「他是什麼人啊？」小姐還是立刻就多疑起來了。
「是我『個人』的一位朋友。」阿爾傑農鄭重地板起臉，格外強調了「個人」這個詞，「我和您的救命恩人，巴德.布蘭奇先生都十分信任他。芙蕾婭.風靈小姐，我知道您不信任任何人類，沒有關係，沒有人徵求您的意見。」
「你們的又一個同夥？」芙蕾婭.風靈小姐的腦子裡真不知道都裝著些什麼。
「——我妻子經營水果店的時候，碰到過那些傭兵，別看她這樣，她還是挺喜歡跟人聊天的。」巴德急忙將話題拉了回來，還賠著一張滿懷歉意地笑臉，好像芙蕾婭這麼胡鬧是他的錯似的，「所以，我們才能認出那支弩箭上的毒藥，其實我們和傭兵一點都不熟。」
這話他們大概早就跟芙蕾婭解釋過，但看芙蕾婭那張不屑的臉，再解釋幾遍都是沒用的。
「嗯……嗯。那種毒叫『蛇牙』，傭兵和探險家都經常使用，他們遇到魔物還有……比較難對付的野獸，就用那種毒。那是蛇毒製成的，我來這裡之後，聽說過很多跟它有關的故事。」莎莉絲特急忙補充，也許是感到無奈，她的眼神很黯淡。
「身為魔法師卻經營水果店，誰信啊！」芙蕾婭挑起眉毛嚷嚷。
「我真的不是魔法師！」莎莉絲特說起話來也沒好氣了。被這位小姐打昏過一次，她對芙蕾婭估計也沒什麼好感了。
「您可不可以暫且保持安靜，小姐？」阿爾傑農慢慢地轉過身面對著芙蕾婭小姐。伊凡忽然感覺阿爾傑農的背後冒出一股陰惻惻的黑氣，芙蕾婭的臉唰地白了，扭過頭去一聲不吭。
「——正好家裡還有解毒藥與療傷藥，解毒藥是我自己配的，聽莎莉說過那種毒藥之後，我就想配一份解毒藥，為了……謹慎起見吧，呵呵。」巴德很不好意思地笑笑，抓了抓後腦勺，「沒想到效果還是很明顯的，也有可能只是對羽族效果很好，反正，以前也沒有試過，冒了一次險。風靈小姐發了三天高燒，我想把她的情況告訴羽族的銀面守衛，但是，阿爾傑農長老他……」
「你一向很不謹慎。」阿爾傑農嚴肅地點頭，「羽族的城市還未對我們完全敞開懷抱，在決定要讓自己置身於和羽族有關的未知事件之前，我們應當做好充分的準備：弄清楚這位小姐的來歷，以及她中箭的原因。」
「我都告訴你們了嘛。」也許是對阿爾傑農剛才的威懾心有餘悸，芙蕾婭這次總算沒有扯著嗓子嚷嚷。巴德沮喪地垂下眉梢，撇了一下嘴，表情大概可以用「哭笑不得」來形容。
「風靈小姐醒來之後，一聽說我是巫師，就，就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