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水果店的老闆向他們鞠躬行禮。
老闆是個大約三十歲的男子,個子不算高,戴著一頂樸素的白帽,套著白色圍裙。他留著一小撮略顯滑稽的黃色鬍子,規規矩矩地站在擺滿葡萄、香蕉、菠蘿、椰子以及一些不知名水果的木頭箱子後面,沒有像別的城市裡那些商人一般熱情地迎上前來,他甚至都沒有挪動腳步,倒像一個偶然遇見主人的管家。
「啊,那個,我們想買……」
或許是因為老闆給人的感覺好拘謹,艾夏說話的時候也不禁緊張起來。這是在買東西麼?不是在辦理什麼公務嗎?
「伊凡.亞菲爾先生?」老闆陡然抬起頭。
兩個人全都愣住了。艾夏還張著嘴巴,她呆愣愣地看了老闆一會兒,扭頭瞅著伊凡。這個人她完全沒有印象。伊凡目瞪口呆地盯著老闆的臉,只見老闆的臉色都變了,先是一陣發白,接著很快就開始發青,他踉蹌著往後退了兩小步。
「布蘭奇先生?」滑稽的小鬍子喚起了伊凡的記憶,「是巴德.布蘭奇先生麼?」
巴德.布蘭奇是他在去塔卡漠鎮的路上,遇到的第一個巫師。當時他被巫師們飼養的狼群襲擊,扭到了一隻原本就受了傷的腳,要不是巴德制止了狼群,伊凡一定會為了自保而使用魔導秘器,那就等於——他向巫師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後來,似乎是看他年齡還小。巴德沒有懷疑他的身份,就帶他去了自己家。當天晚上他就從巴德家裡偷偷翻了出去,之後就沒有再見到巴德了。
他覺得巴德應該會選擇離開塔卡漠鎮,因為巴德本來就不像是適合戰鬥的人。他還有一個溫柔好客的妻子莎莉絲特。巴德一家都對他很好,雖然當時那種情況……他們不該對他好的。
「啊,啊,嗯,是,是啊……」巴德的臉笑得非常僵硬。目光一冷,巴德嚴肅地掃視了一下人來人往的街道。把本來就不大的聲音壓得更低。
「請問。您怎麼會在這裡?難道說魔導聯盟——」
「不是!」伊凡趕忙辯解。他明白為什麼巴德見到他會有那種恐慌的反應了,巫師會事件後,巴德肯定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我不是因為聯盟的事來的。」伊凡一邊低聲說一邊謹慎地注意著周圍的人群。心底掠過一縷酸楚。以前巴德那麼信任他,即使同行的另一個巫師反覆強調要他當心外人。他還是相信了伊凡說的每一句謊話。事到如今。巴德還會再相信他麼?
「那您是因為什麼事?」巴德跟他說話的語氣已經很恭敬了。
「沒有什麼事。我們認識的一個羽族,邀請我們幾個過來度假,我們兩個——」他看了一眼艾夏。「——就是出來買東西的。」
巴德的兩根粗短的黃眉毛都挑了起來。他被眼前這個小男孩騙過一次,自然會多提防一些,更何況……他已經知道這個人是魔導聯盟的一名執行者了,據說還很強。阿爾卡蒂亞城裡住著不少巫師,雖說聯盟沒有權力干涉羽族的城市,但誰知道聯盟有沒有什麼新的打算?
「你不會叫人來抓我吧?」伊凡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了他的懷疑,他低下頭,下意識地避開了巴德那審察的目光。艾夏皺起眉頭,看看巴德又看看伊凡,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個人為什麼知道伊凡是魔導聯盟的人?
「……不,我沒這麼想。」巴德迅速搖了搖頭,然後乾澀地笑了笑,「我也沒有什麼證據證明您是……」
巴德的視線落在伊凡的手腕上,他猛抽了一口涼氣。
大概,和伊凡交過手的長老,把伊凡的魔導秘器是什麼樣子都告訴他了。
巴德有些猶豫了。或許他真的可以把伊凡的身份告訴羽族管理者,只要仔細檢查那個腕輪,羽族應該是可以發現那是魔導秘器。但是他又有些不想這麼做。那天晚上,混入塔卡漠鎮的魔導聯盟執行者抓住了巫師們的大長老,卻又把他放了,這件事他也知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不想跟那位放了大長老的執行者作對。
一陣令人很不舒服的沉默。
「下午好,巴德,我想到街上來走走,你看我都這一把老骨頭了,多走走,活動活動。哦,店裡有客人啊,沒想到你看店還看得……」
精神抖擻的老人聲音在伊凡和艾夏轉過身來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伊凡現在有種想立刻消失的感覺了,怎麼會這麼巧啊?黛芙妮不會是故意安排他們住在離巫師們很近的地方吧!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下午好,伊凡.亞菲爾。」老人那張宛如木刻一般粗糙的臉板了起來。
「……哦。」
伊凡不可能記不起這個老人。當初,這位年邁的巫師會長老險些用精神魔法套出了他前往塔卡漠鎮的真正目的。在伊凡逼問小女巫西維婭的時候,也是這位長老出手將他打昏。不過,他對這位老人並沒有什麼反感,雖說老人將他困在私人儲物室裡,但並沒有真的想要他性命。想起在那之後他還揣過這位老人兩次,砍斷了他的法杖,伊凡不由地朝著天空翻了個白眼。還是不等老人質問,自己先把話說清楚吧。
「好久不見,原來是阿爾傑農長老啊。」艾夏搶先打了個招呼。伊凡詫異了一下,艾夏見到巫師會長老好像並不感到十分為難,話音裡居然還有股高興勁兒。
「沒錯,是我,我記得你。」阿爾傑農長老緩緩點頭。他手上扶著的那根彎曲遒勁的黑紅色木杖,應該是他新的法杖。
「那個,我是艾夏,艾夏.特蘭德,之前沒有來得及作自我介紹。這邊這位是——」艾夏自然而然地轉向伊凡。
「這邊這位不用介紹了,我記得非常清楚,伊凡.亞菲爾,魔導聯盟的執行者大人。」阿爾傑農長老用更緩慢的動作點頭,目光宛如警醒的獵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