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琳裹緊頭巾,緊貼著黑暗中的牆壁,把自己藏在棚子下面。火把的亮光在前方不遠處游動仿若魚群。
身體有點吃不消了。
秀琳感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四肢又酸又軟,像是隨時都會癱倒在地的樣子。一路緊繃著神經躲躲藏藏,她實在是疲憊不堪。
值得欣慰的是,還沒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火把游動到附近的房屋跟前,大聲拍打木門的聲音吵雜刺耳。和起初不同的是,他們不是來問房屋的主人有沒有看見外地人的,不安的人們剛一開門就被jing衛們拖了出去。頓時,彷彿一桶冰水從秀琳頭頂灌下,她渾身一個激靈,不祥的預感宛如擁有實質的鋼針刺痛了她。
這些人在搜查什麼?
腦子裡混亂起來,一時半會兒居然沒有什麼清晰的想法,疲憊讓她的思維也變得有些遲鈍。秀琳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每一個從她視野裡經過的人,jing衛一臉肅穆,表情冷硬得就像劊子手,他們把老人、婦女和兒童都拖到前方那片空地上。她聽見有人哆哆嗦嗦地詢問,jing衛卻一句話都不回答。
「不要抓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婦女的尖叫聲驟然扎進秀琳的耳膜,這個聲音……是雅思敏!雅思敏的家離這裡不遠,也被拖到這片空地,秀琳甚至聽見了瑪拉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她狠狠地倒抽一口涼氣,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一步。
就在這時。她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掃向她所在的地方。
幾乎是本能地,她低下頭,讓頭巾遮住自己的臉。一隻手粗魯地扯住了她的胳膊,jing衛打量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地推了她一把,鼻子裡發出嘲弄的哼聲。
秀琳走在jing衛前面,視線從頭巾下往前方空地望去。
人們在朝四周挪動步子。他們就像一群被圈起來的綿羊,本應乖乖地呆著不要亂動,但是有一隻綿羊發出了很突兀的叫聲。這叫聲激起了綿羊們心裡的恐懼,他們下意識地遠離雅思敏和瑪拉。所以秀琳一眼就望見了雅思敏。
雅思敏半蹲著身子。以似乎要把人勒死的力度使勁環抱著瑪拉,眼睛就像惶恐的小動物那般四處張望。瑪拉吃力地哭泣著,把臉深深地埋入雅思敏的肩頭。
站在她旁邊的一個jing衛朝身邊的另一個jing衛使了個眼色,唰地一聲。閃著寒光的利刃從腰間拔出。雅思敏頓時瞪圓了雙眼。抱著瑪拉縮成一團。
瑪拉扭過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朝她們母女倆逼近的jing衛,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刀尖漠然地指向瑟瑟發抖的這對母女。
秀琳漸漸加快了腳步。左手攥緊斗篷。她知道自己一旦使用魔導秘器就會被魔族發現,但是,她不明白這些jing衛到底要做什麼,因為不明白,所以非常不安。要保護雅思敏和瑪拉。內心深處的聲音奮力地咆哮,都是因為她,如果雅思敏和瑪拉受到了傷害,那都是因為她的錯!
「站起來,把衣服脫掉。」持刀的jing衛面無表情地下令。
「衣,衣服?」雅思敏劇烈地哆嗦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抱住瑪拉,她用乞求的目光順著鋒利的長刀看向jing衛的雙眼。jing衛讓她把衣服脫掉,可是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有很多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啊!
「不……求求你……人不是我殺的,我不知道……我沒有出去我什麼都沒有看到!」雅思敏發瘋似地搖頭,瑪拉嗆了一聲,緊閉的唇間流出細細的血線。為了不哭出聲,她把嘴唇都咬破了,卻還是抑制不住喉嚨裡的微弱嗚咽。
另一個jing衛一把抓住瑪拉瘦弱的肩膀,狠狠地一拽,瑪拉「啊」了一聲向後仰倒,而那個jing衛則毫不客氣地撕開了瑪拉的外套。瑪拉嚇呆了,雅思敏也嚇呆了,片刻後她哭喊著起身撲向瑪拉。
還未碰到瑪拉,持刀的jing衛揮起彎刀,橫在她的脖子旁。刀刃留下一道殷紅的傷口,疼痛讓雅思敏忘記了衝動,彷彿被凍結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秀琳混進了周圍那一圈老人、婦女和孩子之中,隔著斗篷,她握住了槍柄。
雅思敏突然轉過頭,直直地望向秀琳。
無比寂靜的一秒鐘之後,雅思敏顫抖地抬起了手,聲音不大,可是,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是她。」
秀琳愣了一下。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圍的人們已經快速避開,jing衛朝她走了過來。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就這麼木然地擺在身前,耳朵仍舊在接收著難以理解的話,「火鳳大人的護衛……是她殺的,她說火鳳大人是惡魔……」
一片躁動。
彷彿雅思敏剛才吐出了最可怕最惡毒的詛咒,沉默的沙鷹城居民們,居然沸騰起來!抽氣聲,驚叫聲,質問聲雜亂無章地混成一片,但是秀琳沒有聽到,她的注意力,此時此刻,全部集中在雅思敏身上了……
當身後的jing衛走上來押住她的手臂時,雅思敏將視線移開。
也沒有去看瑪拉……沒有看任何人,雅思敏看著腳下的地面。
那麼。
好吧。
從結果來說,和秀琳原先預想得倒也沒多大區別,秀琳是做好了暗中出手的準備的,一旦使用魔導秘器,無論如何都會被發現吧。
雅思敏畢竟是一個很傳統的奎令人呢。這不算出賣,秀琳想,人之常情而已。
秀琳的目光一點一點變冷,她默默地,聽著其他jing衛靠近的腳步——如果認為她已經無計可施那就大錯特錯了,魔導聯盟的執行者,就算一條手臂不能動,對付這些jing衛,她還是可以——
通紅的火光沖天而起,宛如星辰躍入高空。
劊子手一般冷酷無情的jing衛竟然在這個時候打了個寒戰!秀琳立即回身,甩開他的手,凌空一記飛踢踹在他的臉上。蹬著jing衛的臉,秀琳飛身躍起,穿過那些瞠目結舌的老人、婦女和孩子,衝入黑暗之中。
沒有人追上來,應該說,根本就沒有人去追她,這情況不太正常。
跑了好一會兒,秀琳躲到樹蔭下,抬起頭。
火光已經消失了,秀琳在剛才回身時瞟了它一眼,現在回想一下,那應該是從城堡附近升起來的。並不是有火堆點起,是熾熱的烈焰衝擊夜空留下的火紅的軌跡!
一剎那,秀琳明白了。
是那個「火鳳」一般的魔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