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旅程就如同黛芙妮所期望的那樣,中途休息了幾次,天還沒有變暗時就到達法德蘭王國邊境的荊棘城。
果樹與農田早已隨著一路的顛簸遠去,這座建在森林邊緣的城市宛如一座廢棄的堡壘,風格與法德蘭王國的細膩繁華格格不入,叫人以為已經踏入了另一個國家。
高聳結實好似碉堡一般的灰黑色城牆之內,幾乎沒有任何裝飾物的街道,渀佛也從來不曾有人管理似的,遍佈著垃圾與雜物,連石板也缺了好幾塊,留下一路坑坑窪窪。法德蘭王國之所以建造這座城市,恐怕只是想在這片猙獰可怖的古老森林裡站穩腳步,作為防禦的要塞。
不過,實際上,法德蘭王國的南方比北方還要安全。雷貝洛沙漠上的居民和奧拉王國截然不同,一向是自顧自地生活,從不干涉森林的這一邊,這裡又沒有魔導原晶需脈,自然也少了許多魔物。這座要塞的用場,也就是防備強盜與暴徒罷了。
「這段時間,多謝兩位的照顧!」
一座掛著黃銅招牌的大房子裡,黛芙妮禮貌彬彬地向那兩個傭兵鞠躬,奧古斯都商會在荊棘城裡的銀行總是少不了傭兵保護。
護送任務被人搶走了,兩個傭兵也不氣惱,畢竟他們兩個見到那片恍如天災的景象時,就打算回來的,更何況,黛芙妮也慷慨地給他們付了不少佣金。可是,不氣惱歸不氣惱。傭兵們還沒有大度到會拍著「競爭對手」的肩膀大加讚揚的地步,臉上帶著刀疤的凶悍傭兵瞥了一眼等在門外的那些人,臉皺得像個歪扭的梅干。
「小姐,不是我說啊,您該不會真的打算雇那幫年輕人?」
凶悍的傭兵壓低了聲音,心裡的話絕對比他說出來的話要難聽好幾倍,他本以為魔導聯盟一時半會兒不會騰出人手,僱主小姐還得在荊棘城裡多住幾天呢。
「不是雇,是委託。雖然年輕,但我相信他們的實力。」黛芙妮臉上的微笑給人一種純真卻堅定的感覺。「哦對了。感謝兩位先生為我看守貨物,這是看守貨物的錢。」
黛芙妮又從隨身的錢包裡取出幾枚大金幣,每一枚價值一千米柯爾,她笑著把金幣放進傭兵的手裡。
「小姐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一塊兒去。」傭兵的同伴也一旁插話。就是那個班。他也滿腹狐疑地瞅著門外的「年輕人」。一共五個人,三個小孩,估計負責任務的也就那兩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左右,傭兵們對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人」一向不抱期待。
「真是……多謝了呢。」黛芙妮的笑容變得有些為難了,「我很感謝二位的關心,可是這麼多人,我不好安排……」
「這麼多人?」凶悍的傭兵啞然。呆愣了一會兒,他再也沉不住氣了,「那兩個魔導士不會想帶小孩去沙漠裡玩!」
「小,小孩?」黛芙妮扭過頭,看見門外的娜兒正露出半個腦袋,一面聚精會神地聽著他們的談話,一面又好像生怕被人發現似的躲在門框外。伊凡和艾夏在跟秀琳談論著什麼,全然沒往這邊看。
黛芙妮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位是我的工匠。」她揮手示意著娜兒的方向,「那邊的兩位,是魔導聯盟最年輕的執行者,以及他的助手。」
「執行者?」傭兵們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班很快擰緊眉頭,用胳膊肘撞了同伴一下,小聲嘀咕。
「喂,雷克,你還記得,那幫商人說過的。就是那個從魔族手裡搶回琉璃淚的、一個人救回巫師手裡的四個辦事員的、幫著聖魔導師幹掉第七魔將的……」
黛芙妮的笑容僵住了。
這些傭兵的消息明顯比她要靈通,或許是因為他們跟奧古斯都商會關係不錯。她帶著有些詫異、更多的是若有所思的神情,默默地注視著伊凡。
法德蘭王國南方邊境的傭兵終究是很講職業道德的。
他們只要有錢舀就絕對不找茬,所以,儘管仍有一肚子的疑慮,傭兵們還是很友好地跟黛芙妮握手告別,祝她一路平安。
黛芙妮很快恢復了平時溫柔嫻靜的樣子,請秀琳、卡洛、伊凡、艾夏還有娜兒五人在附近的餐館裡吃了一頓很有特色的香料烤餅與燉鳥肉,然後,在這座枯燥乏味的老城裡度過了長途旅行的第一個夜晚。
第二天,黛芙妮的駱駝車沿著荊棘城南方寬敞的林中大道向東南方向駛去,因為秀琳說無論如何都得看看那個倒霉的村子,不然無法作出有效判斷,所以,駱駝車沿著上次的路線前行。
不出兩個小時,大道兩旁的樹木就變得稀疏多了,野草瘋長,鸀se的波濤一直蔓延到地平線,野生的羚羊一聽見車的聲音就立即四散奔逃,這是一片ziyou的牧區。
氣溫也越來越高了,沒有了樹木的遮擋,正午的炙陽直直地照射在白色的車棚上,黛芙妮放下所有門簾,免得陽光刺眼。
太陽西沉的時候,他們把駱駝拴在高大的胡楊樹下,準備在草原上過夜。
草原上方的星空格外璀璨,讓人不禁想起不久前另一次長途旅行。不過艾夏拍著胸脯保證,在這裡野營要比在冰天雪地的班哈爾雪原野營要舒服多了。黛芙妮的貨架上鋪了厚厚的北方野獸的毛皮,躺上去就像躺在簡陋旅館的床鋪上。黛芙妮、秀琳、艾夏和娜兒就睡在車裡,卡洛與伊凡則住在旁邊的帳篷中。
儘管,卡洛認為值夜的工作不需要黛芙妮與娜兒,不過娜兒馬上提出了抗議,最後,艾夏同意帶著娜兒一起值夜。當午夜來臨,繁星彷如一條銀亮的瀑布,橫貫整個天際,兩個人坐在寬闊的趕車架上,仰望星空。
「艾夏姐姐,明天我們就到沙漠了?」
娜兒裹緊毛毯,一臉憧憬。夜晚的氣溫還是很涼的。
「娜兒以前,也去過很多地方,但是這一次不一樣,這一次娜兒很開心很開心,以後,艾夏姐姐和伊凡哥哥要是出去玩,可不可以帶上娜兒?」
「我們也不是出去玩……」艾夏撅著嘴巴,摟著娜兒瘦小的肩,「雖然說不是出去玩,但是,很開心是真的……嗯……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很開心,總的來說是很開心啦……」
「娜兒聽不懂。」小娜兒很坦誠的說。
「總,總之——」艾夏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憂鬱,不過,她很快便重新振作起來,輕輕趴在娜兒的耳畔。
「艾夏姐姐給你唱歌聽好不好?」
「好——」
一首似曾相識的悠揚曲調,只是輕輕的哼唱,卻波動起心底的琴弦。現在的艾夏,只記得幽靈群島上鱈魚村的舒爾曾經哼過這首歌,在那之前,在消逝的記憶裡,是不是也曾經留下這段輕柔的旋律?
艾夏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了。
就連這段十分充實的時光,都有可能在某一天全部忘記。
只是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想忘記。
絕對……不可以忘記……。)